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輕狂的本錢
【這些被強行召集的世家子弟被繳了劍,只能慢慢往下爬。樹藤貼著土壁生長,粗如幼子手腕,很是結實。 溫晁在上面喊了幾聲,確定地下安全,這才踏著他的劍,摟著王靈嬌的腰,悠悠地御劍下來了。須臾,他手下的溫氏門生和家仆們也紛紛落地。 江澄低聲道:“但愿這次他要獵的不是什么太難對付的東西。這地方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出口,萬一妖獸或者厲煞在洞中暴起,這條樹藤這么長,說不定還會斷,到時逃命都難?!?/br> 其他人也都抱著同樣的想法,不由自主仰頭看著頭頂那個已變得很小的白色洞口,心中擔憂警惕。 溫晁躍下了劍,道:“都停在這兒干什么?該做什么還要我教?走!” 一群少年被驅趕著,朝地洞深處走去。 因為要讓他們在前方探路,溫晁吩咐家仆給了他們些許火把。地洞穹頂高闊,火光照不到頂,魏無羨留意著回聲,感覺越是深入,回音也越是空曠,怕是距離地面已有百丈之深。 開道的一行人保持著高度警惕,舉著火把,不知走了多久,終于,來到了一片深潭之前。 這片潭如果放到地面上,那也是一片寬廣的大湖。潭水幽黑,水中還突起著大大小小的許多石島。 而再往前,已經無路可走了。 可路已到盡頭,夜獵對象卻依舊沒有出現,連它是什么都不知道,眾人心頭都是疑云重重,又提心吊膽,精神緊繃。 沒見到他預期的妖獸,溫晁也是有些急躁。他罵了兩句,忽然“靈機一動”,道:“找個人,吊起來,放點血,把那東西引出來?!?/br> 妖獸大多嗜血如狂,一定會被大量的血氣和吊在半空中動彈不得的活人吸引出來! 王靈嬌應了一聲,立即指向一名少女,吩咐道:“就她吧!” 那名少女正是剛才在路上送人香囊的“綿綿”。她突然被點到,整個人都懵了?!?/br> 藍忘機下意識的看了眼魏無羨,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綿綿一反應過來,真的是在指她,滿面驚恐連連后退。溫晁見王靈嬌點的是這名少女,想起還沒機會搞上手,有點可惜,道:“點這個?換一個人吧?!?/br> 王靈嬌委屈道:“為什么要換?我點這個,你舍不得么?” 她一撒嬌,溫晁便心花怒放,身子酥了半截,再看綿綿穿著打扮,肯定不是本家子弟,最多是個門生,拿去做餌最適合不過,即便是沒了也不怕有世家來啰唆,便道:“瞎說,我有什么舍不得的?隨便你,嬌嬌說了算!” 綿綿心知被吊上去了,多半就有去無回了,倉皇逃竄??伤睦锒悖睦锶司蜕㈤_一大片?!?/br> 藍忘機早就擔心魏無羨會發(fā)作,好在他才剛剛一動,就被江澄死死拽住。 藍忘機心道:你別動,我來。 綿綿東張西望,發(fā)現有兩個人巋然不動,連忙躲到他們身后,瑟瑟發(fā)抖。 【這兩人正是金子軒與藍忘機。 上去準備綁人的溫氏家仆見他們沒有讓開的意思,喝道:“旁邊兒去!” 藍忘機漠然不應。 見勢不對,溫晁警告道:“你們杵著干什么?聽不懂人話?還是想扮英雄救美?” 金子軒揚眉道:“夠了沒有?讓旁人給你做rou盾還不夠,現在還要活人放血給你當餌?!” 魏無羨微微詫異:“金子軒這廝,竟然還有幾分膽量?!?/br> 溫晁指著他們,道:“這是要造反了?我警告你們,我容忍你們很久了。現在立刻自己動手,把這丫頭給我綁了吊起來!否則你們兩家?guī)н^來的人都不用回去了!” 金子軒哼哼冷笑,并不挪動。藍忘機也是恍若未聞,靜如入定。 然而,一旁有一名姑蘇藍氏的門生,聽著溫晁的威脅之詞,一直在微微發(fā)抖,此時終于忍不住,沖了上來,抓住綿綿,準備動手綁她。藍忘機眉峰一凜,當即一掌拍出,將他擊到一邊。 雖然他一句話也沒說,可俯視那名門生的神情不怒自威,目中意味不言而喻:姑蘇藍氏有你這種門生,當真可恥! 那名門生肩頭發(fā)抖,緩緩后退,無力直視旁人目光。魏無羨對江澄低聲道:“哎,藍湛那個性子,要糟。” 江澄也握緊了拳頭。 這個場面,恐怕是再也不能獨善其身、妄想還能不流血了! 溫晁勃然大怒,喝道:“反了!殺!” 數名溫氏門生抽出明晃晃的長劍,朝藍忘機與金子軒殺去。溫逐流則是負手站在溫晁身后,一直沒有動手??杉幢闼怀鍪?,這兩名少年以少對多還手無寸鐵,本就吃虧,加上這些日子奔波受累,狀態(tài)極差,藍忘機更是身負有傷,絕對撐不了多久。溫晁看著屬下與這兩人撕斗,心情好了許多,啐道:“跟我杠,什么東西。這種人,真是該殺?!薄?/br> 就在藍忘機即將不支時,忽然,一旁傳來一個笑嘻嘻的聲音:“是啊,這種仗家勢欺人,為非作歹之徒,通通該殺,不光要殺,還要斬其頭顱,使之遭萬人唾罵,警醒后世?!?/br> 藍忘機聞言望了過去。 【聞言,溫晁猛地回頭:“你說什么?” 魏無羨訝然道:“你需要我再重復一遍嗎?好的。仗家勢欺人,為非作歹之徒,通通該殺,不光要殺,還要斬其頭顱,使之遭萬人唾罵,警醒后世——聽清楚了?” 溫逐流聽到這句,若有所思,看了一眼魏無羨。溫晁暴怒道:“你竟敢說這種狗屁不通、大逆不道的狂言妄語!” 魏無羨先是“噗”的一彎嘴角,隨即,爆發(fā)出一陣放肆的大笑。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他扶著江澄的肩,邊笑得透不過氣來,邊道:“狗屁不通?大逆不道?我看你才是吧!溫晁,你知道剛才這句話,是誰說的嗎?肯定不知道吧,我告訴你好了。這正是你本家開宗立祖的大大大名士溫卯說的。你竟然敢罵你老祖宗的名言狗屁不通、大逆不道?罵得好,好極了!哈哈哈哈哈哈……” 】 藍忘機:“……” 這種拿著別人家家規(guī)去教訓別人家主人的風格,當真是很魏無羨。 他當然不指望,這種情形下,魏無羨還能忍下去,若是還能忍下去,那也不是他所認知的那個魏無羨了。于是干脆看他鬧,心里默默給他點贊。 【溫晁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魏無羨又道:“對了,辱罵溫門名士是什么罪名?該怎么罰?我記得是格殺勿論,是吧?嗯,很好,你可以去死了?!?/br> 溫晁再也忍不住,拔劍朝他刺去。這一沖,便沖出了溫逐流的保護范圍?!?/br> 溫逐流最近本就因青蘅君一事整個人都心神不寧,加上他一向只防備旁人攻擊,卻不曾防備溫晁主動脫離,他突然發(fā)難,竟來不及應對。而魏無羨故意激溫晁,就是在等這怒極失控的一刻。他嘴邊笑容不減,出手如電,瞬息之間便奪劍反殺、一舉將溫晁制??! 身姿輕靈瀟灑,動作快、狠、準,神情更是從容不迫,笑容依舊。 藍湛不禁暗自心驚,當年赤手空拳還護著酒壇就能和他戰(zhàn)平手,去年更是不用靈力,便險些擊殺了溫旭,想不到時隔一年,他的身手又是一番突飛猛進,此人當真是驚才絕艷。 不止身手,最可怕的是,如此混亂的場面,他卻能臨危不亂,在最短的時間內,想出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控制場面,擒賊先擒王、攻敵之必救,從容不迫,簡簡單單就將局勢掌握住。 雖說他的手段是有些不太光明正大,但這不怎么光明正大的方法用得恰到好處,可不就是最好的計謀嗎? 先前腹誹過魏無羨的輕狂行徑,可此刻,藍忘機是由衷的覺得,魏無羨雖然輕狂,但的確是有那個資本的。 【魏無羨一手擒著溫晁,幾個起落,躍到深潭之上的一座石島上,與溫逐流拉出距離,另一手將溫晁的劍抵在他脖子上,警告道:“都別動,再動當心我給你們溫公子放放血!” 溫晁撕心裂肺地叫道:“別動了!別動了!” 圍攻藍忘機與金子軒的門生這才止住了攻擊。魏無羨喝道:“化丹手你也別動!你們是知道溫家家主的脾氣的,你主子在我手里,他只要流一滴血,這里的人包括你在內,一個都別想活!” 】 溫逐流果然收回了手。 就在眾人都長吁了一口氣,以為控制住了場面時,藍忘機卻是忽然白了臉色。 他不知是不是錯覺,魏無羨腳下的東西似乎在動……難道是…… 【他警惕地道:“江澄!地動了嗎?” 他們現在在地下洞xue里,若是地動了,山塌了,無論是堵住洞口還是活埋他們,都是極其可怕的事。江澄卻道:“沒有!” 可魏無羨卻感覺,地面晃得更厲害了,劍鋒好幾次抖得碰到溫晁的喉嚨,讓他大聲慘叫。江澄驀地大喝道:“不是地動了,是你腳下的東西在動?。。 ?/br> 魏無羨也發(fā)現了,不是地面在顫,而是他落足的那座石島在顫。不但在顫,而且在不斷上升、上升、浮出水面的部分越來越多。 他終于發(fā)現了,這不是一座島,而是潛伏沉水在深潭中的一個龐然大物——他現在,正在那只妖獸的背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