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白古神的藏書大多都是功法類或是記載山川湖海的，一個單獨(dú)出來的小書架上還放了不少佛經(jīng)。

    梵音本是隨手翻翻，想看看古神看的都是些什么佛經(jīng)，卻在那卷《大悲咒》中發(fā)現(xiàn)了一張夾帶的紙條。

    紙張陳舊，看樣子是很久以前寫的了。

    梵音一眼就望見了紙條上俊逸瀟灑的字跡：

    “問吾，有心否？吾不解其意，其怒?！?/br>
    如果這紙條是容白古神寫的，便是有人問容白古神有心嗎，容白古神不懂那人問這話的意思，那人怒了。

    容白古神是在看佛經(jīng)的時候突然想起那人的嗎？這么說來那人在容白古神心中所占的分量及重。

    梵音覺得這其中的故事有點(diǎn)耐人尋味。

    她合上佛經(jīng)正準(zhǔn)備放回原處，身后突然傳來一道竹簡落地的聲音，緊跟著一道矮小的黑影飛快掠過。

    上清雪鏡可沒有孩童。

    梵音趕緊喝道：“誰？”

    第22章

    書架背后沒有聲音，梵音視線落到那卷落在地上的竹簡上。她從乾坤袋里掏出刑天斧，悄無聲息往那邊書架走過去。

    放置佛經(jīng)的書架在角落里，從門口進(jìn)來一眼望不到這里。

    對方可能是進(jìn)了房間，走到這邊才發(fā)現(xiàn)屋子里還有人，這才慌不擇忙躲開了。

    梵音摸到對面書架旁邊，探頭望去時，卻發(fā)現(xiàn)根本不見人影。

    她皺起了眉頭。

    如今辭鏡和燭陰都在閉關(guān)，難不成是有小賊趁此機(jī)會偷書來了？

    正巧昨日她在古籍上學(xué)了個顯形訣，當(dāng)即就使了出來。

    顯形訣是專門針對隱身術(shù)的，哪怕對方法力在自己十倍之上，也能讓對方顯形。

    一團(tuán)淡金色的光澤籠罩了梵音方圓五米之內(nèi)的地方，書架盡頭一個矮小的身影慢慢顯現(xiàn)出來。

    粉雕玉琢的小臉，紅寶石一樣圓溜溜的大眼，柔軟的銀色長發(fā)，發(fā)頂那對覆著細(xì)膩絨毛的狐貍耳朵受驚一般豎得老高。小人兒穿著一件緋紅的袍子，身后一條火紅蓬松的大尾巴幾乎要拖到地上。

    梵音盯著眼前三四歲左右的小孩看了一會兒，有些茫然道：“你是辭鏡的親戚？”

    或者是他兒子？

    梵音越瞅，越覺得這小孩長得跟辭鏡有點(diǎn)像，雖然小孩比辭鏡可愛多了。

    小孩聽見梵音的話，神色變了變，最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只冷萌冷萌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還真是辭鏡親戚。

    梵音把刑天斧收回了乾坤袋里，問：“你一直住在上清雪鏡？”

    小孩眼神微變，但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梵音疑惑道：“我之前怎么沒見過你?！?/br>
    小孩神情有些不自在：“你才來多久？”

    梵音覺得小孩說得也有道理，她來上清雪鏡也沒多久，很多地方都沒過去。

    梵音看到毛茸茸的生物，就忍不住上手摸摸捏捏，小孩頭頂那對耳朵、那條漂亮蓬松的大尾巴，簡直是在誘惑梵音犯罪。

    她不自覺靠近了小孩幾分，笑容格外溫柔格外可親：“你的本體也是狐貍啊？”

    小孩警惕看梵音一眼，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們狐族的耳朵都這么好看的嗎？”梵音嘴上夸贊著，手已經(jīng)不受控制的摸了上去。

    狐貍耳朵細(xì)膩軟滑的觸感，讓梵音嘴角瘋狂上揚(yáng)。

    小孩在梵音摸他耳朵的時候，小眉頭就微微蹙了起來，不過見梵音眼中全是欣喜，他就收起了臉上的不高興，反問道：“你覺得我的耳朵好看？”

    “好看?！辫笠舨蛔〉狞c(diǎn)頭，這冷萌冷萌的奶娃娃簡直快把她心都給萌化了。

    小孩卻問：“是我的耳朵好看，還是所有狐貍的耳朵都好看？”

    “當(dāng)然是你的耳朵最好看?！辫笠粢詾槭切『⒆拥呐时刃淖魉?，心中有些好笑，好聽話是一串一串往外蹦，都不帶打草稿的。

    小孩頭頂?shù)暮偠溆鋹偟囟读硕?，嘴角勾起一個不太明顯的弧度。

    梵音這才想起來：“方才進(jìn)來你為何要躲？”

    小孩面不改色道：“我一直都是避著人的?！?/br>
    梵音猜測或許是跟他的身份有關(guān)，沒多問，只道：“你見過辭鏡了沒？”

    小孩眼神微妙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關(guān)心他？”

    自己好歹跟辭鏡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怎么可能不關(guān)心辭鏡的情況，她坦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小孩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是耳朵微紅，道：“他挺好的，你也不必太過憂心。”

    這么小的孩子就會安慰人了，雖然妖的壽齡可能跟人的不一樣，可被這么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團(tuán)子安慰，梵音還是覺得心口軟成一片。

    她捏捏小孩的小臉，感慨道：“同樣是狐妖，你怎么就這么可愛，辭鏡那家伙脾氣簡直是壞到?jīng)]邊了。”

    方才還神情愉悅的小孩，瞬間抿緊了唇：“你討厭他？”

    梵音直接靠著書架坐下，撓撓后腦勺：“也不能說是討厭，他畢竟是妖皇嘛，脾氣大些也情有可原罷，就是讓人親近不起來?！?/br>
    小孩不說話。

    梵音以為是自己說了辭鏡的壞話，讓他不開心了，又道：“但他也就看著不好相與，心地其實(shí)不壞的，我?guī)状稳芑钕聛?，全靠他護(hù)著?！?/br>
    小孩抿緊的唇終于松開兩分。

    梵音想了想，問：“對了，辭鏡是你什么人？”

    她在心中約莫估算了一下，辭鏡已經(jīng)活了不知多少年，這小孩還是只幼狐，按輩分算的話，辭鏡都能當(dāng)小孩祖宗了。

    頓時驚駭?shù)溃骸霸摬粫悄阕孀诎桑俊?/br>
    小孩：“……”

    他自己似乎也算了一下輩分，最后面無表情點(diǎn)了點(diǎn)頭。

    梵音怕這小孩在辭鏡身邊長歪了，還敦敦教導(dǎo)：“你在他身邊，不要學(xué)他那一身壞脾氣，成天冷著一張臉，活像誰欠了他錢似的。你看哪個姑娘敢往他身邊湊……”

    她沒注意到小孩的臉色已經(jīng)越來越黑，直到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大喊：“誒？死狐貍你出關(guān)了??？”

    梵音忙往門外看去，不過沒看到辭鏡，只瞧見一襲廣袖藍(lán)袍從回廊那邊走過來的燭陰。

    “你們都出關(guān)了？”梵音心安不少：“女魃怎么樣？”

    “神魂跟新身體還不太契合，等她自己磨合兩天就好了?！睜T陰心情極好的答道。

    他都走到了門口，梵音還是瞧見辭鏡 ，不由得奇怪：“不是說辭鏡也出關(guān)了么？”

    “呃，這個啊……”燭陰往梵音身后瞥了一眼，咳嗽兩聲道：“他情況極不穩(wěn)定，我剛剛叫了他一聲，他都沒來得及回我，又回去閉關(guān)了?！?/br>
    “還有這樣的？”梵音有點(diǎn)懷疑。

    但燭陰那一臉“是你沒見過世面而已”的神情，讓梵音很快打消了自己的疑慮。

    燭陰瞥見梵音手上拿著一卷佛經(jīng)，嘖了一聲：“修佛道呢？”

    梵音有點(diǎn)尷尬：“我就隨便翻翻?！?/br>
    她正想說那個小孩的事，回頭卻見那孩子已經(jīng)不見了，心下不由得有些奇怪：“誒，剛才還在這里的。”

    燭陰咳嗽道：“一個小孩？”

    梵音點(diǎn)頭：“也是狐族，聽說辭鏡還是他祖宗。”

    “噗——”燭陰險些沒把嘴給笑歪，見梵音面露疑惑，他又正色道：“確實(shí)如此，不過那孩子不喜見生人，通常都是躲著的?！?/br>
    梵音不疑有他。

    燭陰給籠子里的金烏丟了幾?；鹁?，道：“去看你朋友吧，她若是醒了，順帶叫她把診金交了?！?/br>
    燭陰熟練地掏出算盤：“往生泉泡一晚五百萬仙晶，引魂草一千萬仙晶一株，塑靈符六百萬仙晶，女媧土三千萬仙晶……”

    梵音在他算出總賬前趕緊開溜：“我先去看看女魃?！?/br>
    *

    女魃其實(shí)已經(jīng)醒了，不過她還不太會cao縱這具新的身體。

    梵音去看她的時候，她正在嘗試用這具新的身體走路，見到梵音一激動，手腳不協(xié)調(diào)，吧嗒一聲又臉朝地摔了個狗啃泥。

    女媧土雖是靈土，能再塑血rou之軀，但畢竟是泥，神魂跟身體不契合，沉重不說，動作也笨拙。

    女魃狼狽從地上拿起來，神情看起來十分沮喪，又有點(diǎn)可憐。

    梵音把她扶起來，順帶幫她拍干凈了裙子上的泥土：“人界的小孩學(xué)走路也是一步步來的，等你適應(yīng)新身體就好了。”

    女魃乖巧點(diǎn)頭。

    她之前的那具骨架周身燃著青焰，懸在半空，她走去哪兒，骨架就跟去哪兒。

    梵音看了半天才看出門道來，驚道：“你把你以前的骸骨做成了武器？”

    女魃用力點(diǎn)頭，顯然很興奮。她行走時因?yàn)樯窕旮眢w不協(xié)調(diào)，時常會被絆倒，但五指已經(jīng)非常靈活，手上捏了個訣，那具骨架就飄到了梵音跟前。

    雖然梵音現(xiàn)在不怕女魃這具骨架了，可頭一次親眼見人把自己的骸骨煉成武器，望著那空蕩蕩的骷髏里燃起的青焰，內(nèi)心還是有點(diǎn)驚悚。

    上一個用自己骨頭做武器的還是神界帝尊君九幽來著。

    她違心道：“看起來挺厲害的，你先收起來吧?！?/br>
    女魃心思單純，以為梵音是在夸自己，很高興的召回了骨架。

    梵音正準(zhǔn)備委婉跟女魃提一句診金的事，女魃伸手就把桌上一串葡萄拎給梵音她了，“吃?！?/br>
    她一萬年沒說過話，說稍長一點(diǎn)的句子都是一字一頓，所以能只說一個字，她現(xiàn)在就只說一個字。

    這葡萄梵音見過，先前燭陰要她一百仙晶一顆來著，現(xiàn)在倒是這么大方直接給了女魃一盤？

    梵音有點(diǎn)怕燭陰是為了宰女魃，心有余悸道：“燭陰讓你吃這些，沒說是免費(fèi)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