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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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氏的嗓音有些聲嘶力竭的沙啞,娓娓道來時話語間參雜著無盡的絕望,她看著端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周氏,那顆心好似墜入了無窮無盡的深潭里,周氏背后高高掛起的,慈眉善目的佛像,也變得無比可怖。 這偌大的廳堂黑洞洞的,好似一個張大嘴的怪物,咬死了她的丈夫還不夠,正流涎舔著利齒,準(zhǔn)備一口一口將她吞食殆盡。 “老夫人,您,有有何話說?”姜氏靠在椅背上,靜靜望著周氏。 周氏做事向來縝密,這等驚天的事在座之人皆是聞所未聞,具閉緊嘴巴大氣也不敢出,四下鴉雀無聲,只姜氏還無畏無懼的仰著脖子,等周氏一個解釋。 直愣愣的三老爺溫亭弈一張臉白得嚇人,一雙眼睛在周氏與姜氏之間來回轉(zhuǎn)動,最后定定的望著姜氏,啞著嗓子問:“此話,當(dāng)真?” 三夫人徐氏躲在溫亭弈身后,聞言下意識緊緊攥著他的袖子,再不許他說話,眼珠子轉(zhuǎn)得飛快,她知道,這事兒八成是真的。 良久,周氏驀然笑出了聲,渾濁發(fā)黃的眸子死死望著底下的姜氏:“怎么?你們大房都愛玩死無對證那一套不成?上回阿芝那事兒大姑娘便把她房里那丫頭打死了,是非曲直由著你們說,再是岑mama,你房里那丫頭也被打得說不了話,摁頭岑mama偷盜,才送出去吧?可有來問過我?一次兩次便算了,這回你跟前的大丫頭被你打得要死了,又是一通信口開河之言,便要說我害了老大?能不能拿點(diǎn)新鮮的出來?” 這話便是在說大房無理取鬧了,她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容忍了一回兩回,結(jié)果大房還蹬鼻子上臉,反過來禍害她去了。 這話仿佛一記悶棍,打得姜氏暈頭轉(zhuǎn)向,張了張嘴巴要駁周氏,卻又不知從何起,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扣在木制的把手上,崩起了青筋。 二夫人華氏拍著心口出來打圓場:“大嫂這是說得什么話?大哥去了可不止你一個難過,老夫人傷心成什么模樣你也不是沒見過,那可是病了好些年沒緩過來呢,這些年更是日日茹素求神拜佛,如今僅憑著那死丫頭沒頭沒腦的話,你便來質(zhì)問老夫人?” 說著便停嘴,覷了眼上首面色陰冷的周氏,打了個寒顫又說:“我們也知道,大哥去了這么多年,大嫂你一直耿耿于懷走不出來,人又病怏怏的,就有些暈頭轉(zhuǎn)向渾渾噩噩,可這聽風(fēng)就是雨的,不好!快和老夫人賠個不是,這事兒便過去了,婆媳之間的可不要壞了關(guān)系,老夫人心性開闊,定是不會同你計較的。” 溫落葵正要幫腔,徐氏卻在后頭惡狠狠的扯了一把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開口說話:“姑娘家家的,大人的事兒你莫要插嘴,沒瞧見你長兄才被說了?”如今真相不明,站錯隊可不妙。 溫落葵后知后覺的閉上了嘴,縮在后頭瞪著大眼往外頭看。 溫克行被徐氏莫名其妙帶了一嘴,心里有些不痛快,正要開口時,阿芙卻站了出來。 阿芙自然不會放著姜氏在外頭,由著她吃虧,況且再讓華氏這般顛倒黑白下去,還不等姜氏問清楚事兒,保不齊便被扣一頂不孝的帽子在她頭上去。 往前一步瑩瑩一拜:“祖母,阿芙在這兒先替我母親向您道一句不是,也容我插一句嘴,大家都知道,我母親同我父親成婚許多年,最是伉儷情深,我父親去得突然,如今我母親偶然得知這事兒另有隱情,她如何能坐得???相信大家都能諒解吧。” 徐氏翻了個白眼,大姑娘這話說得倒是好聽,回頭若是辨別沒這檔子事兒,老夫人還不能怪姜氏不孝,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誰叫人家兩夫妻情分深厚,老夫人若是不能諒解,便是小氣,容不下人。若當(dāng)真有著檔子事兒,那可是扯不清了。 周氏在上首不陰不陽的冷哼了一聲:“唯你們大房得理,老大家的不管不顧便來質(zhì)問我這個老婆子,眼里可還把我當(dāng)個長輩?聽風(fēng)就是雨,區(qū)區(qū)一個丫頭說的話便能信?說我收買你房里的丫頭,你可有證據(jù)?” 姜氏方才那雷霆萬鈞的氣勢早泄下去了,她甚至有些懷疑云栽說的話是不是還在騙她,被周氏這連番質(zhì)問得啞口無言。 阿芙伸手拍拍她的后背,說:“祖母莫惱,雖說云栽是我母親跟前的大丫頭,但從前帶出來見人的不過是云香跟放出去的霜白兩個,云栽與您也接觸得也少,雖說是犯了事兒被母親責(zé)罰,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若是無事怎么會將我父親的死歸責(zé)到您身上去?這不正正是令人懷疑嗎?是真是假這事兒我們誰都不知道,我母親有些著急也是人之常情,若是祖母能解釋一二消除我母親的疑慮便是極好的?!?/br> 若是解釋不清楚,那就另當(dāng)別論了。 無人不知阿芙這話里的意思,也無人敢替周氏說什么,周氏是什么人二房最清楚不過,實在是難保她敢不敢做得出這驚世駭俗的事。 膽子最大的溫克謹(jǐn)在一旁說道:“誰知道這丫鬟是什么心思?大伯母也說了,那丫鬟原先便是做瘦馬養(yǎng)的,想來心思定然是惡毒不堪,大伯母因事責(zé)罰了她便懷恨在心,臨死也要挑撥離間?!?/br> 話音剛落便被華氏打了一把頭,往他嘴里塞了塊糕餅,斥道:“吃東西還堵不住你的嘴?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最是害怕的莫過于周氏身邊的溫落芝,嘴巴閉得死緊,在一旁瑟縮著身子,臉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從前周氏身邊的位置最是令人羨慕,這意味著周氏的寵愛,以及衛(wèi)國公府最頂天的地位,不得不說是一人之下數(shù)人之上,如今這份寵愛卻成了燙手山芋。 昨日溫落芝還想著嫁給趙王,若是自家祖母傳出來惡母殺子這等丑事,皇家哪還能讓她嫁進(jìn)去?怕不是避之不及吧。 周氏慢條斯理的端過一旁的茶碗,飲了一口,說道:“解釋什么?又有什么可解釋的?若是什么人來攀咬一口我便要解釋那我這個老夫人還做不做了?況且清者自清的事兒,我又何須解釋?你們?nèi)羰菓岩晌遥隳贸鲎C據(jù)來吧?!?/br> 這確實是大房的錯處,無憑無據(jù)單單只有云栽一席話,是無論如何也定不了周氏罪過的,況且云栽現(xiàn)在還生死不知,這么久了便是抬出來怕也說不出什么話。 阿芙有些喪氣,母親太急躁了,若是能耐得住性子等她從上房回去,再細(xì)細(xì)思量做打算,也不至于打草驚蛇,落得如今兩難的境地。 大房便是再往后查下去,周氏定然是有所防備了,耽擱的時辰也給了她消滅證據(jù)的機(jī)會,說來說去還是棋差一招。 姜氏木著臉在后頭手足無措,阿芙正打算咽下這口氣跟周氏陪個不是,等后來再做打算,她方才也才替姜氏辯白過,周氏再是氣惱有前面的話頭在,她也發(fā)作不得姜氏。 這時外頭傳來一陣飛快的腳步聲,聽著便有些著急。 不一會兒一個才留頭的小丫鬟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的闖了進(jìn)來,正撐在紅木柱上喘氣呢,華氏便斥了一嘴:“著急忙慌的像什么樣子?” 小丫鬟下得一個激靈,往地下一跪渾身抖若篩糠:“回二夫人的話,是宮里,宮里來人了,皇后娘娘派了人來請大姑娘進(jìn)宮去,正在外頭等著呢。” 一石激起千層浪,小丫鬟話音剛落,眾人落在阿芙身上的眼神便有幾分探究,二房雖然聽了溫落芝添油加醋的話,將在梨園發(fā)生的事兒知道個七七八八,這會兒正疑惑呢,按溫落芝的話來說,袁皇后怕是厭死了溫落芙才對,這會兒怎么還請進(jìn)宮去了? 更別提向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三房,唯一愛打聽的溫落葵被溫落芝截胡了梨園詩會的名額,才在院子里大發(fā)雷霆,自然也是不知道宴會上發(fā)生了什么事兒,就連遇上了袁皇后一事也是今兒早上才知道的。 華氏自然是知道自己女兒的心思,向來是見不得溫落芙好的,便對溫落芝的話參雜了懷疑。 一時間眾人都以為阿芙得了袁皇后的青眼,眼神里或多或少都帶了艷羨,唯有溫落芝,想起袁皇后昨日那般模樣,溫落芙這回進(jìn)宮怕是落不得好,便幸災(zāi)樂禍的笑了起來。 周氏臉色微便,說道:“來的人呢,請進(jìn)來飲杯茶水再走吧?!?/br> 話音剛落,萬mama便引著一位身形高挑的女子走了進(jìn)來,阿芙與溫落芝打眼一看,便知這是袁皇后身邊的鳳儀女官,璇璣。 璇璣走進(jìn)來一瞧,便察覺出氣氛有些不對勁,卻裝作不知朝周氏遙遙行了個禮:“老夫人萬福,皇后娘娘昨日見了溫大姑娘一面,才知這些年竟是誤會她了,讓她白白擔(dān)了這么多年污名心下有些愧疚,派我前來接溫大姑娘進(jìn)宮里說說話,還望老夫人行個方便?!?/br> 周氏坐在上首面容和煦,哪里還有方才的陰沉,忙說:“大人不必多禮,得了娘娘的眼是我家這姑娘的福分,且坐會兒用杯茶水吧,由她回去梳洗一番,再隨大人進(jìn)宮去?!?/br> 誰知璇璣卻擺了擺手道:“不過是進(jìn)宮陪娘娘說些話罷了,不是什么要緊的,我瞧著大姑娘這身便不錯,娘娘身邊離不得人,我這出來也許久了,大姑娘這便隨我進(jìn)宮去吧?!?/br> 華氏眼睛卻亮了起來,站起來說道:“大姑娘頭一回進(jìn)宮,定然是有些忙亂的,不如讓我家這二姑娘一同去吧,雖說比不得旁人,從前也是進(jìn)過宮的,規(guī)矩多少也知道些,好歹能幫襯一二。” 就差沒說阿芙久居深閨不知禮數(shù)了。 周氏正有此意,卻還不等她點(diǎn)頭應(yīng)是,璇璣不咸不淡的說:“娘娘只同我說帶溫大姑娘進(jìn)宮去,多帶人我說了不作數(shù)的,回頭娘娘不高興,我也是要吃掛落的?!?/br> 華氏臉色瞬間便沉了下來,溫克行卻在一旁輕咳咳一聲,華氏忙換了僵硬的笑意說道:“這倒也是,還是不麻煩dkren大人了,”轉(zhuǎn)臉又看向阿芙,說道:“大姑娘可警醒些,這回可沒有你二meimei替你掩護(hù)了?!?/br> 這話當(dāng)真是,難聽極了。 姜氏不曾見過袁皇后,卻下意識覺得有些恐懼,拉著阿芙的手眼露驚慌,轉(zhuǎn)臉看向璇璣:“我這大姑娘年紀(jì)小,若是有什么冒犯了娘娘,還望大人替她說句話?!?/br> 璇璣只笑道:“娘娘只是尋大姑娘說說話,不是什么要緊事兒,大夫人不必?fù)?dān)心?!?/br> 阿芙拍了拍姜氏的手,朝著安撫一笑,順勢對周氏說:“那阿芙這便進(jìn)宮去了,母親身子不好,便隨我一同走吧,在青霄院里等我,還是頭回進(jìn)宮呢,回來定要好生跟母親說說宮里的見聞?!?/br> 阿芙自己進(jìn)宮去了周氏拿捏不著她,若是尋著行動不便的姜氏出氣可不好,這會兒袁皇后派人來接她進(jìn)宮,恰好給了個臺階下,順勢便把姜氏帶走。 周氏還拿不準(zhǔn)袁皇后對她的態(tài)度,若是阿芙討了袁皇后的喜,周氏自然是不敢再多說什么,可若是阿芙在宮里出了什么事兒,周氏第一個要弄死的定然是姜氏。 桂mama推著姜氏跟在阿芙身后,將阿芙送到大門口,姜氏看著阿芙攙著霜眉的手走上那架華蓋馬車,心里越發(fā)惴惴不安,卻也明白皇后的傳召不可能抗旨不遵,再多的擔(dān)憂也只能融匯成一句話:“在宮里小心些?!?/br> 阿芙從窗門探出頭來,說道:“知道了,母親快些回去吧,再晚些日頭便曬了,阿芙會小心的。” 姜氏連連點(diǎn)頭卻還是不放心,桂mama從懷里摸了一個魚戲蓮葉的荷包,往準(zhǔn)備上馬車的璇璣手里塞,笑著說:“我家大姑娘頭一回進(jìn)宮,定是有些不周到的,還望大人幫襯一二?!?/br> 璇璣將這沉甸甸的荷包接在手里,心知她若是不收這溫大夫人定然是不會放心的,笑著說:“娘娘再仁善不過了,大夫人且放寬心?!?/br> 姜氏連連應(yīng)是,璇璣這才朝她們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上了馬車。 看著那華麗的車架漸行漸遠(yuǎn),姜氏心里溢滿了不詳?shù)念A(yù)感。 香爐里燃著熏香,淡雅的香氣氤氳在車廂內(nèi),霜眉坐在對面有些焦躁不安,阿芙卻像個沒事兒人一樣靠在松軟的迎枕上昏昏欲睡。 璇璣并不與她們同乘,霜眉也沒見她進(jìn)來過,走了挺久以后才聽璇璣在外頭輕聲說:“大姑娘,這會兒已進(jìn)了宮門,正從神武門過去。” 阿芙這才睜開了眼,朝外頭應(yīng)了一聲,順著翻飛的窗簾往外頭看,入目是青石板做的甬道,往前是璇璣身著宮裝筆挺的背影,兩側(cè)是赤紅的宮墻,偶爾會有宮女太監(jiān)走過,見著馬車來遠(yuǎn)遠(yuǎn)便靠墻側(cè)立,躬身行禮。 一路暢通無阻的車架卻突然一頓,外頭傳來一陣清朗的男聲:“大人這是接了何人?” 馬車停了下來,車簾便不動了,阿芙瞧不見外頭,只得屏息坐著,這聲音聽著倒是耳熟,一旁的霜眉眼神發(fā)亮。 便聽璇璣答道,嗓音一如既往的輕柔:“下官見過沈都統(tǒng),不過是娘娘有些悶了,接了個姑娘進(jìn)來同她說說話?!?/br> 阿芙微微一挑眉:竟是沈云諫,今日是他巡防嗎? 下一秒便聽沈云諫說:“是嗎?哪家的姑娘?”璇璣又是一聲輕笑:“沈都統(tǒng)何必這么認(rèn)真,誰家的姑娘也與沈都統(tǒng)無干吧,娘娘等許久了,還望沈都統(tǒng)行個方便吧。” 沈云諫同璇璣對視了一眼,聽她說著‘行個方便’,卻一點(diǎn)走的意思也沒有,尋常也不是沒見過袁皇后接人進(jìn)宮來,這般遮遮掩掩倒是頭一回。 越是掩蓋越是有古怪,沈云諫臉色不變,往車架這邊走過來,說道:“大人不便說,本官便親自看了” 璇璣聞言便朝著他笑,說著:“沈都統(tǒng)不可!”卻一點(diǎn)阻攔的意思也沒有,甚至往一旁退了幾步。 馬車內(nèi)的阿芙瞳孔微睜,下一秒厚重的門簾便被猛地掀開來,沈云諫俊朗堅毅的面容豁然映入眼簾,阿芙?jīng)]想到他說到做到,手還快,隨即便冷靜了下來,朝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見過沈都統(tǒng)?!?/br> 方才璇璣那怪異的表現(xiàn),沈云諫心里便有幾分疑慮,掀開門簾自己那日思夜想的嬌嬌姑娘真端坐在里頭,那雙水潤的艷眸看得他心直發(fā)癢。 兩個人竟這般對視了良久,一旁的璇璣看不過眼了,輕咳了一聲道:“沈都統(tǒng),這人你也驗過了,可能放行了?娘娘身邊離不得人,我這兒也耽擱許久了,再耽擱下去娘娘那兒我可交不了差?!?/br> 阿芙被他那雙熾熱的眼看得臉頰發(fā)熱,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霜眉干笑著往阿芙面前一擋,說道:“沈都統(tǒng)應(yīng)當(dāng)是有公務(wù)在身,且先去忙吧。” 沈云諫不依不饒的偏頭去看阿芙,就見她白嫩的臉頰上升起一陣粉色的紅暈,心里便跟塞了一包蜜似的,戀戀不舍的放下簾子,復(fù)又板著一張臉,退到一旁讓開了路。 璇璣沒看錯他發(fā)紅的耳根有些好笑,一招手馬車便緩緩動了,往深宮駛?cè)ァ?/br> 沈云諫靠墻長身玉立,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華蓋馬車往里去,直至青色的窗帷在他面前緩緩駛過,一只素白的手伸了出來,片刻便收了回去,一抹嫣紅落在青石板上。 伸手將地上滾動的瓔珞撿起來,握進(jìn)手里,沈云諫的臉色陰沉了下來,看著漸行漸遠(yuǎn)的馬車,目色兇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