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栽贓不需成本
一群人的視線齊刷刷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趙隱差點就要繳械投降。 但是想著背后架在自己和全家人脖子上的那把刀,趙隱還是強行忍住了自己的情緒,他吞了口口水,磕磕巴巴開了口:“我。。我是王參將手下的兵,地位不高,但也算是寧副參的直系下屬。。?!?/br> 許冬榮站在人群里,直勾勾的望著趙隱,他額頭上不停地在往下滴汗,雙手雙腳無措的一直在變換,可見心中慌亂。 他還真沒見過趙隱,準(zhǔn)確來說,王博衍手下的兵,他認得的其實也就只有寧慕心和解語,他身為一個文官,素日里是不會去練兵場那樣的地方的,對于趙隱這個人,許冬榮完全不了解,而且因為他和王博衍的關(guān)系,為了避嫌,他只是旁聽記錄而已,完全沒有審查詢問的資格,所以他站在一群老臣的后邊,從趙隱的角度可能都只能看到他小半張臉而已。 “這些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你嚷嚷著說是因為你的失誤導(dǎo)致了青樂姑娘的死亡對么?” 趙隱點頭:“對?!?/br> “你說的失誤,是什么?” 趙隱垂下眼簾,瞳孔顫抖,不知道是害怕他們的審問,還是害怕自己說的這件事情:“我喝醉了酒,說漏嘴了一個秘密。。我以為。。我以為在場的只有我和青樂兩人,稍微說漏嘴了也沒什么,只要她別再說給第三人曉得,也就沒事了,我當(dāng)時還專門叮囑了青樂,這些話一定要爛在肚子里,就算是死了!也覺得不能透露出去!誰知道。。誰知道她竟然真的就死了?!?/br> 說到這里,趙隱似乎非常的痛苦,甚至還抬手抱住了自己的腦袋,悲痛嗚咽著喊了兩聲青樂的名字,真是一幅深情款款的模樣,好似就連說起這些事情來他都快要崩潰了一般。 不過這里都是判官,趙隱的情緒他們并不能感同身受,當(dāng)然也不會被他的任何情緒影響,認真記錄下來后,稍微等趙隱的情緒平復(fù)一些,為首的大人便接著詢問:“你說了什么事情?” 趙隱握緊了雙手,很快又松開,不安的拽緊了自己的衣角:“事關(guān)王參將,也。。也事關(guān)百萬軍餉案,大人,我要是說了,會像青樂一樣死掉么?” 他話音落下,許冬榮險些按捺不住上去抽他大嘴巴子。 栽贓陷害的戲碼,還真是百試不爽! 可他作為青樂死亡后唯一一個主動報案的線人,自然不允許在事情清楚之前有什么差池,是以為首的大人肯定的對他道:“你在這里,非常安全,不會有人能夠在大理寺里要了你的性命?!?/br> “他們在醉風(fēng)樓里有人,時時刻刻監(jiān)視著這些姑娘們的一舉一動,否則。。青樂怎么可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把事情到處去說?!肯定是有人偷聽到了我和青樂的對話,所以才急著要殺青樂滅口,青樂死了,下一個就是我。。大人,你們可一定要救救我啊?!壁w隱臉上的恐懼看上去一點兒都不像是裝的,只是廢話實在是太多,坐在他面前的大人已經(jīng)有些不耐,但還是為了穩(wěn)定他的情緒點了點頭。 許冬榮真是想沖上去罵死他,你那個聽見秘密的姘頭死了,倒是留了你這么個知情者等著第二天再殺,王家是武家,不是傻子家! 但這些話說是這么說,卻沒有辦法阻止趙隱陳述,許冬榮氣得腦袋疼,還是只能秉公辦事,站在一旁耐心的聽著以及記錄。 趙隱顯然是背后有人指點,專門奔著王博衍來的,甚至還想要連帶著百萬軍餉案一同把屎盆子扣到王家頭上。 麻煩大了啊。。 這是要一鼓作氣直接把王家這些年剛剛在帝上京打下的基業(yè)連根拔起的節(jié)奏。 許冬榮嘆了口氣,這段時間王博衍招惹到的,能有如此手段和權(quán)勢的人,只有尚書令了。 趙隱依舊還在自顧自的說著,許冬榮越聽臉色越沉重,這個人思路清楚,不僅把青樂的事情分析得頭頭是道,甚至連紫苑的事情也能說上些門路來。 最后串聯(lián)上百萬軍餉案,王博衍和周臨的關(guān)系這般復(fù)雜,他怎么不知道?當(dāng)真是有備而來。 一場惡戰(zhàn)啊。。 . 對趙隱的各項盤查審問一直到三天之后才有了些許的風(fēng)吹草動。 只不過這些動靜僅僅只在大理寺的內(nèi)部進行,就連許冬榮也只是參與了第一日的盤查記錄而已,回來以后他大致跟王博衍透了點風(fēng),更多的不敢多說,畢竟也涉及到他的職責(zé)在身。 事情的風(fēng)波吹到王博衍這里也就算是截止了,寧慕心和解語都已經(jīng)能夠下床,肖玉瓚一定要去照顧寧慕心他們,雖然寧慕心對她的態(tài)度依舊冷漠得像是冰疙瘩一樣,但是兩人總算也是能夠說上幾句話,對肖玉瓚來說也是個莫大的鼓舞。 倒是肖墨生剛剛上任不久,同僚之間的關(guān)系還疏淺,除了覺得這兩日大家說話的語氣有些奇怪和過于客氣以外,倒是一點別的風(fēng)聲都沒有聽到。 這樣的事情,除非是真的關(guān)系絕好才會多嘴兩句,否則人人自然都只盼著快點把自己摘干凈的。 同樣聽聞了風(fēng)聲的,還有王元平。 這段時間他忙于演練城守新兵的事情,初初聽到風(fēng)聲時還覺得是以訛傳訛,無稽之談,直到后面越發(fā)覺得不對勁,才抽空回府,與王博衍相談了一次。 事情發(fā)生得突然,王博衍把得罪尚書令的前因后果都一五一十說了,包括自己對尚書令所做事情的一些推斷,若說原本還不能百分百確定,現(xiàn)在尚書令這樣著急除了他,便是百分百能夠確定的事情了。 王元平年輕時候就是因為從來不服這官場上的諸多風(fēng)氣,才會一貶再貶,在帝上京樹敵無數(shù),最后被派往云城。 王博衍是他一手養(yǎng)大的兒子,自然跟他一樣的脾氣秉性,面對這些事情,父子兩人一番商議后便達成了共識了。 決不妥協(xié)! 只不過這人既然敢栽贓陷害他,自然也是身后的人備下了十足準(zhǔn)備,雖說王博衍自己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番打算,卻還是不想讓肖玉瓚擔(dān)心自己,她現(xiàn)在剛有了身子,又鬧出這么多的事情來,孕間最易多思多想,所以這事兒一定要在肖玉瓚面前瞞嚴(yán)實了才好。 她現(xiàn)在正沉浸在和寧慕心關(guān)系和好踏出第一步的欣喜之中,情緒千萬不可以大起大落,畢竟胎像還沒有穩(wěn)固。 而這兩天被肖玉瓚‘無微不至’關(guān)心照顧的寧慕心,也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她雖然身體的確受損嚴(yán)重,內(nèi)里滋補很重要,但肖玉瓚這樣早中晚都要給她熬一鍋雞湯的做法寧慕心是真的吃不下! 她是傷員,不是餓死鬼! 但肖玉瓚依舊興致勃勃,在她的冷臉和白眼中,將她崩潰說出的‘求你了,別熬了,我真的吃不下了’的話當(dāng)成了兩人關(guān)系的突破口,大概是覺得自己總算愿意跟她‘交流’了,是以更加的興致勃勃起來。 寧慕心很難,干脆全都端到解語那邊去。 解語也很難,為了不讓自己養(yǎng)完傷以后胖個十來斤,他不得不替寧慕心出面同肖玉瓚進行了一次正常的溝通,在解語的幫助下,肖玉瓚還是很好的收斂了自己一時沒有控制好的喜悅和情緒,寧慕心松了口氣的同時,又不得不每日在她老爹的撮合下跟肖玉瓚嘗試走一走摒棄前嫌這么條路。 雖說寧老爺子終于肯把她娘臨死前說的那番話告訴寧慕心了,但寧慕心還是沒辦法一下子就邁過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兒,這么多年了,有時候她真自己都說不上到底是在埋怨肖玉瓚還是在埋怨她自己。 不過肖玉瓚沒想那么多,她就是認準(zhǔn)了自己是虧欠寧慕心的,只一門心思對她好就是了,這就是根木頭,也能瞧出肖玉瓚的幾分真心來。 “博衍,你幫我瞧瞧這個!”肖玉瓚舉著個兔子形狀的軟糯糕點,王博衍一進門,就舉到他面前了。 王博衍頓下腳步,仔細瞧過肖玉瓚手里的東西,看她這般樣子,大概知道這東西又是要給寧慕心的,她昨天的時候想出來這個稀奇點子,要把上好補身子的藥草做進糕點里面,這樣寧慕心就不會覺得太苦了。 為了這個她自己還嘗了不少,這會兒這樣端到自己面前,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做好了。 “給寧慕心的?”王博衍一猜就中,肖玉瓚撅了噘嘴,說他都不多猜幾個,沒意思得很。 不過嘟囔完立馬又對這個成品非常滿意,贊不絕口,說一點兒都吃不出來補品的味道,完全就是糕點的軟糯香味,搞得她都想多吃兩個了。 王博衍看一眼豎著耳朵的兔子糕點:“你確定她會吃這種東西么?” 寧慕心可不是喜歡這種可愛東西的人。 肖玉瓚卻對自己很有信心:“哪個姑娘家不喜歡這么可愛的東西的?這你就不懂了吧,你別看她那么精干冷漠的,見著了肯定也是喜歡的!” 王博衍沒有反駁肖玉瓚的話,見她在自己面前走來走去的夸這個糕點做工之精良,干脆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邊來,然后把盤子遞給小椒讓她拿下去。 等肖玉瓚坐好了,王博衍才輕聲道:“玉瓚,我可能這幾日要外出辦事一段時間?!?/br> 這話說得突然,肖玉瓚愣了好半天:“外出么?朝堂上的事么?” 王博衍頷首:“什么時候回來暫時還沒有確定,但應(yīng)該不會去太久,你好好在院子里安胎,天涼了,就不要到外面去了?!?/br> 這件事情是王博衍和王元平商量之后一同定下的,現(xiàn)在才剛剛審過趙隱,之后肯定也是要提審?fù)醪┭艿?,具體是什么時候還不清楚,所以先跟肖玉瓚把這事兒說了,免得自己突然不回家過夜,她胡思亂想的擔(dān)心自己。 “我沒事?!毙び癍懙故俏醋魉?,她對王博衍百分百的信任,只是沒想到自己剛剛懷孕他就要外出辦事,覺得不巧,心里也有點舍不得,一時有點沒有反應(yīng)過來而已。 她這兩天忙著跟寧慕心解開心結(jié),反倒是沒怎么好好陪王博衍,她總想著兩人日子長久得很,王博衍又是那樣縱著她,越是親近的人,好像越容易被忽視了陪伴,王博衍這會兒突然說要外出辦事,肖玉瓚才意識到王博衍也是有仕途要去奮斗的,隨時都有可能一去許久,突然又覺得。。日子過得實在太快,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好像也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多。 一下子有些失落,肖玉瓚也不到處竄了,乖乖的挪到王博衍身邊坐好,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那我能叫常護來陪我玩兒么?” 這事兒要是換做以前,王博衍自然是應(yīng)下,但現(xiàn)在怕常護說漏了嘴,恐怕是不行的了。 見王博衍猶豫,肖玉瓚還以為他又怕自己裹同著常護孟望兩人瞎玩兒,爬樹翻墻溜出府去,見王博衍沒吭聲,趕緊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了:“罷了罷了,常護那個咋咋呼呼的性子,還是別來了,眼見著跟在常二哥身邊剛有了些長進,讓他好生念念學(xué)。” 她拿眼睛瞟王博衍,自圓其說的本事倒還是沒有退步。 她自己這么想了倒還好,省了王博衍還要再想個合情合理的理由,他摟著肖玉瓚,輕聲道:“你好好的便是?!?/br> 崔有懷想要摧毀王家,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真有這能耐。 王家這塊骨頭,可不是牙硬就能啃得動的。 雖然在帝上京扎根的時間不長,但是王家的根,也絕非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好清理。 崔有懷如今年歲漸長,自負和傲氣也漸長,對于王家,他根本就沒有怎么放在眼里。 來帶他前去盤問的人比王博衍想得來得晚,但還是沒等他回家,下朝后出宮的路上,就把王博衍給攔下來了。 這要是換了旁的武官,指定要費一番周折,指不定還得打起來。 得虧是王博衍生性漠然,也早就知道這一劫躲也躲不過去,鬧起來了反而更不好,沒等這些人把話說完,就主動跟著去了。 這案子是真的蹊蹺,趙隱是主動往衙門去的,王博衍也配合得不得了,瞧這坦坦蕩蕩的態(tài)度,誰信他能干出那么多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可沒到最后結(jié)果,誰也不敢把話說滿了,畢竟各種各樣反轉(zhuǎn)的案子他們是見得太多了,更何況,牽扯到百萬軍餉案,就意味著牽扯到了周臨以及與周臨有干系的尚書令,王博衍又是皇上極為信任的人,這件事情不少人提都不敢提,之后肯定是要上報給皇上的,說不準(zhǔn),百萬軍餉案的關(guān)鍵,就快要出現(xiàn)了! 如果說趙隱指認的是旁人,那么想必大多數(shù)人都會毫無理由的站在趙隱這邊。 可他指認出來的王博衍,就非常的耐人尋味了。 趙隱的陳詞中,王博衍不僅僅和百萬軍餉案的周臨之間有交往預(yù)謀,甚至連川渝肖家都脫不了干系。 皇上的確是想拉攏川渝沒錯,但若是王博衍堅持自己,就該否了這樁婚事,可王博衍拒絕了大半個帝上京的閨秀,偏偏應(yīng)下了肖玉瓚,其中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王元平與肖成毅之間的關(guān)系非比尋常,兩人有同窗之誼,且當(dāng)初定下婚事的時候,王博衍還曾利用許家的在皇上面前提過,成功讓皇上再問了他這么一次,才有了這場聯(lián)姻。 這樁轟動一時的大案子主犯周臨一直沒有落網(wǎng),趙隱話里的意思是說周臨估計是逃到了云城邊境,由川渝總督一直掩護著,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把百萬軍餉案的導(dǎo)火索引到周臨身后的尚書令身上。 這便是趙隱所說的害死青樂的秘密。 證詞大致復(fù)述給王博衍聽過,問審的大人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王博衍,沉聲道:“王參將可認么?” 沒有證據(jù),只有證詞,自然是沒有人會認的,他也只是例行問一句而已。 王博衍聽完,覺得好笑,勾著嘴角冷哼了一聲,抬眸道:“栽贓陷害,果然毫無成本可言?!?/br> 說完后,收斂了笑意:“衍未曾做過,不認。” “王參將有什么要辯解的么?” 王博衍沉聲道:“無憑無據(jù),空口白舌,何以論罪?” “自然,我們不會聽取一人之言,尚還無法論罪,大理寺會依據(jù)趙隱的證詞先行前往川渝云城搜證,這段時間,只能委屈參將了?!?/br> 王博衍面無表情,站起身來:“我等著?!?/br> 趙隱的證詞自然只是一個引子罷了,接下來還要拋出什么樣的證據(jù)來,王博衍期待著。 因為行動著的人,不僅僅是崔有懷,他輕瞧王博衍,自以為立于不敗之地,自以為自己的權(quán)勢能夠輕易的摧毀王家。 可獅子搏兔,尚盡全力,崔有懷的自負,亦是他露出破綻的裂痕之處。 進攻與防守,松懈與反擊,乃至于勝與敗,往往都只在一瞬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