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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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收拾一下吧,有人來找你了,我就先走了?!备唛L凌看見孫自忠已經(jīng)帶人過來了,于是站起來,拍拍衣服,背著手,抬著頭,往門外走,走到孫自忠跟前,還挑釁的朝他笑了一下。 福來跟著高長凌走了,他不知道,高長凌還會不會相信自己,會不會也覺得自己是jian細。但他真的不是啊,他雖然是孫自忠的徒弟,但總是那最不得寵的,因此才會被派給三殿下,因為所有人都覺得三殿下以后也就是個閑散王爺,不得權(quán)不得勢,他這樣飛揚跋扈的性子,前途肯定是沒有二殿下好的。 高長凌仿佛不知道福來的擔心,自顧自的走著,一派輕松。 高長淅黑著臉,由下人們穿好衣服,然后在孫自忠的帶領(lǐng)下來到了御書房,皇帝宴會上也喝了點酒,現(xiàn)在正喝茶提神。 皇帝坐在上面,高長淅站在下面,整個御書房只有他們兩個人,誰都沒用開口。 高長淅是開不了口,他的胸口堵得慌,過往的總總一幕幕的閃過,他想問問什么,您為什么這么討厭我,為什么要害我。我不是您的兒子么?您對我沒有偏愛,也有最起碼的仁慈吧? “我知道你要問什么?我承認這個方法太過偏激?!被实蹏@了口氣,決定是他做的,命令是他下的,但是看見高長淅原本無論何時都挺拔的身姿變得搖搖欲墜,他心底又有點不忍。這也是他的兒子,雖然他偏愛高長澤,但相比高長凌,高長淅更得他的心。 “為什么?”高長淅咬著牙問出了這么一句話,聲音沙啞。 “曲望南的身份,注定她如果要嫁入皇家,只能嫁給儲君?!被实劬従徸吡讼聛怼耙驗樗纳砗螅俏掖髸x一半的軍力。” 高長淅這時是明白了。 “您是怕,您是怕我有了魏國公這樣的外戚,會威脅到大哥的位置?!备唛L淅心里疼痛,委屈,憤怒,無力,失望交織在一起,原來,他不能和南南在一起,只是因為皇帝擔心他會威脅到太子。 “父皇,我不是您的兒子么?為什么,您獨獨對我如此殘忍?!备唛L淅咆哮著問,他心里的那股情緒,要把他折磨瘋了。 “我要護的也不是長澤,而是這天下蒼生?!被实鄯湃崃苏Z氣,“皇室內(nèi)亂,受苦的是老百姓。我們享受著榮華富貴,就要負起守護蒼生的職責。” “我說我無意于皇位,但我知道您不會信。如果您答應(yīng)讓我和曲望南在一起,我愿意不要這皇子的身份?!备唛L淅向前一步,這皇位他不要也罷,他相信,曲望南也是愿意拋棄身份和他浪跡天涯的。 “你身上留著皇室的血,就永遠不能脫離皇室!”皇帝語氣也重了些,脫離皇室這樣的話,怎么也說不得。 “何冉冉不好么?她和你一起好文,你們能有說不完的話題,最關(guān)鍵,她念你至深,你怎么知道多年后,你不會喜歡上她呢?” “父皇不相信多年之后的我無意于皇位,卻讓我相信多年之后會喜歡誰何冉冉?”高長淅苦笑了起來,“我只喜歡南南,我愿意用一切去換她!” “長淅,你知道,人生在世,世事無?!被实垡恢皇址诺礁唛L淅胳膊上,他知道再勸高長淅也不會改變,“如果曲望南出現(xiàn)意外呢?” 高長淅猛地睜大眼睛。 “您什么意思?”說出來的聲音都在打顫。 “她只有兩條路,一遠離你,二身死魂滅?!?/br> “您要做到如此地步?”高長淅紅著眼,第一次感受到了無助,“我跟您發(fā)誓,等我成年離宮之后,再不踏入京城半步,否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這樣還不行么?” “長淅,我所有的兒子中,我最看不透你,長凌喜怒哀樂都在臉上,雖然不成氣候但好懂,你不一樣。”皇帝直直的看著高長淅,“你能忍,你這樣的,咬起人來,才最可怕?!?/br> 高長淅苦笑著退后了兩步,因為從小不得偏愛,所以他學(xué)會了忍,現(xiàn)在,這倒成了他的大錯。 “您就不怕魏國公府知道這事,心生反意么?這樣您不就得不償失了?”高長淅不懂,如今世人皆知,他和曲望南已經(jīng)情投意合,如果他另娶他人,曲望南又如何自處? 皇帝來回走了幾步,然后重重嘆了口氣,到底這也是他的兒子,看著著實不忍,于是他轉(zhuǎn)頭,要把自己的擔憂都說給他聽。 “我擔心的從來都不是魏國公,葉家每個人身體里都刻著一個字,忠!忠于國家,忠于百姓,忠于朕!這是他葉家先輩用自己的累累白骨在后代血脈里刻下的印記。葉家就是大晉最堅固的盾,最鋒利的矛?!?/br> 皇帝面容嚴肅,他就那么看著高長淅,像是想要把心里的想法都說給他這個兒子聽。 “但是,如果曲望南和你在一起,長澤必定不再信任葉家,一個國家內(nèi)部的分崩離析,才是最可怕的。” “如果你要反,葉家不會助你,成功了葉家也不會扶持你穩(wěn)穩(wěn)的坐在皇位上。失敗了,葉家會因為曲望南的身份而身陷混沌?!?/br> “兒子,其實我最信任的是葉家?!被实勖媛栋?,吐露心聲?!澳銈冞€小,等你們長大變成什么樣,我不能預(yù)估。在皇室,權(quán)利和欲望交織,誰能保證從一而終?我走過那樣一條路,爾虞我詐,血流成河,你以為龍椅下是盛世太平?不,那是我高家無數(shù)同胞的尸骨。” “就是嫁到葉家的高芷蘭,雖然說是郡主,她身上留著的也不是皇族的血,她的父親只是因為功德高,賜姓封王?!?/br> “你明白么?曲望南除了儲君,不能和皇室其他人有干系!其實,在我心里,葉家人都遠離皇室才好?!?/br> “長淅,我不只是不信你,我也不信長澤!” 第三十二章 高長淅難掩驚訝,這是第一次聽皇帝說出真心話, 他以為, 自己的父皇擔心的是他和魏國公的關(guān)系會威脅到高長澤,卻原來, 他和高長澤都不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一個手握重兵, 功高蓋主的魏國公,才是最被信任的。親生的的骨rou卻比不上一個外姓? “您不擔心魏國公擁兵自重, 功高蓋主?”高長淅皺著眉, 像是要透過皇帝的表情來判斷他是不是說的實話, 還是只是為了安慰他所說的謊話。 “長淅,為帝王者, 必須懂得制衡之道,”皇帝舉起左右手攤開, 兩只手保持在同一高度:“葉家的制衡不需要朕, 其他百官自會忌憚于他, 朝堂之上皇帝要做的就是, 讓他們的互相抗衡互相合作。” 皇帝放下雙手,笑了, 這是高長淅從未見過的笑容。 “但整個朝廷,朕確實是最信任葉盡崖。那年朕剛登基,南鏡的那些蠻子因為天災(zāi)過不下去了,大肆攻打南方三城,生靈涂炭, 朕為了安民心御駕親征,突遇偷襲,葉盡崖身中三箭,還把我給背了回來。這是過命的交情?!?/br> “而且,你認為葉家人最重的是什么?權(quán)利?金錢?名譽?”皇帝搖了搖頭,“都不是!他們從來都是視金錢如糞土,置生死于度外。在他們心里,最重要的是骨氣,是那股堂堂正正,上對得起老祖宗,下對得起百姓的骨氣?!?/br> “你說他們是最忠于朕的么?不是!他們最忠于的是大晉,是百姓,但這就夠了,而且也恰恰是因為如此,才更能讓人信任。” “只要我是個明君,他們就不會背叛我,就會一直支持我,這樣的人,才是最值得信任的。” “而且,忠于百姓,也正是我們皇族最該做的,你說是么?”皇帝看向高長淅。 在他的眼神之下,高長淅卻不知如何作答,為了黎明百姓,為了天下安定,他就注定不能和曲望南在一起嗎? 他們兩個人的愛情難道注定是這朗朗乾坤,清明盛世的祭品么? “為了曲望南好,你們要早做了斷,她年紀還小,從一段感情里走出來,很是容易?!被实劭吹搅烁唛L淅的動搖,他的兒子,就該有為天下蒼生犧牲一切的覺悟。 “父皇為何不在我第一次表達對南南心意的時候,勸阻我呢?如今這全京城都知道了,如果我反悔,她將如何自處?她以后還怎么嫁人?”高長淅一想到曲望南要身著嫁衣與他人共度一生,胸口仿佛有千斤重,喘不過氣來。 “因為朕沒想到,那小姑娘對你也是有情義的,朕不能出面阻攔,總歸是傷了葉家的心?!彼肋@事的時候,那倆人竟然已經(jīng)有了情愫,他便不能明著做那棒打鴛鴦的事情。 原本他以為高長淅只是一時興起,何冉冉從哪方面都不輸曲望南,再加上他從中做點手腳,高長淅能和何冉冉日久生情也許并不會是一件難事。 可他低估了高長淅,也低估了那個小姑娘。就算三個月見不了面,往來信件也極為敷衍,倆人竟然還是心系這對方,曲望南那回信息沒有一絲被冷落的不滿,滿滿的都是對高長淅反常的擔心,甚至還讓高芷蘭遞了牌子要進宮,實在無法,他才出此下策。 高長淅苦笑著點了點頭,他懂了。 “父皇是想讓我去做這個惡人,是么?”高長淅再難掩飾自己,他用手緊緊抓住胸口。 “朕是想讓你去斷了這段關(guān)系,然后我會讓人放出話去,說是之前只是誤會,她對你有救命之恩,為此你才和她頻繁來往,她也無意與你。外人也只是知道點皮毛,大多是不了解內(nèi)情的,這樣對曲望南的名聲,也算是個挽回。” “定要如此么?沒有其他法子回還了么?我可以去跟皇兄說明白,說清楚,告訴他魏國公府不會因為我和南南的關(guān)系而不擁護他!父皇,你不是說你相信葉家人的么?那作為未來儲君的大哥,也一定是要相信的,是么?”高長淅上前拉住皇帝的手。 如果只是因為擔心自己會謀反,這還可以抗爭。但是如果是擔心皇族內(nèi)亂,為了黎明百姓,他又覺得無法反駁,身為皇室,百姓的利益就該高于你。 “長淅,為父剛才說了,曲望南一是遠離皇室,二是就此消失,她只有這兩條路。”皇帝反握住高長淅的手,“我會告訴長澤信任葉家,但如果曲望南和你在一起,長澤必然心有芥蒂。” “一段感情,總不會比一條命來的重要,對么?”皇帝的語氣里,隱隱約約夾雜著威脅。 “你是朕的兒子,見你如此我也會難過,但是孩子,皇室的每個人總要做出自己的犧牲,這是你享受榮華富貴萬人愛戴的代價?!?/br> 高長淅進御書房的時候天還是黑色的,等他出來的時候,東方已經(jīng)有了點亮光,他卻還是覺得寒冷非常,眼前是康莊大道,但已經(jīng)沒有路了,他該怎么走呢? 他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三天,只想要一個解決之道,絞盡腦汁卻還是無濟于事。他就算帶著曲望南私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想要曲望南的命,也總歸是辦得到的。 再說,他怎么忍心,讓曲望南背井離鄉(xiāng),與自己的親人斷了聯(lián)系。 為什么?他不是嫡長子呢?如果他是太子,曲望南嫁他,不就沒有阻力了么? 第四天,高長凌敲開了他的房門。 如今,高長淅身邊的太監(jiān)侍衛(wèi)已經(jīng)全部換了人,皇帝顯然軟硬兼施。 “皇兄,聽說你幾天沒出宮門了?”高長淅哪還有什么翩翩公子的樣子,整個人憔悴的不行。 “那是,談的結(jié)果不好?” “父皇說,只給我兩條路。”高長淅這幾天還是第一次開口說話,聲音沙啞“一是,遠離南南,二是...二是...” “二是什么?”高長凌心里有了點想法。 “二是,南南可能連命都保不?。 备唛L淅說完用手捂住了臉,看不到表情,光從聲音就可以聽出來他有多痛苦。他需要跟人訴說,整個皇宮看過去,也只有知曉事情來龍去脈的高長凌最合適。 “他不怕你把這件事情告訴魏國公?”高長凌心里猜的果然不錯,這是他那個父親的風格。他不想讓你玩老虎枕頭,不是把他收走,而是燒掉。 “有什么證據(jù)么?沒有證據(jù)魏國公會信么?”高長淅松開雙手,然后看著高長凌“就算魏國公信了,無非也就是幾個結(jié)果,一是心灰意冷告老還鄉(xiāng),二是心有不平起兵謀反,三是為了這黎民百姓,雖然心有不甘卻也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吞?!?/br> “魏國公告老還鄉(xiāng),這大晉的南境誰來守?起兵謀反?葉家世代忠魂,怎么也不會走這一步,最有可能的就是第三種?!备唛L凌皺著眉頭,“那何其殘忍!” “而且,我怎么能拿南南的命去賭,她就是我的命??!”高長淅用手捶打自己的胸口,他陷入了死局,陷入了皇室,皇帝和自己設(shè)置的死局。 “二哥,我沒辦法給你任何意見,因為每一條路前景都是不確定的?!备唛L淅也不知道如何來勸,他自己也失敗過了,何來成功的經(jīng)驗,“但是,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br> 高長凌不知道高長淅的痛苦來源,他只是以為皇帝是怕高長淅威脅到高長澤。就算他知道,他也給不出建議,因為他和高長淅完全是兩種人。 “殿下,殿下!”新來的小太監(jiān)急匆匆的跑了進來,高長淅和高長凌同時看了過去。 “剛才孫總管傳話來,說魏國公府的曲姑娘在路上被人用刀給劃傷了!”小太監(jiān)說的氣喘吁吁。 高長淅立刻站了起來。 “傷的如何了?為何傷了?” “說是小傷,聽聞是街上有兩個人起了爭執(zhí),動了刀子,無意間傷了姑娘?!毙√O(jiān)一五一十的回答。 “小傷,小傷,小傷就好?!备唛L淅無意識的點了點頭,知道曲望南沒事以后,一顆心也就放了下來,然后有氣無力的揮了揮手“你下去吧?!?/br> 小太監(jiān)點了點頭,行了個禮下去了。 “父皇這是在逼你做決定呢?!备唛L淅不屑的撇了撇嘴角。 “我知道,我知道。”高長淅說完,自嘲的大笑了起來。 即可悲又可笑,當初的自己哪來的胸有成竹去招惹曲望南,想著自己是皇帝嫡子,便不做他想的覺得這事不會有變數(shù)。 自己的父皇一直不表態(tài),他竟然從未覺得不對。怎么如此遲鈍呢?平日里還覺得自己多有城府,現(xiàn)在看來,可真是個笑話。笑話,他就是個笑話。 原來,他不僅優(yōu)柔寡斷,還極其蠢笨。這樣的他,怎么配得上曲望南那樣的女子?! 思及此處,他快步走到書桌前,攤開紙,提起筆。 只短短寫了三句話,眼淚便染濕了白紙。 光想想要和曲望南再無聯(lián)系,便如同萬箭穿心。 他換了一張紙,提筆,沒寫兩行,再換,如此反復(fù)。 高長凌站在不遠處看著他那個一直冷冷清清的二哥淚流滿面,整個人顫抖的如同風中落葉,心里著實不忍。 第三十三章 信是高長凌親手給曲望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