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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即鹿在線閱讀 - 第二十五章 僧人抗天子 擇官選道智

第二十五章 僧人抗天子 擇官選道智

    來的這人光頭緇衣,乃是道智。

    莘邇月余前,就讓羊馥遣人去建康,把道智給請到王都。

    道智這個和尚是真心向佛的,與那些“營求孜孜,無暫寧息”,聚斂無度的貪財僧人截然不同。羊馥的人到了建康郡后,遍尋他不著,最后在郡外山中的石洞里找到了他,他正在枯坐參禪,已是入定十余日。將之喚醒以后,訴說來意。道智欣然應(yīng)命,遂赴王都,今日才到。

    輪值宿衛(wèi)的兵士報與宅內(nèi),莘邇聞知,即叫他入見。

    廂房中,見到道智。

    道智一身黑衣,腳上草鞋,衣衫單薄,遠(yuǎn)道冒雪而至,酷寒的天氣凍得他嘴唇發(fā)紫。

    在他行禮之時,莘邇看到他雙手紅腫,結(jié)了好幾個凍瘡。

    “怎么ga0成這個樣子?大和尚,太清苦了吧?”莘邇說著,召門外的侍婢,吩咐取熱水、熱湯過來,讓道智暖暖手腳、腸胃。

    道智下拜說道:“入秋以后,貧道就避開塵俗,與弟子數(shù)人,去了山中悟禪,因是將軍使者到時,貧道竟不能即時領(lǐng)命,延宕至今,才得拜見尊顏。”

    “貧道”云云,這個自稱,現(xiàn)下不僅道士用,和尚也用。

    原因是:佛教進(jìn)入中土后,最初就是被當(dāng)做道術(shù)的一種而被時人接受的,絕大部分的人并不知道佛教的典籍經(jīng)義,在他們眼中,佛教與太平道、五斗米道、李氏道等等并無二樣,認(rèn)為佛教只是諸道之一,那時的西域僧人們?yōu)榱舜蛉朊耖g,於是也就順?biāo)浦?,索x自稱“貧道”。

    雖說發(fā)展到現(xiàn)下,士大夫們已明白了佛教與道教的不同,但一來舊稱難改,二來,現(xiàn)今玄學(xué)大昌,高僧們也想借此勢頭,進(jìn)一步地發(fā)展本教,故而,時今的僧人依舊以此二字自稱。

    婢nv端上了熱水、熱湯。

    道智推辭,不敢在莘邇面前洗手泡腳,只把熱水飲了幾碗。

    水到腸中,熱氣外散,頓時暖和了許多。

    莘邇和顏悅se地與道智閑談了一會兒。

    道智先是哀悼令狐奉的過世,哀戚滿面地說他出山之后,才聞知了此事,在來王都的路上,他虔誠地給令狐奉念了許多的經(jīng)文,希望令狐奉能夠得入西天極樂。

    然后,道智又恭喜莘邇,祝賀他入朝升官,得掌朝政大權(quán)。

    必不可少的寒暄過了,禮數(shù)已足,道智說道:“將軍今顯貴朝中,日理萬機(jī),貧道世外愚人,敢問之,不知將軍為何卻遣貴使,召貧道入都?”

    “咱倆上次見面,談的東西你還記得么?”

    “將軍對貧道說‘se即是空,空即是se’;又對貧道說‘佛祖是坨臭狗屎’。將軍的這兩句話,禪意jing深,微言大義,貧道自是記得。”

    莘邇授對道智說的這兩句話,目的是不肯支持他開山造佛像,道智當(dāng)時不知該怎么回嘴,后來他反復(fù)思考,已經(jīng)想到了反駁的言辭,奈何之后的數(shù)次求見,都被莘邇拒之門外。

    此時聽莘邇主動提到此處,道智jing神陡振,正待要把想好的說辭道出,聞得莘邇長嘆一聲,說道:“哪里敢說‘jing深’?不過是邯鄲學(xué)步,學(xué)的別人言論。那日智師走后,我夜半不眠,思來想去,再三琢磨,深覺自己見識淺薄,是在班門弄斧,貽笑方家了!”

    “……”

    道智到嘴邊的說辭,一下被莘邇堵了回去,他沒有急智,無言以對。

    莘邇不管他的心思,自說自話,誠懇地看著道智,說道:“智師,你不辭奔波勞累,一心光大我佛,虔心可敬!我是很想幫你的。只是,指望朝廷出錢,相助智師鑿窟塑佛這件事,眼下恐怕還是不行?!?/br>
    在法號中一字的后邊加“師”,是對高僧的尊稱。

    道智受寵若驚,連道不敢當(dāng),心中歡喜,想道:“我佛慈悲,普渡眾生。將軍的態(tài)度忽然改變,想來定是那晚受到了我佛的啟迪?!眴柕溃案覇枌④?,為何不行?”

    “國家財庫都大農(nóng)、牧府的掌下,我僅區(qū)區(qū)武職,資歷低微,遞不上話?!?/br>
    道智說道:“不需國家出錢也可,只要將軍肯出面號召,以將軍之威德,國中士民必然踴躍捐資,鑿山之費(fèi),何愁不得?”

    “是,是,你說的是個辦法。不過,我請智師來都,是為了另外一事。這件事如果辦成,不僅對智師造佛的宏愿,乃至對光大我佛,也都是極有益處的!”

    “敢問將軍是何事?”

    “我聞朝中於前些年設(shè)了一個‘僧司’,以專理佛事。智師可有聞之?”

    佛家入中土是在秦朝后葉,早期,僧侶稀少,秦室以鴻臚寺兼管之,——佛教寺院的“寺”字就是由此而來。成朝繼之。到了本朝,遷鼎江左以后,江左佛教昌盛,朝廷由是不再以鴻臚寺兼領(lǐng),而是專門設(shè)置了一個管理僧事的機(jī)構(gòu),便是“僧司”。

    這個僧司,即后世僧官制度的lan觴。

    道智說道:“貧道曾有聞聽。”

    “江左固然名僧輩出,信徒眾多。

    “我定西b鄰西域,凡是來入中土的西域僧侶,必先到我定西,高僧大德亦不乏也,又有如智師者,論及禪功,何嘗不如西域胡僧?且我定西的信男信nv也有不少。

    “智師,我想在我定西的朝中亦設(shè)立一個類似僧司的官廨,yu屈智師職掌,智師意下何如?”

    道智呆了一呆,怎么也想不到,莘邇這次找他來都,是打算設(shè)立僧司,給他任官。

    他面現(xiàn)難se,說道:“將軍意設(shè)僧司,當(dāng)然是很好的,唯是貧道自少出家,不諳塵事,清心寡yu,亦無意名祿,職掌一任,貧道恐非其人?!?/br>
    莘邇語重心長地說道:“智師!你可千萬不要小看僧司職掌之任?。∠肽銥殚_山造佛像,奔走王都、建康,結(jié)果如何?雙手空空,一無所獲!緣由何在,你想過沒有?”

    “所以無獲者,全因貧道佛理不深,未能感化世人?!?/br>
    “非也非也。智師的禪理已經(jīng)很深了。我聽那請你來都的人回報,說你在山中入定,一定十余日,山野獵人都以為你已凍餓而si,數(shù)試你的鼻息,好在被你的弟子阻止,才未驚擾到你。此等禪功,若還不深,什么叫深?我看啊,智師你不是不深,而是早已深不可測了!

    “你之所以一無所獲,沒有別的緣故,只是因?yàn)槟闵碓卩l(xiāng)野,不在朝中!”

    道智若有所思,說道:“將軍的意思是?”

    “智師,請你想一想,你如果身在朝中的話,朝夕接見,皆是貴人,是不是隨時可與朝中諸公相見?見得多了,是不是交情也就好了?交情好了,你有所請求,朝中諸公是不是也就會痛快答應(yīng)了?到的那時,別說開個山、鑿個洞、塑個佛像,你就是想大興寺院,廣納信徒,有何不可?”

    道智不覺心動,猶豫說道:“可是貧道只知佛經(jīng),不知該如何理事啊?!?/br>
    “你不知,不要緊。只要你愿意屈就,我可以給你調(diào)派人手,輔佐幫你?!?/br>
    道智躊躇半晌,作出了決定,拜倒說道:“貧道不才,愿受將軍重任。”

    莘邇大喜,說道:“好!我這幾天就上書朝中,請求設(shè)立僧官?!币笄诘貑柕乐?,“智師在王都可有住處?”

    道智答道:“貧道早年曾在王都求佛,可在王都的寺中暫住?!?/br>
    莘邇拿起案上的兩個金餅,遞給他,說道:“智師苦修雖然虔誠,身t也得保重。這些權(quán)作我的敬禮?!?/br>
    道智接過,復(fù)下拜致謝。

    送走了道智,回到室內(nèi),張gui從外頭轉(zhuǎn)進(jìn),問道:“將軍,為何挑道智作僧官的主管?”

    設(shè)立僧司一事,是莘邇與張gui、羊髦共同商議后的決定。

    要想把佛教信徒作為助力,最好的辦法,當(dāng)就是設(shè)立一個機(jī)構(gòu)來管理、組織他們。

    此外,定西的僧人、寺院盡管不及江左,“或墾殖田圃,與農(nóng)夫齊流;或商旅博易,與眾人競利;或矜持醫(yī)道,輕作寒暑;或機(jī)巧異端,以濟(jì)生業(yè);或占相孤虛,妄論吉兇;或詭道假權(quán),要s時意;或聚畜委積,頤養(yǎng)有余;或指掌空談,坐食百姓”,但通過收納信民的捐獻(xiàn),在有了一定的經(jīng)濟(jì)基礎(chǔ)后,經(jīng)商、占地、放高利貸、魚r0u百姓的現(xiàn)象也不少見。

    為了百姓著想,對此類的種種亂像,也需要設(shè)立一個政府的部門加以管束。

    總之,設(shè)立僧官,是一舉兩得。

    聽了張gui的問話,莘邇笑答道:“上次我與道智見面時,你沒在身邊。有個細(xì)節(jié),你未曾看到?!?/br>
    “什么細(xì)節(jié)?”

    “道智登堂以后,下拜行禮。”

    張gui很快領(lǐng)悟了莘邇的話意,說道:“原來如此!”

    當(dāng)下的僧人自以是出家世外之人,在進(jìn)見凡俗間的高官達(dá)貴之時,往往不行跪拜之禮,在那江左朝廷,以至對天子也不拜倒行禮,儼然分庭抗衡。

    但道智上回見莘邇的時候,卻按俗規(guī),行了大禮;這次晉見,更是數(shù)次下拜。

    從他的這個行為,莘邇看出,這個和尚不是那種托辭與凡俗有別而自抬身價的,用些功夫在其身上,大概是有把握將他收服的。

    因是,在僧官主管的人選上,莘邇就選擇了他。

    莘邇想起一事,問張gui,說道:“我交代你的那事,你傳令下去了么?”

    “gui覺得,此事還是由gui親自去辦為妥。gui今天就去東苑城,選可靠的兵卒出營?!?/br>
    莘邇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你親自去辦最好。要快些辦好,還有,務(wù)必保密!”

    張gui答道:“將軍放心,必密不透風(fēng)。只而下雪大,恐不易尋找,gui盡量能夠早點(diǎn)找到一只白鹿!”

    莘邇想起的這事,便是找頭白鹿獻(xiàn)給令狐樂的那事。

    這也是件大事,不能拖。

    張gui略微吃過早飯,迎風(fēng)冒雪出城,親選出了百十嘴嚴(yán)忠心的兵卒,引之去了野外。風(fēng)餐露宿,m0遍了城外遠(yuǎn)近的牧場、山林,終於捉到了一頭白鹿,悄悄地將之帶回都城。

    莘邇於第二天,獻(xiàn)鹿朝中。

    此事一出,差點(diǎn)給他惹來一場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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