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
那會純粹是閑話才會跟他們聊起程回,聊起他女朋友。 陸昂坐在教室里,還覺得這跟一場夢一樣,他想破頭都想不到竟然是蔣妤同。 程回的女朋友,蔣妤同。 他同桌。 七市聯(lián)考第十六名,高考三大校保底的人。 秀氣、文弱,前途明亮。 而程回呢,除了臉,除了錢,他就只剩爛的要死的壞脾氣。 他倆根本不在一個世界里。 陸昂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來了她。 她看起來的確不太好,有些倦,坐下就開始打呵欠。 “昨晚沒睡好?” 陸昂看她這樣內(nèi)心躊躇,想勸她遠離程回,但又不知道該怎么說。 蔣妤同原來是左手撐著額,聽見他說話抬頭,點了點說,“算是沒睡好?!?/br> 她做了一夜的噩夢,夢到程回變成一頭怪物,追著她跑。 她就在夢里一直跑啊跑的,周圍的場景在變,從荒漠變成古堡,身后的野獸緊追不舍。 一個踉蹌跌下去,摔得頭破血流,他就看準這個時機撲上來將她拆吃入腹。 吃是真的吃,牙齒嚼碎骨頭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 骨頭和rou分離的時候帶著血,流淌的不是很順暢,時快時慢,她在夢中能聽到他吸食血液的嘆慰聲。 似乎是對爪牙下的獵物滿意非常,身形巨大猙獰駭人的怪物突然變成人形,和他的面容一般無二。 那雙白的冷感的手掐著自己脖頸,支離破碎的骨架被拎起,他像最優(yōu)雅的紳士一樣進食,只不過食物是她。 蔣妤同兩指貼在太陽xue上使勁揉,不能想,想起來還覺頭疼。 陸昂看她緊蹙著眉,臉色較剛才更白了。 “蔣妤同你還好吧?!彼鎺鷳n地詢問。 抬頭看他,她笑笑,“沒事?!?/br> 早自習開始,按規(guī)矩不許隨意走動,陸昂還是拿起她桌上的水杯去給她接了杯溫水。 “謝謝你?!彼舆^。 “沒事沒事,你多喝幾口水緩一下,你現(xiàn)在的臉色不太好?!?/br> 蔣妤同依言悶了幾口水,沖掉一點點口紅,不過經(jīng)過水的浸潤倒比原來更好看一些。 陸昂有些驚訝地看著她杯沿,上面殘留著淡淡的紅。 如果不是她喝水,陸昂是決計不會注意到她抹了口紅。不是他能不能看出別人化妝的問題,而是他壓根不會去關(guān)注這些。 見他一直盯著自己杯口,蔣妤同有些好笑。抽出張紙抹掉那點紅色,又拿濕巾沾了沾唇。 “很驚訝嗎?” “哦,不,不是?!毕氲阶约簞倓傄恢倍⒅思冶涌?,陸昂頗覺尷尬,“就是有點突然,我以前都沒看出來?!?/br> 蔣妤同放下杯子,眨了眨眼睛,“我一般都抹口紅的,不抹的時候很病態(tài),就是……”聲音偏柔,像是在回憶:“很蒼白,像大病初愈?!?/br> 其實你現(xiàn)在看著比大病初愈好不了多少。 陸昂梗了一下,直覺告訴他現(xiàn)在最好不要說話。側(cè)頭仔細看她,他打定主意晚上再說。 蔣妤同一整天都是渾噩的,手撐著頭在課堂上睡覺。李懷恩本想提醒一下,但一看見她慘白的臉就閉上嘴,怕再給她壓力。 不得不說這真是個誤會。 放學鈴響,陸昂趕在她離開前說有事要和她說。 蔣妤同反應(yīng)遲緩,收拾東西的手頓了頓才明白他說了什么。雖然有些疑惑,不過還是點點頭說:“好?!?/br>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班級,走到教學樓后的小道。 明明是陸昂先找她,等出來了他倒是一副緊張樣,期期艾艾張不開嘴。 這反而引起蔣妤同的好奇心,但她不開口,等著他說。 陸昂這是像是做出極大決定,頗有些鄭重,“你……你是不是談戀愛了。”說的快,他似乎是要趁著這股勁說完話。 蔣妤同一愣,下意識反駁:“沒有啊?!?/br> 她還否認時,陸昂直接說:“跟程回。” 蔣妤同聽后,并沒露出什么情緒,只微微垂眼笑了,說:“他不是。” 陸昂疑惑,卻見她抬頭,“我沒跟程回談戀愛?!?/br> 他們倆這算什么談戀愛。 聽她這樣說,陸昂疑惑中還多了迷茫。那天要不是自己一路跟著過去,光看蔣妤同現(xiàn)在坦然的表情他都以為是自己認錯了人。 不可能的,那天就是她。 他看得出,程回對她的親昵褻玩不是一時半會能養(yǎng)成的,不如說是習以為常。 陸昂沉下臉,這是蔣妤同第一次見他這么正經(jīng)。 “蔣妤同,不管你跟他是不是在交往,我還是得跟你說,程回不是什么好東西?!?/br> “嗯。”她點頭,并不反駁,心里也挺認同陸昂的說法。程回在某些方面是挺垃圾的。 她反應(yīng)淡淡,跟預(yù)想中的不同,陸昂急了。 “他有多看不起人我就不說了,就去年,”說到這他打了個磕絆,想到又過了一年,趕緊改口:“不是不是,是前年了,那會衛(wèi)校的校花于晴雪,跟程回是同一屆的,上高二?!?/br> 于晴雪,蔣妤同想起在周路偉嘴里也聽到過這個名字。 “她高二時偶然碰到程回,就跟著了魔似的,倒追他快一年,又送東西又陪上課的,那段時間基本上是哪有程回那就有她?!?/br> 蔣妤同的重點卻不再這里,想了想問:“她自己學校難道不上課的嗎?” 她的語氣很認真,還隱隱有些惋惜,完全沒有玩笑的意思,陸昂一下聽愣了。 蔣妤同沒說話,覺得自己的問的沒錯。換個思路,她又問:“于晴雪,她家很有錢嗎?” 拋棄學業(yè)去追人,她想知道她家底幾個億敢這樣糟蹋自己。 蔣妤同捫心自問做不到她那樣,傻/逼一樣的飛蛾撲火。追到手也不過是多個男朋友,追不到那慘的就只有自己。 “不是!”陸昂被她帶歪了,“這跟她追不追程回有什么關(guān)系?” “有啊,關(guān)系很大的?!彼f,伸手托住自己的臉,沉默十幾秒后說:“如果她家有錢,她當然有這個資本去追別人,大不了就是廢掉學業(yè)而已,但是她家有錢呀,那就怎樣都好?!?/br> “如果沒錢,或者是一般家庭,那她為什么要逃課去陪別人?” 蔣妤同放下手,掰著自己的手指頭數(shù): “第一,她不聽課,跟不上學業(yè),會損害自身利益;第二,從衛(wèi)校到二中那么遠,天天跑會很累的;第三,她窮,抗風險能力低,萬一出點什么事她承擔不起?!?/br> 蔣妤同說這些話的表情、神態(tài)都太過嚴肅,陸昂這下是真的相信她的重點在“于晴雪逃課不學習”,而不是“于晴雪曾經(jīng)追過她男朋友”。 “這、這……”他這了半天也說不出后續(xù),急得抓耳撓腮,話趕話賭氣一樣冒出一句:“那你跟她有什么不一樣?” 這句話一出口陸昂就后悔了。 可蔣妤同笑了,眼尾翹,晚霞漏下一點點,像抹了腮紅。 “我和她當然不一樣。” “我有錢?!?/br> 她微微歪頭:“清平市中心的頤堤港廣場,他們第一層的臨街商鋪都是我的。” 陸昂登時僵住。他不知道頤堤港的具體價格,但市中心三個字就已經(jīng)定性。 商鋪,還是臨街。 這他媽得是多少錢! 頤堤港廣場——兩年前剛剛落成的省會新地標建筑,大廈內(nèi)一共52萬平方米,高289米,處于清平市商圈最中心。 那些臨街商鋪是蔣妤同父母留給她的遺產(chǎn)。 十五年前買下的商鋪,重新規(guī)劃后納入頤堤港廣場,它的價格翻了整整一百二十倍。 不要說臨街一圈的商鋪,就是臨街一個的商鋪租金就足夠她這輩子吃穿不愁。 蔣妤同看著他呆滯的神情,并不準備解釋,只看著遠一點的綠植把話題繞回來:“我和程回沒什么的?!?/br> 她說完就走,陸昂還站在原地陷入巨大的震驚中。 怪不得她敢這么作,錢到位,底氣自然就足。 蔣妤同放學前給程回發(fā)過短信,現(xiàn)在徑直去找他。 原因無他,她只想去睡個好覺。 本來身體就虛,一連兩天的噩夢更是讓她身心俱疲。 夢里多詭譎,比起睡不好頭疼她寧愿陪著程回瘋,起碼入睡不會那么困難。 吃完飯才七點出頭,蔣妤同昏昏欲睡。 程回不以為然,勾著她下巴摩挲。 “合著你休息兩天才愿意喂我一次,還要我陪/睡?!彼恼Z氣越說越危險,輕嗤一聲,把她從懷里挖出來扔到旁邊沙發(fā)。 “你做夢?!?/br> 蔣妤同不管他的冷聲冷調(diào),再慢慢爬起來,重新窩進他懷里。 像打碎玻璃瓶的貓,仗著寵愛肆無忌憚。 程回沒躲,她也不驚訝。 他不會拒絕的,她知道。程回從來不會拒絕她的示弱。 臉貼在他頸側(cè),蔣妤同輕輕地蹭,一點點的討好。 他不為所動。 她抬頭往外看,卻沒見到窗外的黑。因為窗簾緊閉,透不出一絲一毫的光。 這是個絕對封閉的私人空間。 蔣妤同轉(zhuǎn)過頭看程回,在客廳吊燈的暖光下,他的神情冰冷且淡,有些像薄冰,唇色卻秾艷,像薄冰下的胭脂。 有被蠱惑到,她情不自禁俯身親吻他眉眼。親完又笑,想著就是這樣,每次看到他這副神情她就忍不住和他做。 想看他冷白的臉浸上紅,想看他得到快/感時那種近乎毀滅的瘋狂。 令人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