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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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以為那是樵夫弄丟的一把破斧子來著。不過經(jīng)歷了先前的樹妖,她也知道這斧子肯定不是凡物。 她撿到的那只狐貍是只普通幼狐,梵音也沒把狐貍跟這斧子聯(lián)系到一塊。只在心中琢磨著,這妖認識自己,約莫是自己無意撿走了他的法寶。 梵音趕緊道:“這斧子是我在南嶺撿到的,此前一直以為是無主之物,這才收入囊中,還望閣下勿怪?!?/br> 辭鏡挑眉,然而后一刻那雙淺淡疏離的眸子里突然殺氣四溢。 梵音看見他嘴角扯出一個充滿戾氣的弧度,蒼白的五指朝著自己狠佞一抓:“不知死活!” 要狗帶了! 梵音瞬間只覺得自己脖子一涼,心跳都險些停止了。 然而凄厲的吼叫聲卻是從自己身后傳來。 嗯?竟然沒死? 梵音扭頭往身后看去。 這一看,險些把她嚇得一魂升天二魂出竅。 白骨! 一具披著紅衣的白骨! 兇惡齜著獠牙,就站在自己身后不遠處! 白骨周圍燃著青色的火焰,現(xiàn)在還裹了一條赤色的火焰鎖鏈,看樣子那赤色的火焰鎖鏈是男子方才扔出去的。 女骨那身紅衣也不知是什么料子,在火中竟然一點沒被燒壞,反而像船帆一樣鼓起。那一頭長及腳踝的黑發(fā)在青紅交織的火焰中像煙霧一樣揚起,蜿蜒似天際的流云。 她只剩骨節(jié)的森白五指大張,黑色的尖利指甲從指骨中生出,周身青焰爆漲,發(fā)出瘆人的吼叫聲。 “滾回去!”辭鏡身上爆出一股強大的威壓,一波一波如海潮一般蕩出去,那讓遠古萬物都敬畏的氣息,叫女骨身上的骨架都開始吱嘎打顫。 女骨身上燃起來的青焰已經(jīng)慢慢被赤焰吞沒,但女骨還是沒有退縮的意思,反倒發(fā)出更猙獰的吼叫聲。 梵音瞥見女骨耳邊別了一朵黃色的小絨花,脊背再次發(fā)寒。 這女骨,正是她之前埋的那具! 女骨見梵音望過去,那張骷髏面似乎更猙獰了些,發(fā)出一聲怪吼,猛然了掙斷赤焰鎖鏈。 “唳——” 她身上的青焰凝成一只巨大的青色鳳鳥向著男子攻去,青焰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與此同時,梵音看到她那一頭青絲突然變長,像蠶絲一樣將自己裹住卷了過去。 到了女骨手上,她一抬頭就能看到女骨白森森的骷髏骨,骷髏骨上沒有眼珠子的兩個黑孔幽幽盯著梵音,讓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梵音差點嘩嘩嘩的淌起眼淚來,娘也,這也太驚悚了! 她覺得那尖銳的獠牙再往下半寸就能戳到自己臉上了。 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簡直快要從胸腔里蹦出去。梵音頭皮一陣發(fā)麻,偏偏又被女骨的頭發(fā)裹成了蠶蛹,動彈不得,只能死死閉上眼。 她祈禱著女骨啃人能利落些,最好是一口就要了她的命,別把她咬個半死,徒增痛苦。 梵音以前聽其他長老門下的弟子說,有弟子下山歷練,就遇上了活尸,活尸把那名弟子腦袋都啃了一半,那弟子頭上一半糊著血一半糊著腦漿,卻還沒斷氣。 那天梵音惡心得午飯都沒能吃下。 她現(xiàn)在可能就要經(jīng)歷那名弟子經(jīng)歷的事了。 但是梵音閉眼等了許久,沒能等到劇痛,反而是涼風極其迅速的拂過自己面頰。 她悻悻睜開雙眼,發(fā)現(xiàn)周圍的景色都在飛速的倒退——她被女骨夾在腋下帶著逃了。 梵音一臉懵逼。 難不成是這女骨覺得在這里吃她不方便,要把她帶回自己的地盤再吃? 辭鏡以手肘抵著迎面攻來的青焰鳳鳥,瞧見女骨帶著梵音逃走的身影,薄唇緊緊抿起,“想走?” 他周身升起一股颶風,那只青焰鳳鳥輕易就被颶風撕成碎末,紅衣飛揚,銀發(fā)凌舞。他面色似乎又白了幾分,那上挑著的眼角卻是顯出一抹薄紅,極致的妖邪。 他蒼白得近乎透明的五指捏了個訣,似一朵蓮花的形狀。 以他為圓心,“轟”的一聲巨響,整片天地都燃起了赤紅的火焰,地面已經(jīng)不能落腳,一浪蓋過一浪的巖漿從地底翻滾了起來。 前面的路已全火海包裹,女骨無處無處可逃,只能發(fā)出一聲又一聲尖銳的吼叫。 梵音被她拎在手中,跟條風中搖擺的咸魚無異,完全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能干嘛。 辭鏡自扶桑樹下緩緩踱步走來,他落腳的地方,巖漿里很快生長出一朵血色紅蓮,蓮花心里還迸出火星子。 翻騰的熱浪托起他銀色的長發(fā),緋紅的衣擺和巖漿相接,衣襟上仿佛也有巖漿在涌動。 梵音瞧著,突然想起自己在出云山藏書閣一冊殘本上看到關的,于一類遠古秘術的記載: 紅蓮業(yè)火。 傳說那是世間最烈的火,沒有什么是它焚燒不盡的。 因為太過霸道陰毒,火種被永封地府十八層地獄,由忘川河隔著,才燒不到人間來。 她突然整個人都抖作一團,這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紅蓮業(yè)火是冥主都驅(qū)馭不了的東西,卻能為他所用? 女骨似乎也十分害怕這紅蓮業(yè)火,見辭鏡走近,渾身的骨架顫動得更厲害。 在這片象征罪惡與絕望的紅蓮火海里,他嗓音陰郁而涼?。骸皾L回你該待的地方?!?/br> 女骨身上的骨架在他的威壓之下嘎嘎作響,青焰不敵紅蓮業(yè)火,白骨甚至有了燒焦的趨勢。女骨最終拋下梵音,狼狽逃去。 梵音以為自己會被丟進紅蓮業(yè)火里燒成灰。 但是一片緋色的衣擺攬過了她,竄入鼻尖的是一股淡淡的扶?;ㄏ?。 意識到自己正撲在對方胸膛上,梵音呆若木雞。 “站穩(wěn)?!睕霰〉纳ひ魪念^頂傳來。 梵音發(fā)誓她真的很想站穩(wěn),但是被這一聲喚回神后,腿腳軟得不聽使喚,她整個人都跟煮軟的面條似的往下滑。 她怕站不穩(wěn)觸怒這尊煞神,條件反射性的伸出兩只爪子抱住了他那看上去韌度極好的腰。 他腳下的紅蓮臺就這么小一點,她若是掉下去了,就真的只能成為一抔灰了。 “你……”他一臉錯愣,白皙的耳朵尖還有些泛紅,似乎想斥責什么,張嘴卻吐出一口血來,隨即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那雙上挑的狐貍眼卻是凌厲逼人的,染血的唇瓣,殷紅得妖異,紅衣華發(fā),似天上仙,似忘川鬼,似九幽魔,似霧中妖。 梵音沒敢看他的臉,授課《萬妖志》的長老果然沒說錯,長得好看的妖,無論男女,都是會蠱惑人心的。 辭鏡知道自己靈力即將耗盡,沒再浪費時間,廣袖一拂,滔天的赤焰撤去,紅蓮業(yè)火一點點涌回了地底,只剩一地焦黑顯示著方才這里被火海燒灼。 他臉色蒼白得厲害,可能是方才使用紅蓮業(yè)火觸發(fā)了什么舊傷,只是身形一個趔趄,倒在了梵音身上:“扶本座去扶桑樹下?!?/br> 梵音:……? 他對自己會不會太過信任了些? 就不怕她趁他重傷,殺了他奪取妖丹什么的? 這些念頭只在梵音腦海里一晃而過,她老老實實扶著辭鏡往扶桑樹下走。 這家伙看著清瘦,但壓在身上死沉死沉的,她想說點什么分散注意力,便道:“那骨妖挺厲害……” 辭鏡瞥她一眼:“區(qū)區(qū)女魃,便是本座重傷在身,一根手指也能碾死她?!?/br> 梵音手抖了一下。 還好她讀過書,不然真得被這家伙誤導,以為女魃是什么小嘍啰。 女魃乃黃帝之女,遠古時期的女戰(zhàn)神,在黃帝誅殺蚩尤一戰(zhàn)中居功甚偉,然而因受了重傷,無力回天。 她周身燃著大火,所到之處,旱地千里,惹得人間民不聊生,最終黃帝下令,將她驅(qū)逐到了赤水之北,相傳女魃就是含恨死在了赤水河畔。 若方才那具女骨就是女魃死后所化的骨妖,那現(xiàn)在跟條死狗一樣掛在自己身上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來路? 哎嘛,好沉,腳軟手酸,開始發(fā)抖了。 辭鏡看她一眼:“你怕什么?本座又不殺你?!?/br> 梵音停下腳步喘了一口粗氣,道:“我這是累的。” 辭鏡:“……” 梵音從乾坤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張符紙貼在了辭鏡腦門上。 辭鏡劈手就要撕下來:“你把什么東西貼本座身上了?” 梵音趕緊一巴掌呼開他的手:“別撕,是失重符。” 拍完梵音才反應過來,這是只來歷不明的厲害大妖啊,又不是她以前養(yǎng)的那只狐貍。 梵音養(yǎng)的那只狐貍,一直挺野的。 給它按水盆里搓澡它會咬人,那撕心裂肺的小模樣,仿佛是誰玷污了它清白一樣。 有時候梵音只有白面饅頭,她自己都能吃,狐貍卻是看都不看一眼。養(yǎng)了這么久,梵音發(fā)現(xiàn)那只狐貍不吃生rou,也不喜歡吃雞,它只吃rou包,還必須得是新鮮出爐的。 狐貍經(jīng)常伸爪子刨這刨那,梵音看到了,反手就是一巴掌招呼到狐貍爪子上。狐貍挨了打,會奶兇奶兇的吼她兩聲,然后找個角落把自己團成一團,等梵音買rou包去哄,才哼唧兩聲勉強原諒她。 一想起那只磨人的小狐貍,梵音心頭還有點空落落的。不過也很快回神,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自身難保。 她慫慫抬頭望去。 辭鏡卻也沒再發(fā)作,只把臉扭做一邊,似乎是覺得那失重符貼著很丑。 有那么一瞬間,梵音覺得這只妖,挺像自己養(yǎng)過的那只狐貍。 她很快打住了自己這荒謬的想法,畢竟一個是只靈識未開的幼狐,一個是只修行了不知多少年的大妖。 貼了失重符,梵音再扶辭鏡,幾乎就沒用什么力氣。 到了扶桑樹下,辭鏡手提大黑斧對著扶桑樹橫劈出一道黑色的弧光。 扶桑樹沒倒,反倒是出現(xiàn)一個漩渦狀的結界入口。 梵音后知后覺這斧子能破開結界。 無怪她先前明明是在妖界大門處,一斧子劈下去卻突然掉到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