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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坐了半個時辰,皇上帶著金吾衛(wèi)走了。陳皇后才召見二人。 陳妤已經(jīng)懷有八個月身孕,她這個年紀再有孕,懷的實在艱難。元熙帝本就喜愛陳皇后的不得了,賢德妃有她的嬌俏手段,陳皇后則有她的冰雪聰明。若非如此,皇上也不會如此介懷陳妤和陳頡的傳聞。 拋開綠帽子,元熙帝對陳妤一直是捧在手心里的。只是元熙帝愛的花心罷了。處處留情,處處多情,故而濫情。 陳皇后粉面桃花,一副為人母的喜悅,臉上還有未褪去的桃花潮紅。顯然這份羞怯是因為剛走不久的元熙帝。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霍驕默默的站在垂珠簾旁,心里不斷浮現(xiàn)出清冷孤寂的紅釉梅瓶,明明是那么熱鬧的顏色,卻讓陳皇后布置成心如死灰的哀景。 霍驕覺得陳皇后心里一定很苦??煽粗髁链葠鄣男θ?,又覺得是自己多想了,太過于揣度人心。 腦中正跑馬,霍承綱突然向陳皇后介紹到她:“……此番在雲(yún)州,承綱還遇到一心儀的知己。她原是滄州人士,后因家中貧苦被賣為奴。我將她贖了出來,留在了身邊?!?/br> 霍驕一派鎮(zhèn)定的一福身,“霍驕參見皇后娘娘。” 陳皇后神色很復雜,看著霍承綱不知道說什么好。好半天都沒有聲音。大殿內氣氛有些凝固,霍驕屏氣斂息,只覺連綿到大殿外的宮女都沒有敢大喘氣的。 陳皇后終于開口問道:“她叫,霍驕?” “是。她沒有名姓,因被賣時年歲小,也記不得家中的乳名。便從臣的姓,取驕陽似火的驕?!?/br> 霍承綱略做隱瞞,沒有說是驕傲的驕。 陳皇后臉色微變,指著霍驕道:“你先去偏殿候著?!被舫芯V對霍驕微微點頭,示意她放心去吧。 陳皇后大怒道:“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嗎!這么一個玩意,曾是你的嫂嫂。你留著收房也就算了,居然還堂堂正正賞賜她名字,帶她來見我。怎么,你還想娶這樣一名出身的女子為妻嗎?” 陳妤情緒太多激動,肚子顫抖激烈。 霍承綱鎮(zhèn)定的聲音,平聲安撫道:“回皇后,正是因為臣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才敢這么做?!绷门酃蛳拢凳椎溃骸俺蓟舫芯V愧對皇后娘娘,愧對陳家上下,元熙二十一年,從陳家走出來的不是小國公陳棠?!?/br> “這一路冒名頂替霍承綱的陳棠,輔佐在東宮太子身旁的陳棠,至始至終都是霍承綱?!?/br> 陳妤今天涂的是江蘇蜜合香胭脂,據(jù)說暈染極好,敷在臉上面若桃花,十分自然,宛若二八少女。她今天是第一次涂,也是第一次知道這個胭脂不好,一遇到的眼淚都凝結在一起。 陳妤清晰的感到自己一顆顆眼淚干在臉上,像針一樣扎的她粉身刺骨,每一寸肌膚都疼。這種滋味并不好受。 陳妤愧疚的不敢看霍承綱的眼睛,她輕輕的問:“阿棠都告訴你了?” “什么。”霍承綱滿目愕然。 陳皇后渾身被抽干了力氣,靠在座位上:“你不要恨你的父親。他已經(jīng)死了,再大的怨恨你也要放下。”虛弱的笑了笑,淚眼模糊的看著霍承綱,“不過你救出了父親,救出了嫂嫂,也救了阿瑾。這證明你是不恨的吧?” 陳皇后含淚期待的看著霍承綱,等著那個不恨的答案。 之前陳妤就懷疑過了。陳家變故后,回來的陳棠不像陳棠了。但陳妤不敢深想,更不敢深猜。她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她寧愿回來的只是家中遭遇變故,心思深沉了一點的小國公陳棠。 話說到此處,雖然沒有點明,霍承綱也大概猜到七七八八。整個人懵住了片刻,霍承綱跪坐在地上,凄凄笑出了聲,那些壓抑在心中的痛苦變成了鬼哭狼嚎一樣的哭聲。 霍承綱愧疚了整整五年,他內心被折磨了整整五年。如今方才知道,他才是被對不起的那個。 從陳皇后的只言片語中,霍承綱有證據(jù)可以推測出,當年送走他,是父親陳頡的決定。 賢德妃和楚王對陳皇后陳頡大人的污蔑,從不是污蔑,而是一個驚人的事實。 霍承綱不知道陳皇后是怎么十月懷胎,隱瞞生下陳瑾的。但那段時間元熙帝被曹明珠吸引,皇后近乎被打進冷宮。真的要做到,還是有cao縱的余地的。 霍承綱從小就知道自己和小國公陳棠長的像,但他從沒有想過兩人會是兄弟。偶爾有這個念頭,也很快就打壓下去。告誡自己不要癡心妄想,感激老越國公帶給他的一切教育就好。 若不是陳頡大人已經(jīng)死了,霍承綱真的想站在他面前問一句,當年丟掉我,換了你心愛的女人生下的女兒是什么滋味。 惋惜就只能惋惜陳瑾的產(chǎn)期和雙胞胎的產(chǎn)期差了整整三個月。 陳夫人兩個兒子的滿月酒都過了,陳瑾才悠悠誕生。不然直接推脫是個三胞胎就好了。 陳頡在兩個孩子出生時就對外聲稱是龍鳳胎。那時候他就打好主意了,無論陳妤生的是男孩女孩,抱回來總有他們活路。 可惜的是,陳夫人生的是兩個兒子。其中一個被換成女兒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陳夫人才會任由陳瑾和黃文堯定親。任由陳瑾低嫁。 皇后的女兒她不敢有怨言。但婚姻嫁娶,她這個做母親的讓兒女自愿總不是什么過錯。 霍承綱將一切想的明明白白,點點滴滴都整的清清楚楚。陳皇后的動機,陳頡的動機,老國公、陳夫人……他都想象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