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醫(yī)院的時候，蘇紀和慕西澤都在余生的病房里。

    聶傾路上提前打電話說了自己過去的目的，所以慕西澤已經(jīng)準備好電腦，見他進來就攤開手道：“把東西給我?！?/br>
    “嗯?！甭檭A將u盤交給他，“你先查著，有發(fā)現(xiàn)就給我打電話，我再出去一趟?！?/br>
    “阿傾，你要去哪兒？”余生有些不放心地看著他。

    聶傾走過去摸摸他的頭，神色凝重地道：“我想去文化路227號那里看看。兩起命案都是在那兒發(fā)生的，兇手一定跟那個地方有某種聯(lián)系，羅祁說不定也被他帶到那間地下室去了?！?/br>
    “等一下！”余生緊張地一把抓住聶傾，“阿傾你先別去，要去也不能就你一個人！那地方透著邪，保不準這會兒還有人盯著，就等你獨自上鉤，你可千萬別自己往坑里跳！”

    “是啊，”慕西澤也看著電腦說，“羅祁失蹤，對方只要腦子轉(zhuǎn)得夠快，就一定會想到你可能去227號偵查，他們不可能一點準備都不做。聶組長，你最起碼也該帶個七、八號人，全副武裝地過去。不然萬一再發(fā)生像上次那樣的突發(fā)狀況，遇上對面有槍，你不就只有干吃槍子的份兒？”

    “你說什么呢——咳咳——咳……”余生白了慕西澤一眼，強撐著坐起來，眼看就要下床，“阿傾，我跟你一起去。”

    “……你給我乖乖躺回去。”聶傾用力按住余生，自己看了眼表蹙眉道：“這附近人手不多，就算現(xiàn)在立刻調(diào)人過來，起碼也要等一個小時。我擔(dān)心……”

    “阿傾，一個小時該等也得等啊。要么你等人來了再去，要么咳——要么就讓我、現(xiàn)在跟你一起去，你選吧……”余生抬頭執(zhí)拗地盯著他。

    蘇紀這時也拍了拍聶傾的肩膀，勸道：“我知道你擔(dān)心羅祁，但是這種情況下你一個人到227號那里實在不安全。別說他很有可能不在那兒，即便他真的在那兒，你要是正好鉆進人家的圈套里，也是好漢難敵四手啊。聽我們的，暫時先等等，等人來了再說?！?/br>
    “這我怎么可能等得了……”聶傾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原地踱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基本上確定隊長跟林暖的關(guān)系，幾乎可以認定他就是兇手之一。而羅祁是我派他去跟蹤隊長的，從昨天半夜他的車離開隊長家小區(qū)之后，就再沒聽到過他的消息……我怕隊長會對他下手……萬一他出了什么事——”

    “聶傾，他不會有事的，你先放松一點?！碧K紀拍拍他，“如果真如你所說，羅祁失蹤跟隊長有關(guān)，那他的目的肯定是為了擾亂你的心神，從而干擾你破案。你現(xiàn)在要是亂了，不顧一切去找人的話，不就正中他下懷嗎？”

    “可難道就這么干等著？！”聶傾猛地轉(zhuǎn)身，差點把蘇紀甩到一旁，幸好坐在另一邊陪護床上的慕西澤眼疾手快地拉了蘇紀一把，這才沒讓他撞在柜子上。

    “聶組長，你冷靜點行么？”慕西澤將蘇紀扶穩(wěn)，眼睛卻沒看聶傾，“本來這個圖像就不好處理，你再在這里添亂的話我不如不弄?！?/br>
    聶傾聽了表情一滯，先看看蘇紀，低下頭道：“抱歉書記……我不是有意的……”

    “沒關(guān)系。不過聶傾，我也覺得你應(yīng)該先冷靜一下，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對找羅祁沒有什么幫助?！碧K紀說完看了眼余生。

    余生會意地點點頭，問：“對了阿傾，你剛才不是說已經(jīng)確定付明杰跟林暖的關(guān)系了么？他們倆是什么關(guān)系？該不會是……忘年戀吧？”

    “……你想到哪兒去了?！甭檭A站著就焦躁，于是又回到余生身邊坐下，雙手握拳放在膝蓋上說：“他們倆應(yīng)該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br>
    “親兄弟？？”余生、蘇紀還有慕西澤三人都嚇了一跳。

    聶傾點點頭，見他們滿臉都寫著“快說說是怎么回事”，只好先給朱祖?zhèn)ゴ蛄穗娫?，讓他盡快調(diào)人過來，又很快地將今天查到的事情跟余生他們講了一遍。

    “沒想到付隊長也挺不容易的。”慕西澤聽完輕聲感慨一句。

    余生和蘇紀都沒說話，默默低著頭，可能是從付明杰的經(jīng)歷當(dāng)中回想起自己父母過世時的那些畫面，心情難免沉重起來。

    聶傾看著他們倆，過了好一會兒，方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伸手攬住余生，對著蘇紀和慕西澤說：“其實我今天在來的路上忽然想到另一件事，就是隊長的信息來源?！?/br>
    “信息來源？你指的是——”蘇紀忽然一愣，“是誰告訴他有關(guān)林暖手術(shù)的事？？”

    “嗯?！甭檭A點了下頭，“雖然我不知道林暖是什么時候離世的，但肯定不是最近。隊長從林暖死后至今，中間隔了這么長時間才忽然選擇復(fù)仇，理由會是什么？要么是他最近才知道林暖在手術(shù)過程中發(fā)生紗布殘留的真相，要么就是他剛知道當(dāng)年做手術(shù)的都有哪些人。當(dāng)然，這兩件事他也很有可能是同時知道的……”

    “阿傾，你說會不會沒人告訴付明杰，而是他自己查到的？你之前不也是自己查出來的么?！庇嗌ゎ^問。

    聶傾沉思了一會兒，眼神忽然一變，視線莫名變得凌厲起來，沉聲道：“不是，我不是自己查出來的，是馬醫(yī)生告訴我的?！?/br>
    余生仔細瞧著聶傾的臉色，斟酌著道：“馬維遠告訴你，是因為他也是當(dāng)年參與手術(shù)的人員之一，會知道內(nèi)情很正常。阿傾，你該不會懷疑，付明杰也是從他那里聽來的消息吧？這可能么——咳咳……知道內(nèi)情的人不止他一個，付明杰為何偏偏找他？即便要找咳……也該是去找、找蘇永登和邱瑞敏他們，畢竟他們是主刀，馬維遠只是個內(nèi)科醫(yī)生……咳——咳咳……況且、付明杰又怎么知道、知道馬維遠跟當(dāng)年的手術(shù)有關(guān)，相關(guān)記錄不是都被銷毀了嗎？馬維遠總不至于——咳咳——自己跑到付明杰跟前……大講特講一頓，他沒這個膽量，也不該知道，付明杰和林暖的關(guān)系吧……”

    余生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完這一段話，就靠在聶傾肩膀上輕輕喘息，聶傾趕緊拿過保溫杯來，慢慢地讓他喝了兩口熱水，余生這才喘勻了氣。

    “小余哥，你都成這樣了，還是少說話吧?！蹦轿鳚傻哪抗怙h過來看了他倆一眼，又問聶傾：“聶組長，你現(xiàn)在是不是懷疑一切？連被害者都開始懷疑了。”

    “我的懷疑是有根據(jù)的?！甭檭A定定看著他，“昨天我就覺得奇怪，為什么余生他們在醫(yī)院里被折疊刀刺傷的消息會那么快傳到局里，我剛拿到刀上殘留物的檢驗報告，隊長就托李廳的關(guān)系把結(jié)果要走了？”

    “刺傷是前天發(fā)生的，當(dāng)時醫(yī)院里人很多，傳出去不奇怪吧？”蘇紀問。

    聶傾輕輕搖頭，“醫(yī)院里人多是沒錯，可是真正看清楚余生是被一把折疊刀刺中的人有多少？還有，后來余生被明醫(yī)生送進手術(shù)室進行縫合，我讓自己人等手術(shù)結(jié)束后就立刻把折疊刀送回局里化驗，知道這件事的人應(yīng)該也很少才對?！?/br>
    “照你這么說，最值得懷疑的人難道不是那位明醫(yī)生嗎？”慕西澤挑起眉梢道。

    余生：“不會是明醫(yī)生?！?/br>
    聶傾：“應(yīng)該不是他?！?/br>
    異口同聲地說完后，余生和聶傾對視一眼，又同時問對方：“為什么你覺得不是他？”

    余生：“我——咳咳——咳——我是覺得——”

    “還是我先說吧?！甭檭A看著他上氣不接下氣，不禁輕輕撫著他的后背道：“明昕沒有這么做的動機。他有可能把這件事告訴馬維遠，但應(yīng)該也是因為馬維遠先問了他，他才會說。目前沒有任何一項證據(jù)或是線索顯示出明昕跟這個案子、或跟林暖有任何關(guān)系。都到這個時候了，不適合再輕易擴大懷疑范圍?！?/br>
    余生一邊聽一邊慢慢點頭，等聶傾說完他又輕聲補充道：“我也這么認為……因為，如果真是明醫(yī)生故意把這件事泄露出去，那么按照當(dāng)前的推論，他應(yīng)該和兇手、和付明杰是一伙兒的?？墒?，他前天救了我，這就存在矛盾了?！?/br>
    “他救你是正常的吧，你又不是付明杰想殺的人?！蹦轿鳚煽聪蛴嗌f。

    余生有些脫力地靠在聶傾身上，擺了擺手，“付明杰想不想殺我、我不知道……但是，前天來醫(yī)院的那個人，目標應(yīng)該，從一開始，就是沖著我來的……”

    “你說什么？”聶傾瞬間低下頭看他，“沖著你？？”

    “嗯……”余生又低低地咳嗽兩聲，繼續(xù)道：“阿傾，當(dāng)時的襲擊發(fā)生得很急，因此很多事我沒能、沒能立刻察覺。可等后來，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就覺得，那天的事情很奇怪……那名襲擊者，當(dāng)時的行為，就好像算準了我會跟著馬維遠一樣。而且，他明明身手相當(dāng)不錯——咳咳，對我出手的時候，一招比一招狠，可是對馬維遠，卻好像故意留有余地。就連最后，我?guī)婉R維遠擋的那一刀咳——那一刀……也好像是、是他有意等著我沖過去……不然的話，憑他之前跟我對打的速度，我是根本趕不及的……”

    “還有這回事？！你怎么不——”聶傾剛想說“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可話未說全又被他生生吞回去半句。他想起來余生方才已經(jīng)說了自己是后來回想起時才察覺出不對，他也是太著急，差點又“關(guān)心則亂”。

    這樣想過之后，聶傾便深深地吸了口氣，有些歉疚地摟緊余生問道：“阿生，你能想到那名襲擊者針對你的原因嗎？你以前有沒有見過這個人？哪怕只有一面之緣，他有讓你覺得熟悉的地方嗎？”

    “沒有……我已經(jīng)努力回憶過了，但我真的不認識他……”余生像是極為無奈似的嘆息一聲。

    聶傾低下頭摸著下巴思索，“那就奇怪了。我昨天去馬維遠家里找他的時候，他的表現(xiàn)也很奇怪。雖然被一個連環(huán)兇手當(dāng)做殺害目標確實很令人害怕，但是他所表現(xiàn)出的程度要更明顯，我跟他說話的時候，就覺得他渾身上下都散發(fā)出一種莫名的恐懼，可又說不上原因。他如今被警方保護得如此嚴密，妻子和孩子也回娘家去了，他還怕什么呢？”

    聶傾這樣說著，眼前又浮現(xiàn)出當(dāng)時去馬維遠家時所看到的情景：整潔清爽的門臉，收拾整齊的房間，家具上落著的一層薄灰，馬維遠身上褶皺不堪的衣褲，慌張的神色，還有……還有當(dāng)初第一次跟他交談時，他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那種對警察的懼怕和不信任……

    該不會……

    聶傾心里驀然升起一個可怕的念頭，激得他一下子站了起來。

    “……阿傾？”把全部重量都放在他身上的余生差點從床上栽下去，好在聶傾總算沒忘了他，瞬間伸手將他攬住了。

    “我去找馬維遠，你們等我消息?！甭檭A扶好余生后就去衣架上取自己的大衣，不等身邊三人說出阻止的話，他已大步走到門口道：“放心，我不會獨自去227號，找馬維遠問完話我會回來?！?/br>
    “阿傾等等！咳咳——阿傾——”余生還在叫他，然而聶傾已經(jīng)關(guān)上病房的門離開了。

    “余生！”蘇紀上前一步攔住想要跟出去的余生，壓著他的肩膀道：“你就讓他去吧，他只是去見馬維遠，不會有事的。”

    可余生的眼睛卻直勾勾盯著門，好像十分不安。

    天已經(jīng)黑了，雨還未停。

    余生心里莫名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今天晚上，怕是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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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文內(nèi)時間】：20161011 晚上八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