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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鈺走到一旁放下竹椅,把初元抱出來坐下。 他從桌上茶壺倒杯茶,端起小茶杯放到鼻尖嗅嗅,低階茶,水不夠清潤,不能委屈師父。 于是,他順手將茶杯遞給程斐。 程斐接過,感動地兩眼淚汪汪的,“謝謝。” 他抿了一口放到桌上,道,“我沒想到,我落魄后還愿對我好的,竟然是你這個搶我劍胚的死對頭?!?/br> “那本來就是我的劍胚。”徐清鈺糾正一句。 “是是是,是你的劍胚?!背天衬ㄑ蹨I,依舊感動的望著徐清鈺,“你端方君子人美心善,初元仙人的劍胚,你確實配得上?!?/br> “我不爭了?!背天痴f到此處,忍不住悲從心來,又低聲嗚嗚地哭了起來。 要不是他爭這把劍,他太祖也不會被逼得去閉關,他也不會被他太祖峰頭那些弟子給逼得內門除名。 都怪他天真妄想。 程斐經(jīng)歷了這些“人心險惡”,方才明白,沒了他太祖,他什么都不是。 徐清鈺,…… 就算你繼續(xù)爭,也爭不過吧。 徐清鈺覺得,程斐的心智,還比不上宮里七歲的小太監(jiān),至少宮里的太監(jiān),再小也是個小機靈,可是程斐和越衡一樣,有時候傻得讓人不知道說什么好。 不過兩人就算都是從小受寵長大不必看人臉色的孩子,越衡也比程斐可愛得多,至少越衡不會仗勢欺人。 程斐嗚嗚低聲哭著,哭著哭著又問,“你怎么不安慰我了?” 我本來就沒安慰你,徐清鈺心累。 徐清鈺伸手去拿菜單,問,“發(fā)生什么事了?” 他扭頭,低聲問初元,“師父,你想吃什么?” “嗚嗚嗚,我太祖峰頭的閑庭太可恨,竟然讓我以普通弟子的身份在外門待十年,十年后再通過外門弟子大比進入內門。這不就是將我從峰頭除名了嗎?你們這些拜師的,都只呆三年就能回去,我身為我太祖,宗門太宗的唯一后代,竟然要自己考進內門。他們不是欺負人是什么?” 程斐擦干眼淚,堅強地開口,“一旦我從內門除名了,以前那些跟著我的,還有我那些對頭,還不人人都踩我一腳?我還能活著見我太祖嗎?” 悲從中來,程斐繼續(xù)嗚嗚地哭。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人緣不好,徐清鈺心內嗤笑。 他湊向初元,視線落到初元點的單上,并將菜名記住。 初元下好單,指令讓那化神廚修做,并備注有練氣小輩。 她放下菜單,瞧了程斐一眼,偷偷對徐清鈺開口,“程斐性子被寵得有些左,他太祖狠下心要掰正一番,干脆讓他從沒背景的小弟子做起,也體會一番底層修士的苦,不要再那般驕縱不懂事?!?/br> 當然,這和初元也有關系,若不是她提出,通遠師兄未必能狠下心。 徐清鈺點頭,“這個做法挺好?!?/br> 根歪了,不狠下心掰正,以后只會越來越歪。 程斐哭了片刻,察覺到徐清鈺竟然和他師姐在旁嘀嘀咕咕,愈發(fā)悲從心起。 他就知道,死對頭沒那么好心。 這次他沒繼續(xù)哭,都沒人安慰,哭有什么用? 他抽抽噎噎地慢慢止住哭聲。 他很想有骨氣地扭頭就走,可是也只有死對頭不笑話他,還安慰他,他又舍不得走。 他在椅子上動了動,低下頭,掰著手指頭玩手指。 徐清鈺這才扭頭開口,“那你考上內門,讓他們看看,沒有你太祖,你還是你。莫非,沒了你太祖,你就什么都不是?” “當然不是。我,我就是傷心,我太祖一閉關,他們就變臉?!背天车椭^,滿心沮喪。 “你說誰?”徐清鈺問。 程斐不答,閉緊嘴,緊抿著。 “如果你說的掌教或者你峰頭那些掌事的,我敢保證,沒有你太祖示意,他們絕不敢這般對你,畢竟你太祖只是閉關,不是隕落。” “我太祖才不會隕落?!背天趁偷靥ь^,怒瞪徐清鈺。 徐清鈺視而不見,繼續(xù)開口,“如果是指因為你身份而聚在你身邊的那群人?恭喜你,能夠早些瞧清這些人本性,早日脫離苦海。狐朋狗友,不要也罷,朋友,還是要交值得交的?!?/br> 程斐重新低下頭,問,“你是說,我峰頭那些師兄讓我呆外門,是我太祖的意思?!?/br> “嗯?!毙烨邂暱隙?。 “可是為什么啊,我太祖不疼我了嗎?”程斐想不明白。 他就是個嬌養(yǎng)著長大的天真孩子,身邊都是一群因他身份而追捧著他的年輕人。 在他意識里,他享受這些特權,是理所當然的事。 因為他的身份,因為他太祖是太宗。 他不會去想自己這些行為對不對,也不會去考慮別人的立場,他像個孩子一樣,只有自個兒的渴望。 他本性不壞,但難免染上一兩分鐘紈绔氣,帶著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缺乏同理心。 現(xiàn)在他還小,這兩分紈绔氣還不能造成什么嚴重后果,等他修為再高深一些,就會成為宗門割不了又危害大的毒瘤,就像他最討厭的那類人一樣。 “恰恰相反,你太祖最疼你。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你太祖在為你未來考慮。” 徐清鈺的話語太過篤定以及穩(wěn)重,讓人不自覺聽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