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他值得她傾心相待,值得她將心交付。在這天地之間,她最在乎的人是他。如果沒有他,她重活一世又有何意義。 “我…不好?!彼L于市井,被人輕賤。而她生于梅家,是世人口中稱贊的梅家大姑娘??v然她不是梅家親女,但在他的心中,她依舊是高不可攀的雪山青梅。 她心尖泛起疼,他將她看得太高,把自己貶得太低。孰不知她遠沒有他想象的那么好,她是傷他最深的那個人。 那些對他的傷害,她不敢再去想,她愿用這一生還他情深意重。 “阿慎,我說你值你就值,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她環(huán)住他的腰,紅霞飛上粉腮,“你不知道我有多歡喜,我有多迫不及待想嫁給你?!?/br> 少年的心志層層瓦解,露出最深層的渴望。他的手抬起,整個人勢同出鞘的劍。劍氣寒光,一旦出鞘絕不收回。 “大姑娘,你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br> “阿慎,你要叫我阿瑾,我不會后悔,永遠都不會。” 他低頭,琥珀色的眸中全是她的影子,“阿瑾,你要是此時回頭,我會放手。如果你決定了,就沒有回頭路了?!?/br> 她嫣然一笑,“阿慎,我已經(jīng)回過頭了,我的回頭就是你?!?/br> 第31章 迷心 他不會知道她曾拒絕嫁他為妻, 寧愿一頭撞死在梅家的氣節(jié)柱上。他更不會知道她曾經(jīng)為鬼十年,日夜相伴在他的身邊。 那些不為人知的日子,那些追悔莫及的夜里, 她多想靠近他孤冷的背影。而今,她觸之是他溫?zé)岬能|體, 她所擁抱的是他堅實的腰身。多年夙愿一朝得償,豈有回頭之理。 她不會再回頭, 因為已經(jīng)回望過歲月, 回頭路上已有他。 他聽不懂她的話無妨, 他不知道她心中五味雜陳亦無妨。往后余生她會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她會傾盡全心愛他,與他看盡繁華與落寞。 “阿慎,我有你就足夠了?!?/br> 少女愛意綿綿,每個字飄落到他的心間。在此之前,他從不知世間何為美好。在這一刻,他聽到心里花開的聲音。 窗外的梅花已凋,一個個小小的綠果掛滿枝頭, 一如他心間繁花飛揚,瞬間只余癡望成真的碩果。 “阿瑾,這是你說的,我記下了。” 他記下了, 再不容她反悔。往后歲月中,即使她會后悔她會遲疑,他也不容她逃開。便是滄海桑田, 他也要將她禁錮在自己的身邊。 梅青曉感覺他的手抬起,極其小心地輕輕摸了一下她的發(fā)。那么珍之惜之,像對待世間最珍貴的珍寶。當(dāng)他的指尖碰觸她臉上的肌膚時,兩人齊齊心顫。 修長的手指先是試探,爾后輕輕摩梭。 她仰著臉,羞怯著期盼著。 一陣竹香襲來,他俊美的容顏在她的瞳孔中放大。溫?zé)岬臍庀ⅲ瑥妮p柔到瘋狂克制的輾轉(zhuǎn)廝磨。她緩緩閉上眼睛,承受著少年悸動的索取。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放開她。 少年俊美如玉的臉像染了上好的胭脂,琥珀色的眸中暗涌翻騰。他克制著壓抑著,不敢去看她被自己掠奪過后的唇。如同上好的花瓣被人無情把玩過,艷紅似血,濃到欲滴。 眼前的他,分明還是那個在她面前卑微在塵埃里的少年。卻又好像變了一個人般,徒然多了霸道之氣。 她回味著剛才的滋味,眸如春水,“阿慎,我還要。” 他眼神一沉,盯著那一抹被揉碎了的艷紅,克制著,再克制著,死死心頭那只想要逃出牢籠的猛虎。 “阿瑾…” “阿慎,我還要…”她仰著臉,閉上眼。 猛虎終于出籠,像風(fēng)一樣呼嘯狂奔。他控制不住,唯有隨著本心陷入瘋狂的掠奪之中。輾碎了花,攪亂了水,讓人沉淪。 梅香裊裊,入了心,進了骨血,再也揮之不去。 “殿下和你家姑娘還在說話嗎?” 外面?zhèn)鱽砻非鄷系穆曇?,兩人立馬分開。四目相對之后,葉訇退到輕紗外,眉眼低垂。梅青曉轉(zhuǎn)過身去,用帕子掩著臉。 靜心故意大聲回著,然后引梅青曄進來。 梅青曄見葉訇在外間,心道這小子還算知禮。他撓了撓頭,早知道這小子是皇帝的兒子,還會成為他的妹夫,他以前一定好好相交。 雖說他不曾為難過葉訇,也不曾輕視過葉訇。但尊卑有別,他從未把葉訇當(dāng)成過知己好友,也談不上私交有多好。 伸長脖子往內(nèi)室看,只看到阿瑾側(cè)身坐著,用帕子在擦拭眼淚。心下一陣不痛快,阿瑾一向心高氣傲,突然身世有變,還被許給這小子,不知道難過成什么樣子。 “殿下,你的新護具已送做好了,要不要去試一試?” 試一試,就是實打?qū)嵉妮^量一番。 他摩拳擦掌,護妹心切。 葉訇微點頭,跟他一起離開。 靜心和凝思進去,見自家姑娘低頭咬著帕子,似是黯然傷神。凝思埋怨地看一眼靜心,心道姑娘必是受了氣。 梅青曉心里埋嗔怪著自己的兄長,怪他誤了自己的好事。她一手掩面,低聲道:“你們先出去?!?/br> 凝思和靜心只能依言告退,放下輕紗時,凝思憂心地回頭,瞥見自家姑娘已放下帕子,一只手在輕輕拍打著自己的臉頰。 粉面桃腮,唇微微紅腫。 姑娘這是…哭狠了嗎? “姑娘,您哭了嗎?” “沒有,風(fēng)太大了,我被風(fēng)迷了眼?!泵非鄷曰刂?,背過身去。 春風(fēng)猛烈,迷了的何止是她的眼,還有她的心。她恨不得連身體也沉迷進去,永遠不要再醒過來。 凝思暗道哪里來的風(fēng),過去把窗戶關(guān)上,然后和靜心一起出去,分別守在門的兩邊。 “我都說不能讓殿下和姑娘獨處,你偏不聽。我瞧著姑娘都哭過了,也不知壽王殿下說了什么?!彼÷曊f著,很是后悔。 靜心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梅樹,姑娘哪里是傷心,是羞的吧。 “不管殿下說了什么,姑娘都沒有喚我們進去。好凝思,你仔細想想,姑娘為什么沒有叫我們?保不齊她和殿下確實有些話要說開,并不想讓外人聽到。” 凝思皺著眉,心道自家姑娘一向規(guī)矩大。若真壽王殿下有什么逾越之處,姑娘定會嚴辭喝斥?;蛟S真如靜心所言,姑娘有自己的打算。 “哎,誰能想到…姑娘最后竟是許配給了葉公子?!?/br> “葉公子挺好的,還是皇子?!膘o心回道。 凝思搖頭,“好什么啊,說得好聽是皇子,說得難聽些…我們自小陪著姑娘一起長大,論長相才情咱們姑娘可是京里的頭一份。若不是宋夫人那張嘴胡說八道,姑娘怎么會這樣…” “你少說兩句,我看姑娘和葉公子挺般配的。往后這種話你可不能再說,傳揚出去對姑娘不好?!?/br> “我省得,還用你教。”凝思說著,擔(dān)憂地看向屋內(nèi)。 靜心長長吁一口氣,世人如何能想得到,[なつめ獨]姑娘中意之人正是葉公子。這事還真是有些神奇,她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姑娘是什么時候喜歡上葉公子的。 或許一切都是天意吧。 內(nèi)室里的梅青曉已經(jīng)平復(fù)情緒,將她們喚進去梳妝更衣。敷過粉后,瞧著眼尾和鼻頭還有一點紅。 凝思想著,姑娘這是哭得有多狠。 靜心想著,殿下到底做了什么,讓姑娘羞成這樣。 “方才我聽到兄長說要和殿下好好較量一番。”梅青曉開口問道。 靜心即知主子心意,忙道:“奴婢瞧著大公子臉色不太對,姑娘要不要跟過去看一看?” 梅青曉頷首,命凝思留在知曉閣,帶著靜心前往校場。 校場內(nèi),梅青曄和葉訇已經(jīng)換好護具。新的護具穿在葉訇的身上,恰如上戰(zhàn)場時的戰(zhàn)甲一般。她的心狂跳著,似有萬般情緒在心中喧囂而過。 校場外面,桓橫先生好整以暇地坐著,面前的小桌上擺著兩道小菜并一壺酒。他一襲青衫,不像教人習(xí)武的師傅,反倒像賞花吟詩的儒生。 兩人相互見禮,梅青曉坐到他的對面。 校場之內(nèi)的兩人已經(jīng)動起手來,只見人影交錯,你來我往招招精彩。她的心提起來,明明知道他們不過比試而起。 桓橫先生飲了一杯酒,問道:“大姑娘是擔(dān)心大公子,還是王爺?” “都有?!彼刂?/br> “若是擔(dān)心大公子,倒也不必。王爺出手一向有分寸,不會傷了大公子。要是擔(dān)心王爺,更是不需要,大公子不是王爺?shù)膶κ郑鯛敳豢赡軅昧怂?。?/br> 她收回視線,認真看著桓橫先生。 桓橫先生之所以答應(yīng)教導(dǎo)兄長,皆是因為兄長是習(xí)武良材。他曾經(jīng)說過,武人如劍,六分資質(zhì)四分打磨。一把劍能成為名劍,得經(jīng)過另一把名劍的磨礪。 兄長和葉訇,很難說是誰在磨礪誰。 “先生,可是武人如劍,不磨不利?” 桓橫先生微微一笑,目光帶著些許贊賞,“大姑娘看得透徹,確實武人如兵刃。大公子如刀,鋒芒畢露氣勢如虹。而王爺則如劍,含蓄堅韌寒光暗藏。刀是好刀,劍是好劍。他們二人若能聯(lián)手,世間無幾人能敵?!?/br> 梅青曉若有所思,前世做鬼的十年間,她沒有再見過桓橫先生。曾聽說燕旭派人請他再出山,被他拒絕。 “都是先生教得好。” “非也,習(xí)武之人一看天賦,二看吃苦,二者不可缺一。大公子天賦雖高,吃苦不夠。王爺二者兼有,是我平生所見最能吃苦最善隱忍之人?!?/br> 她心下一動,問道:“先生是何時認識王爺?shù)???/br> 桓橫先生看一眼校場內(nèi)纏斗在一起的二人,很明顯高瘦的那道身影一直占據(jù)著上風(fēng)及主導(dǎo)地位。偏生大公子卯足勁,像是有股怨氣要發(fā)出來。 他眼神眺遠,道:“五年前,我途經(jīng)一處正在建的道觀,聽聞有道士仗勢毆打那些窮苦勞力。不知為何其中有一道長出面替苦力說話,反被群起攻之。我趕到時,只見一少年執(zhí)棍而立,勢如孤狼般護著那些苦力和被打傷的道長。” 五年前,阿慎不過才十二歲。 梅青曉鼻頭一酸,在她不認識阿慎的時候,在桓橫先生沒有慧眼識珠的時候,阿慎活得原來是那么的艱難。 那個少年,到底受過多少苦?她在暖房習(xí)字歲月靜好時,他已為生計所迫背井離鄉(xiāng)。 “是王爺救了那些苦力和道長?” “是。我生平見過許多人,唯獨不能忘記那少年的眼神。我看著他背起那個道長去求醫(yī),醫(yī)館遠在二十里之外,我一直跟在他們身后。我想一個瘦弱的少年背著一個成年男子,勢必會開口求人。誰成想少年一聲不吭,連換肩都不曾有過。” 梅青曉的眼中,仿佛出現(xiàn)更小一些的少年,背著一個成年男子艱難前行。他是那么的稚嫩,那么的無依,偏又是那么的堅韌那么的頑強。 她眼眶一紅,水氣漫了上來。 桓橫先生看著她,“王爺不善言辭,喜怒哀樂皆藏在心中。在世人眼中,他有諸多爭議。然而識人交心,不深交怎知對方是什么樣的人。還望大姑娘莫要被外在遮了眼,看不見他的好?!?/br> 她站起來,鄭重行了一個禮,“多謝先生?!?/br> “大姑娘客氣。”桓橫先生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