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皇后臉色微變，銳利的目光刺向阿芙，一揮手道：“連翹，絞死她。”

    竟是要不管不顧先將阿芙殺了再行后事。

    璇璣渾身一震，極力按耐著臉上的神情，轉(zhuǎn)頭看向袁皇后：“娘娘，圣上應(yīng)當(dāng)?shù)叫』▓@了，這時(shí)候見血不太好吧。”

    袁皇后站起身來，一旁的宮女上前替她整理衣擺，朝指甲上艷紅的蔻丹吹了口氣，一眼也不給璇璣：“領(lǐng)圣上去西暖閣便是，璇璣你何時(shí)這般軟心腸了？”

    璇璣心下一凜：袁皇后對她心生懷疑了。

    隨即無可奈何的看了一眼阿芙，焦急的期盼著沈云諫領(lǐng)著圣上能來得再快些。

    “喏，”連翹朝著璇璣挑釁一笑，轉(zhuǎn)眼便死盯著阿芙，眉宇間竟帶著戲謔，一手執(zhí)起那二尺長的白綾，另一只手將黑漆方盤隨意往地上扔，便向阿芙走來。

    霜眉倒是冷靜了下來，卻不知外頭的皇帝是敵是友，一手緊緊拉著阿芙，跪地的雙腿蓄滿了力，待連翹行至她二人跟前，跳起來便是一記狠辣的撩陰腿。

    卻踢了個(gè)空，這宮女竟是會武的？霜眉不由得有些呆愣，下一刻拉起阿芙轉(zhuǎn)身便要往外頭跑。

    連翹對霜眉早有防備，在她突然暴起時(shí)便雙腿起跳，輕而易舉躲過了她的襲擊，眼看著霜眉拉著阿芙往外跑了好幾步，卻是不慌不忙，幾步躥上去朝著她后背飛起一腳，將她踢出去老遠(yuǎn)。

    霜眉對連翹沒有防備，猝不及防被狠踢了一腳嘔出一口血來，下意識松開了阿芙的手，整個(gè)人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往外飛去。

    “溫大姑娘你瞧，養(yǎng)個(gè)會武的丫鬟在身邊也無什么用處，”連翹才將霜眉踢得內(nèi)傷，轉(zhuǎn)頭又笑嘻嘻的跟阿芙說話，腳下的步伐卻是一點(diǎn)也不停，直直朝她走了過來。

    阿芙被霜眉留在原地，看著連翹步步緊逼，心跳得狂亂，面上卻越發(fā)冷靜，一手藏在長長的袖籠底下，尖銳的珠釵若隱若現(xiàn)。

    霜眉不曾對看似柔弱的連翹有所防備，那連翹也不可能對她這手無縛雞之力的閨閣女子抱有戒心。

    只需一擊致命。

    連翹對著她連連逼近，阿芙往后退了好幾步，直退到門板上才退無可退，連翹也停了下來，笑得燦爛：“溫大姑娘，你方才若是早早選了鴆酒，如今也不會如此痛苦?！?/br>
    一邊說著，一邊將白綾往阿芙頭上套，袁皇后在一旁看得無趣極了，竟打了個(gè)哈欠，轉(zhuǎn)身往外頭走：“走吧，去接圣上?！?/br>
    阿芙察覺到脖頸上的白綾逐漸收攏越來越緊，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手底下使足了勁兒，握著尖銳的珠釵便往連翹最薄弱的脖頸刺去。

    一陣令人牙酸的利器入rou聲在阿芙耳邊響起，隨即便是連翹吃痛的悶哼聲，刺中了！

    脖頸上的絞合的力度陡然松懈下來，窒息的肺部陡然有了空氣的涌入，阿芙狠狠倒吸了一口氣，從連翹的桎梏中脫出來，便是一連串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阿芙從淚眼朦朧的余光里，模糊看見連翹捂著傷處連退了好幾步，下意識便要往外頭跑，還沒跑出兩步，卻被人自身后死揪住了她一頭如瀑的青絲。

    一吃痛不由得便往后退了好幾步，落入連翹帶著血腥氣的懷抱里。

    阿芙背對她而站，此時(shí)連翹臉上面具似的笑早已經(jīng)皸裂來，湊在阿芙耳邊說話，惡劣的話語間毫不掩飾的殺意：“溫大姑娘果然是個(gè)奇女子，可惜了?！?/br>
    阿芙確實(shí)是刺中了連翹，卻算計(jì)錯(cuò)了身高差距，本應(yīng)該刺中脖頸的位置稍微往下偏移了些許，刺中了她的臂膀。

    袁皇后尚未走出幾步遠(yuǎn)，倒是被這廂的變故驚了一回，蹙著眉說：“麻利點(diǎn)，怎么懲治個(gè)人還作弄得這般狼狽，莫不是宮里近來見血少了，你同璇璣一般有了慈母心腸？”

    一旁伺候袁皇后的璇璣瞳孔劇烈收縮，交疊在腹前的雙手微微緊握，下意識笑了笑：“娘娘說笑了，璇璣不過是看大姑娘年紀(jì)輕輕便要香消玉殞，有些可惜罷了?！?/br>
    “是嗎？”袁皇后也不知信不信，似假非假的應(yīng)了一句，轉(zhuǎn)身便往外頭走。

    阿芙這頭連翹再也不給她反抗的機(jī)會，纖長的手竟如一把鐵鉗，將阿芙的雙手往后一扭，便制得死死的，腳下朝著阿芙膝彎用力一踢，將她踢跪在地上，順勢用自己膝蓋單腿跪在阿芙后背上，騰出來雙手，將白綾套上了阿芙的脖頸。

    被連翹踢出去的霜眉徑直撞上外頭的太湖石假山上，落入了水里，嗆了好幾口水才爬了出來，剛冒頭便遇上了走出來的袁皇后，當(dāng)即大驚失色。

    誰知袁皇后看她一眼也不曾，徑直往另一頭走，倒是一旁的璇璣忙給她使眼色：往外頭去，去求圣上！

    也不知霜眉懂沒懂，瞧她爬起來便往外頭跑應(yīng)當(dāng)是懂了吧，璇璣悄悄松了口氣。

    霜眉悶頭悶?zāi)X往外沖，一頭撞上了一堵rou墻，耳旁是太監(jiān)此起彼伏的尖銳罵聲。

    “大膽！什么人膽敢沖撞圣駕！”

    跟在建明帝身后的沈云諫一眼便認(rèn)出了霜眉，看她這一副落湯雞的狼狽模樣，臉色便難看了幾分，還不等霜眉說話便朝著建明帝行禮：“圣上，此女子好似是溫家大姑娘身邊的替身丫鬟，看她這般狼狽，溫大姑娘定是不妙了，還請圣上允臣先行一步！”

    臨朝皇室自來是不缺美人的，建明帝乃太后嫡長子，先帝去后繼位名正言順，算起來也有近三十年了，太后未嫁入皇室時(shí)，原就是上京城里容色數(shù)一數(shù)二的姑娘。

    先帝的相貌也是端正，建明帝更是集她二人優(yōu)點(diǎn)之所成，生得眉目俊朗，貌比潘安，如今已時(shí)知天命的年歲了，仍舊是身材高大須發(fā)也不曾斑白，瞧著倒像是而立之年。

    聽沈云諫這般說，建明帝也是連番皺眉，說道：“朕也許久未來過鳳儀宮了，竟不知她已變得如此心狠手辣，朝中大臣的姑娘竟也能說殺就殺，”說罷竟嘆了一口氣，朝著沈云諫擺手：“人命關(guān)天，你且去吧，朕隨后便到?！?/br>
    沈云諫甚至已經(jīng)來不及應(yīng)喏，劈手將暈頭轉(zhuǎn)向的霜眉扯起來，問道：“阿芙人在何處？”

    霜眉渾身上下火辣辣的疼，嘴角還帶著血，看到沈云諫后整個(gè)人都松懈下來，口齒不清的說：“東，東暖閣，連翹姑姑要絞殺了姑娘，您快去，快去救她！”

    沈云諫腳下生風(fēng)，晃眼便不見了，留個(gè)霜眉還爬附在地上喘著粗氣，后知后覺的跟建明帝問安：“奴婢情急之下冒犯了圣上，還望圣上恕罪。”

    “無事，”建明帝看她渾身濕漉漉的，倒也沒有怪她的意思，一旁的總管太監(jiān)常德，伸手將霜眉攙了起來，尖細(xì)的嗓音有些刺耳，說出的話倒還有些貼心：“瞧著小丫頭可憐兮兮的模樣，不如奴才讓人送她去換身干爽的衣衫吧？”

    霜眉憂心阿芙的安危，聽要帶她去旁的地方下意識有些不愿，忙說道“我家姑娘尚不知是否安定，奴婢稍有些擔(dān)心，總管大人不必麻煩了，這日頭盛衣衫也薄，等會兒便干了，我們先去瞧瞧我家姑娘吧？”

    建明帝聽了霜眉這一番話，對她倒是有些刮目相看，卻還是道：“你個(gè)姑娘家，身子骨弱，這風(fēng)一吹著了風(fēng)寒可不好，下去換身衣裳吧，朕保你家姑娘無礙。”

    話已經(jīng)說到這個(gè)份兒上了，若是還要推拒便是下了建明帝的臉，霜眉忍著心下的異樣感，只能應(yīng)了一聲，隨著常德召出來的粉衣宮女往臨近的宮殿去。

    沈云諫往東暖閣一路飛馳，才走近東暖閣的殿門，瞧見的場景讓他眥目欲裂。

    連翹側(cè)身站在阿芙身后，一條三尺長的白綾繞在阿芙纖細(xì)的脖頸上，一旁的雙手緊緊攥著白綾兩側(cè)，往前是阿芙漲紅發(fā)紫的小臉。

    阿芙伸著一只手徒勞的扯著脖頸越來越緊的白綾，另一只手發(fā)狠用尖利的指甲扣在身后連翹的面門，胸腔的熾熱撩得她的心也越發(fā)跳得快，耳朵里什么也聽不見了，只余那如雷如鼓的心跳聲。

    連翹對阿芙下死手，阿芙自然對她也沒輕到哪里去，原本白嫩的臉頰上滿是斑駁的血痕，還險(xiǎn)些摳入了她的眼睛里，若是連翹給了阿芙這個(gè)機(jī)會的話。

    就在阿芙以為自己就要這么交代在這兒了，摳挖著連翹的手也越發(fā)用力，連翹痛得狠了，用力越發(fā)大跟著嘶吼出聲。

    沈云諫無聲無息的掠了進(jìn)來，將湛瀘劍抽出刀鞘，不等連翹反應(yīng)過來，朝著她的手腕便齊根切下，飛起的血濺在阿芙的臉上。

    脖頸上的力突然一松，阿芙渾身上下早已經(jīng)沒了力氣，身子一軟便隨著連翹的斷手往地上滑，卻正正好落入了一個(gè)溫暖發(fā)燙的懷抱里，冰涼的空氣伴隨著熟悉又陌生的氣息涌入干渴的肺腑，阿芙貪戀的呼吸著，耳畔是連翹聲嘶力竭的慘叫聲：“我的手，我的手！”

    沈云諫伸手將阿芙撈進(jìn)自己懷里，小心翼翼拭去她臉上沾染的血跡，方才漲得紅腫發(fā)紫的臉頰，這會兒慘白如紙，眼瞳也反著白，若不是她還在劇烈的呼吸著，沈云諫也快隨著阿芙去了。

    這廂建明帝正恰好走近了鳳儀宮的大門，守在門口的宮女小心翼翼的行禮，道：“奴婢見過圣上，圣上萬福金安，皇后娘娘在西暖閣等著您呢，奴婢引您去?！?/br>
    “從前皇后不是愛在東暖閣嗎，今日怎么去了西暖閣？”建明帝臉色自然，好似什么也不知道，隨意一般問道。

    小宮女臉色不變，一面往前帶路，一面低眉順眼的應(yīng)道：“這會兒東暖閣正行事兒呢，怕污了圣上的眼，是以娘娘才派奴婢在門前等您?！?/br>
    建明帝不走了，抬眼看她：“皇后辦得這般匆忙，是何要事？”

    小宮女也停下腳步，答道：“不過是底下的奴婢犯了錯(cuò)兒，這會兒正罰著呢，不是什么要緊事兒，圣上還是隨奴婢來吧，娘娘在西暖閣等著您呢。”

    話音剛落，建明帝便是一聲冷哼，腳下依舊是一動不動：“是打什么時(shí)候起，朝中大臣家的姑娘成了你口中的奴婢了？”

    小宮女渾身震顫，忙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圣上恕罪，奴婢不過是照著皇后娘娘的吩咐辦事，奴婢不知東暖閣關(guān)著何人??！”

    建明帝神色端肅，指著跪在地上的小宮女斥道：“欺上瞞下的狗奴才！常德，去把皇后從西暖閣請出來，朕在東暖閣等著她?！闭f罷竟抬腿踹了她一腳，背著手徑直往東暖閣去了。

    小宮女被建明帝這一記窩心腳踹得仰倒在地，也不敢哭，等建明帝走遠(yuǎn)了才抹著淚爬起來跟著常德往西暖閣去。

    建明帝到的時(shí)候，沈云諫正輕拍著阿芙的后背給她順氣，一面在輕聲問她：“可還好？我外祖這會兒正在神武門外頭等著，等會兒出去便去尋他替你把把脈。”

    阿芙渾身乏力，斜靠在太師椅上細(xì)細(xì)的喘著氣，臉頰上升騰著不正常的紅暈，倒不是害羞所致，而是方才腦子憋悶久了，這會兒她正暈得慌，聽了沈云諫的話輕輕的搖了搖頭：“無礙的，多謝沈都統(tǒng)救命之恩，上回在國公府也是你，我都不知該怎么謝你了?！?/br>
    話音未落，門外便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阿芙問聲看去，正是建明帝跨門而入，撫掌大笑道：“救命之恩何不當(dāng)以身相許？”

    此話一出倒是把兩個(gè)當(dāng)事人給羞紅了臉，阿芙本就面若芙蓉，沈云諫卻是整個(gè)脖子都染上了紅色。

    阿芙忙掙扎著起身要給建明帝行禮，卻被沈云諫一手按住了：“還望皇上恕罪，溫大姑娘身子本就瘦弱，這回又遭這一番大罪，怕是不便起身行禮。”

    建明帝瞧著倒是真不在乎這等虛禮，擺了擺手讓阿芙免禮，有宮女置了太師椅在上首，建明帝才踱步過去坐下，視線落在躺倒在地上哀嚎不停的連翹身上，自打進(jìn)門起便和煦的面容終于染了怒：“你可是連翹？”

    連翹痛得面色蒼白汗如雨下，秋香色的褙子濕了大半，一手緊握著斷腕，匍匐在地上哭嚎著。

    對著她建明帝倒是沒了憐香惜玉的心思，門外走了兩個(gè)藍(lán)衣太監(jiān)進(jìn)來，二話不說就將連翹架起來，摁跪在地上。

    斷腕還滲著血，一旁是青白的斷手，連翹吃力的跪直了身子，慢慢答道：“連翹見過圣上，圣上萬福金安?！?/br>
    阿芙的臉色本就難看，沈云諫以為這血腥場面將她嚇著了，想了想便將阿芙往他懷里帶，笨拙的輕撫她的后背：“不怕。”

    下一瞬就聽上首的建明帝一聲暴喝：“大膽連翹，朕將你送來鳳儀宮是護(hù)皇后的安危，而不是助紂為虐，你可知罪！”

    阿芙乖順的靠在沈云諫懷里，什么也瞧不見，連翹竟是建明帝送來鳳儀宮的，難怪一手武藝好得令人驚訝，又想到方才沈云諫二話不說便斬了連翹的手腕，建明帝會不會遷怒他？

    想到這阿芙心下便有些著急，從沈云諫懷里掙脫出來，便向建明帝請罪：“臣女不知連翹姑姑原是圣上的人，想必沈都統(tǒng)也是不知的，為了救臣女情急之下傷了連翹姑姑，還望圣上恕罪?！?/br>
    自打建明帝進(jìn)來，阿芙便一直低垂著臉，這會兒她一出聲，倒是被建明帝看了個(gè)明白。

    陡然見到這般明艷的顏色，建明帝有些愣神，宮里自然是不缺美人的，可宮里的美人美則美矣，卻猶如長在畫兒里一般失了活氣，建明帝突然想起來，上一回見到這般活色生香的美人，是當(dāng)年在御花園對袁皇后的驚鴻一瞥，當(dāng)真是久違啊。

    建明帝的異樣只有一瞬，卻還是被沈云諫捕捉到了，漆黑如墨的眼瞳里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殺意，轉(zhuǎn)身又將阿芙摁回自己懷里，同建明帝說道：“回圣上，方才若不是出此下策，溫大姑娘怕是要命喪當(dāng)場了，于臣而言，比起連翹姑姑的一只手，溫大姑娘的性命更為重要，圣上若是要責(zé)罰，臣別無二話。”

    這二人接二連三的請罪，建明帝倒是有些惱了，蹙眉半真不假的說道：“朕若是有心怪罪你，方才進(jìn)門便把你拿下了，哪還有你抱著人家姑娘不撒手的份兒？”

    沈云諫好似被建明帝調(diào)笑慣了，竟然將阿芙摟得越發(fā)緊了，朝著建明帝說：“臣方才不還跟您說了嗎，臣心怡溫大姑娘已久，我母親也曾上衛(wèi)國公府提親去，是以只待溫大夫人點(diǎn)頭，她便是臣的夫人?！?/br>
    阿芙被沈云諫這一通話臊的臉發(fā)燙，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這混話哄哄建明帝還行，她們跟前可不止她母親點(diǎn)頭不點(diǎn)頭這般簡單。

    這話也是混賬，卻也像是沈云諫的性子，沒從軍前，沈云諫可是這上京城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二世祖，招貓逗狗不在話下，聽得建明帝發(fā)笑。

    笑完便朝著連翹發(fā)火：“你膽子也是不小，堂堂朝廷命官家里的姑娘，說殺就殺，誰給你的膽子！”

    “本宮給的。”

    隨著慵懶的女聲，璇璣攙著袁皇后推門而入，阿芙躲在沈云諫懷里，小心覷著袁皇后，就見她進(jìn)了門便不卑不亢的跟建明帝行禮：“臣妾見過皇上，今兒是哪門子的春風(fēng)，將皇上吹來了鳳儀宮？”

    “皇后，”建明帝板著一張臉，說道：“她不過是個(gè)小姑娘罷了，又不曾礙著你何事，你犯得著跟她著急上火？你若是犯她不見便是了，何必把她召進(jìn)宮來行私刑！”

    說罷也不等袁皇后答話，徑直吩咐沈云諫道：“連翹這人留不得，是殺是罰端看你心意吧，溫家這姑娘今日也吃了不少苦頭，快些出宮去吧，她那小丫頭子諫你派人去玉貴妃宮里要人吧?！?/br>
    沈云諫應(yīng)了一聲，攔腰將阿芙抱起來，門外走了兩個(gè)身著玄色鱗甲的禁衛(wèi)軍進(jìn)來，連翹一聲慘叫還沒喊出口，就被大手堵住嘴巴往外頭壓去，看連翹被壓出去了，沈云諫轉(zhuǎn)頭便跟建明帝和袁皇后請辭。

    袁皇后背對著建明帝而站，一雙眼睛死死看著沈云諫抱著阿芙漸行漸遠(yuǎn)，銳利的指甲扣進(jìn)了掌心的rou里，一片血rou模糊，頭也不回的質(zhì)問建明帝：“臣妾定是要拿她的命的，且看皇上能護(hù)她到幾時(shí)。”

    常德眼瞧著不妙，忙遣著屋里伺候的人往外頭去，站在門前看了眼天色，嘆了口氣：來一回鬧一回的日子什么時(shí)候是個(gè)頭啊。

    建明帝想起來之前沈云諫火急火燎的闖御書房求他來一趟鳳儀宮所說的話，便是一肚子火氣：“人家好好一個(gè)姑娘礙你何事了？子諫不過是你侄兒，你犯得著上趕著插手人家的婚事嗎？”

    “溫家那大姑娘，是衛(wèi)國公的遺孤，若是由著你性子殺了她，等朕百年之后如何有見面去見衛(wèi)國公家的列祖列宗？”

    “皇上莫不是又被美色迷昏了頭吧，”袁皇后轉(zhuǎn)臉看他，眼里是清晰可見的輕蔑：“那樣的姑娘怎么配得上子諫？說的不好聽些便是浪蕩，您瞧瞧，皇上您不過是見她頭一回，可不就被迷得昏頭轉(zhuǎn)向了？這姑娘嫁給他就是個(gè)禍害?！?/br>
    她這話是一點(diǎn)情面也不給建明帝留，將他那點(diǎn)見不得人的心思挖了出來，剖現(xiàn)在這青天白日之下。

    袁皇后的話果然是戳中了建明帝的痛處，只見他的臉色由青轉(zhuǎn)白：“沈家還沒倒呢，你meimei還沒死呢，若不是你在這兒攪風(fēng)攪雨，子諫孩子都滿地跑了，怎么上回出宮去沈大夫人不曾怪你嗎？”

    這對怨偶總是深知對方最痛之處，鬧騰起來便轉(zhuǎn)往那處撒鹽，袁皇后的臉色難看極了，而建明帝還在說：“你的心思朕我不是不知道，你想將子諫配給寶福，可你早干嘛去了？寶福如今多大年紀(jì)了？??？她同子諫同年生的，我說給他們下旨賜婚是你自己不同意，早些年寶福自己看上得駙馬，若是她知道是死在你手上，她可還會認(rèn)你這個(gè)母親？”

    這話無異于是在袁皇后心口上插刀子，臉上帶了驚恐之色，捂著耳朵哭道：“別說了，你別說了！”

    建明帝猶不罷休：“這幾個(gè)孩子，你最對不起的便是我的寶福，從前你待著子諫玩耍，她便在一旁看著，如今你待著沈家那幺姑娘好，寶福仍舊是在一旁看著，你便是這般厭惡我同你的子嗣嗎？還是這么多年了，你從來不曾忘記那個(gè)死人！”

    袁皇后眼里染了癲狂，捂著耳朵的手松了下來，看著建明帝冷笑道：“忘記？怎么可能忘記，我時(shí)時(shí)刻刻將他記在心里，我看你一眼便是厭惡惡心，若不是你，我與他琴瑟和鳴夫妻合樂如何不快活？是你，是你把我困在這深宮里，我明明是他的夫人，我是他的妻！”

    “他的妻？”建明帝也是個(gè)瘋子，袁皇后這話簡直是把他踩進(jìn)了泥里，伸長手向袁皇后撲過來，瞳孔發(fā)著紅色，一把將她撲倒在地上，口里低低得吼著：“他在時(shí)你只能承歡與朕，如今他不在了！做了鬼，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你在朕的身下！”

    “皇后，皇后，你可高興？你丈夫在一旁瞧著呢，你可歡喜？”

    華貴的鳳冠散落一地，繁復(fù)的宮裝混著明黃的龍袍四散，袁皇后躺在絳色秋水芙蓉的絨毯上□□，任由身上交疊著癡狂的建明帝，同沈云諫如出一轍的鳳眼猶如千尺寒潭，絕望又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