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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余孽在線閱讀 - Chapter 55

Chapter 55

    聶傾放輕腳步,讓自己悄無聲息地朝躺在病床上的余生走去,怕驚醒他。

    待走近之后,聶傾伸出手想去扶他的肩膀,可是指尖剛觸到他的身體就被余生猛地抓住了。

    他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

    “阿生,是我?!甭檭A彎下腰低聲說道。

    說完發(fā)現余生的手勁兒依然沒有放松,聶傾便又俯身貼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遍,“阿生,別緊張,是我?!?/br>
    “嗯……”余生的手終于松開,又重重地落回到床上。

    聶傾聽到他的呼吸聲有些粗重,并且斷斷續(xù)續(xù)的,不禁又伸手摸了下他的額頭,發(fā)現那里也是guntang。

    “阿生……”聶傾心疼得胸口發(fā)悶,他看得出余生這會兒完全處于一種意識游離的狀態(tài),剛才的舉動不過是出于本能而已。本能地防范,又本能地信任。

    在他的潛意識里,大概自己是唯一一個能讓他安心卸下防備的人。

    聶傾這樣想著,不禁直起身深深地吸了口氣,又轉身悄聲走出病房。

    “您好。”在走廊盡頭的值班室,聶傾找到一位較為年長的護士,看上去四十歲上下,他便敲了敲門走進去,“請問,五零六室的病人現在在發(fā)高燒,有什么辦法可以幫助他退燒嗎?”

    “五零六室的?”這位護士原本是側身對著門,聽見聲音后就轉了過來看著聶傾,“哦,是今天剛進來的那個男孩子吧。他來的時候就已經燒得很厲害了,人也昏迷著,我們已經緊急給他打了針,現在又在輸液,希望能盡快起作用。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的家人?!甭檭A說完這句,忽然想起昨晚當那位路人阿姨問起他跟余生的關系時,他的回答竟是“我跟他并不是很熟悉”,當下就想給自己一巴掌。

    而這位護士此時又有些狐疑地看了聶傾兩眼,“家人?你們是親兄弟還是表兄弟?他家里的其他人呢?長輩不在嗎?”

    “嗯……”聶傾心情沉重地應了一聲,“他現在只有我?!?/br>
    “這樣啊,那怪可憐的?!弊o士站了起來,手上拿著溫度計,“我半個小時前剛去看過他,現在再跟你一起去看看情況吧。對了,他身上的傷是怎么回事?我們重新替他包扎過,但聽醫(yī)生說好像是槍傷?他是做什么的?”

    “哦……那個傷是協(xié)助警方辦案的時候留下的……”聶傾說著出示了自己的證件。

    護士淡定地點點頭,“和我猜得差不多,他看上去不像是壞人。實話告訴你,其實像他這種身份不明、又失去意識的傷患,我們醫(yī)院在接收之后通常都是要報警的,因為他身上什么證件都沒有,也沒有手機可以用來聯(lián)系。不過那會兒正好有另一個急診,人手被調開了,大家都顧不上這件事,所以就先讓他輸著液,順便也想等等看有沒有家屬來找。如果到明天早上還沒人找來的話,我們就要給公安局打電話了。”

    “讓你們費心了?!甭檭A有些艱難地擠出一句。

    護士擺了擺手,在聶傾前面走進五零六號病房,然后來到余生身邊先伸手在他額頭上探了探,又取出溫度計來幫他測量體溫,同時說道:“他的燒遲遲不退可不是什么好事,估計是因為這處傷口的緣故,淋了雨又沾了水,有些發(fā)炎了?!?/br>
    “這樣嚴重嗎?”聶傾不禁走上前攥住余生的手,這時才發(fā)現余生手上還繃著勁兒。

    顯然,他雖然沒有對護士jiejie的接近表現出明顯的防備,但也不敢徹底放松。

    真不知道該說他什么好……聶傾禁不住默默苦笑。

    而護士這會兒又嘆了口氣回答聶傾的問題,“嚴不嚴重暫時可不好說,得看他燒到什么程度。如果真想讓他快點退燒的話,你就去衛(wèi)生間接點涼水來,拿毛巾替他敷在額頭上,勤著點換,還可以用溫水擦拭他的手心和脖頸的位置,這樣應該會有幫助?!?/br>
    “好,我這就去?!甭檭A說著就要往門外走,他的手機卻在這時響了起來。

    “在病房里面不建議用手機?!弊o士有些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聶傾滿懷歉意地說了聲“對不起”,然后便快步走了出去,拿出手機一看是連敘打來的,他不禁猶豫一瞬才將電話接了起來。

    “喂聶傾!你找到三哥了嗎?!我去他家里看過沒人!也不在sin!”連敘不等聶傾出聲就開門見山地吼道。

    “找到了,我現在跟他在一起?!甭檭A把手機拿遠了些說。

    “那你讓三哥接電話!”連敘舒了口氣又吼一句。

    聶傾默默搖頭,“他現在已經睡了,你難道想讓我叫醒他?”

    “……當然不!”連敘在電話那頭憋了兩秒,音量終于降了下來,“那他還好嗎?他之前去哪里了?你們現在在哪兒?”

    聶傾聽出連敘這是想過來找余生的意思,但他眼下顯然不能再讓這么一位“祖宗”跑過來添亂,于是只好用一種哄小孩兒的語氣道:“放心吧,他現在在我家,沒什么事。之前他去了哪里我還沒問,看他太累,就讓他先休息了?!?/br>
    “哦……那是應該的。”連敘又沉默兩秒,說:“那你好好照顧三哥,千萬留意看他有沒有發(fā)燒的癥狀,如果有的話……如果他發(fā)燒了你一定要盡快幫他退燒!不管用什么方法??!我明早去你家找他!”

    “知道了?!甭檭A應道,可心里還稍有些疑惑,便問:“你好像很擔心他會發(fā)燒?有什么特殊原因么?”

    “沒、沒有……”連敘忽然變得吞吞吐吐起來,“總之就是發(fā)燒很不好……三哥的身體已經禁不起太大折騰了……他就不應該和你一起辦什么破案子!再這樣下去……”

    “再這樣下去會怎樣?”聶傾的聲音陡然嚴肅起來,“你告訴我,余生的身體到底怎么了?他是不是生病了?!”

    “……哎呀沒有!你煩不煩!要問你去問三哥,別問我!”連敘又沖聶傾吼了一通就直接掛了電話。

    而聶傾手里緊緊地攥著手機,忽然覺得心里特別慌。

    余生到底怎么了?

    他以前不是很健康么……

    “喂,我說你怎么還愣在這啊,不是讓你去接水來給他冷敷嗎?”剛才那位護士這時正好從病房里出來,看見聶傾后便有些責備地問。

    “……我馬上去接!”聶傾挨了訓就表現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趕緊去拿了臉盆、又拎上一個熱水壺匆匆朝衛(wèi)生間走去。

    等他接完水回來,護士已經走了,他便一個人走進病房。

    余生的氣息依舊急促。

    聶傾將一條毛巾在臉盆里打濕,擰干水后輕輕搭在他的額頭上,就見他微微蹙了下眉。

    “阿生?”聶傾輕聲叫他,確認他并沒有被弄醒之后,又小心地扶他轉身,讓他平躺在床上。

    余生受傷的位置是在左側腹部靠下,所以平躺時只要小心一點,并不會碰到傷口,而這樣也方便聶傾幫他更換毛巾和擦拭身體。

    因為發(fā)燒,余生此時整個人就像一個人形火爐一樣,不斷散發(fā)出灼人的熱度。

    聶傾感覺自己擦在他手心里的水連一分鐘都維持不了,很快就干了,而他的體溫也絲毫沒有要下降的趨勢。

    聶傾心里著急,于是一邊輕輕替他擦拭著,一邊低聲地叫著他的名字,“阿生……”

    而聶傾沒想到的是,在他這樣叫了一小會兒后余生居然有了回應。

    “阿傾……”

    “阿生?!”聶傾趕緊握住他的手,湊近他問:“你現在感覺怎么樣?哪里難受?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抱歉……我實在太擔心了……不自覺就……”

    “阿傾……”余生又叫了他一聲,口中還在喃喃地說著什么,聶傾不得不將耳朵貼到他嘴邊才聽清,余生說的是:“不要不管我……阿傾……你別不管我……”

    聶傾的雙眼一下子漲得酸疼,他低下頭輕輕吻他,小聲說道:“不會的,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呢……我那會兒說的都是氣話,別當真好不好?”

    “阿傾……別趕我走……求你了……”余生忽然蹙緊了眉頭,眼角竟有幾分濕潤,嗓音喑啞著道:“我只有你了……別趕我走……”

    “……阿生?”聶傾這時忽然意識到余生可能還沒有醒——至少思維還沒有清醒過來。

    他好像深深地陷入一個夢魘之中,表情看起來十分痛苦,嘴里還在不斷地低聲央求著,“別趕我走……別再丟下我一個人了……為什么……為什么都要丟下我……爸……媽……為什么……”

    “阿生、阿生!”聶傾迫不得已只能大聲地叫醒他,強行將他從噩夢的泥沼中拽了出來。

    “你是……阿傾?”余生睜開眼時,表情異常地茫然。

    他的眼神仿佛無法聚焦一般,努力嘗試了好幾次,才終于讓視線大約落在聶傾鼻尖的位置。

    “阿生,是我。”聶傾把他頭上的毛巾暫時取了下來,用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額頭、和那里被冷水沾濕的碎發(fā),感覺到水的涼意在漸漸褪去,手底下的溫度又開始穩(wěn)步升高。

    而余生則像是為了確認,又對著聶傾看了好一會兒后,終于開口極小聲地道:“阿傾……你終于來找我了……我還以為……你真的不要我了……”

    他剛說完這句話,眼淚就毫無征兆地淌了下來。

    “阿生……”聶傾此刻真正體會到什么叫心疼一個人到快要窒息的地步。

    他這輩子總共也沒見余生哭過幾次,尤其在余有文和梁荷出事之后,余生就幾乎沒哭過,連悲傷的情緒都極少外露。即便偶爾有所流露,他也能在下一秒又沒心沒肺地笑出來,好像剛剛的一切都只是自己裝出來的一樣。

    但是現在,他的眼淚卻仿佛停不下來。

    聶傾把他緊緊地抱在懷里,感覺到自己領口那里很快就濕了一片,可是余生卻一聲都不吭,只有身體在時不時地顫抖。

    其實聶傾也明白,余生此時會這么難過不單單是因為自己,從他剛才不清醒時的夢囈中就能聽出來,還與他爸媽的事有關……

    可聶傾還是自責。

    他知道倘若不是因為先前他把余生趕出家門,余生現在應該會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在他家的床上,放心的,踏實的,心里沒有恐懼,就不會重新經歷那些曾讓他萬分痛苦的噩夢。

    “阿生?!甭檭A又將余生抱緊了些,吻著他的發(fā)頂低聲說道:“對不起,我不會再趕你走了。再也不會了。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你也不許再離開我。不管發(fā)生任何事,我們都說定了。答應我好么?”

    余生沉默地靠在聶傾懷里沒有回應。

    “阿生,答應我?!甭檭A又說了一遍。

    可余生卻繼續(xù)保持沉默。

    直到聶傾執(zhí)著地問到第三遍時,余生才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一言為定。”聶傾努力表現出相信他真的已經答應自己的樣子,可是心底卻漫延過一股無法言說的悲涼。

    聶傾并非是一個遲鈍的人。

    每一次,當他提到不讓余生再離開自己的時候,余生那或多或少的遲疑,他不是察覺不到。

    可是每一次,余生都還是答應了,聶傾也都讓自己相信了。因為他已經無法承受會再一次失去余生的可能性。

    所以,他寧愿相信余生對他最終的隱瞞,跟這句承諾之間沒有任何關系。

    他寧愿相信,余生舍不得自己,跟自己舍不得他是一樣的。

    “阿傾……”余生這時的情緒已經漸漸平復下來,停止了抽泣,把頭埋在聶傾胸前輕輕攥住了他的衣角。

    “阿傾……你也答應我一件事好么?”

    “你說?!?/br>
    “不管在任何時候、任何場合、任何條件下……也不管發(fā)生任何事……都要相信我是愛你的好嗎……只要你相信我愛你,就會知道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做害你的事……這樣可以嗎?”余生沙啞著嗓子,輕聲而緩慢地問道。

    聶傾抱緊他,點了點頭,強忍著沒讓自己去問他說這番話的緣由。

    而余生在聽到他答應之后,身體一下子就軟了下來,頭歪倒在聶傾懷里,已然又昏睡過去。

    不過聶傾察覺到,方才他額頭上那灼人的溫度,到這時總算退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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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文內時間】:20161008 凌晨兩點半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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