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正在翻一份文件，見他來忙合上了，笑說：“別拘謹，先坐。”

    洛行略微蹙眉，校長笑瞇瞇往椅子后靠了靠，半天又坐回來兩手搭在辦公桌上，鄭重的問他：“洛行同學，校長問你件事，你要如實回答不能隱瞞，好嗎？”

    洛行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這么嚴肅，遲疑的點了下頭。

    “你在學校里，是不是有人欺負你？”校長停頓了下，說：“九班是比較亂一些，如果有被欺負的狀況，你告訴校長和老師，我們來幫你解決?！?/br>
    洛行一怔，“沒有人欺負我，校長為什么這么問？”

    校長皺了下眉，不知道在想什么，過了會又說：“我問過程老師，他說你現(xiàn)在的同桌叫霍行舟，確實有點混不吝還愛嘲諷人，是不是他欺負你？”

    洛行嚇了一跳，生怕校長誤會，忙道：“不是，校長真的沒有人欺負我，您叫我來到底是因為什么，是……有人跟您說了什么嗎？”

    校長嘆了口氣，萬分難以啟齒的說：“你mama昨天來學校找我，說你在學校里過的很不開心，這樣下去對你的學業(yè)有影響，提出要讓你轉(zhuǎn)學去一中。”

    洛行瞬間呆住。

    “我也不能不為這個考慮，畢竟高三了，這是決定一輩子的一年，但我看你的成績沒有下降，所以想找你問問，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我問過各科老師，都對你很滿意。我思來想去，也應(yīng)該沒有別的不開心的原因了。”校長嘆了口氣，看著面前這個乖乖巧巧的學生，實在不舍的問：“你的意思呢，你想轉(zhuǎn)學嗎？”

    ——

    洛行呆呆的出了校長辦公室，仰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忽然感覺有什么落到了臉上。

    涼涼的。

    他抬手摸了摸，又好像什么也沒有。

    他僵著腿，感覺機械性的一步步往教學樓的臺階邁，真的很想不通為什么趙久蘭一定要這么執(zhí)著的要讓他去一中。

    掌控他嗎。

    洛行停了腳步，站在窗口兩手死死地按住窗框，冷風一陣陣的灌進他的脖子里，又仿佛在胸前撕了一個口子，讓帶著刀鋒似的冷風灌進去。

    江城的空氣不好，一到冬天霧霾就更嚴重，到處都是灰蒙蒙的飄著幾乎能讓人窒息的微塵。

    洛行看著遠處的霧霾，腦子里不斷的回想校長說的話。

    冷風將他的眼睛吹得通紅，整張臉幾乎都木了，洛行眨了眨又酸又疼的眼睛，死死地忍住幾乎沖破喉嚨而出的詰問。

    到底、到底他要怎么做，才能讓趙久蘭放過他。

    他已經(jīng)不再奢望能從趙久蘭身上得到什么了，他已經(jīng)避而遠之了，為什么她還是要來掌控自己的人生。

    就因為，自己是她的兒子嗎！

    可如果因為自己是她的兒子，她又為什么從來不肯施舍他一絲溫暖善意？

    對她來說，自己到底是什么！

    洛行死死的咬著牙，拿出手機，把回復校長的話，也發(fā)了一句一模一樣的給趙久蘭。

    ——我不轉(zhuǎn)學，絕不。

    趙久蘭似乎就在等著他這條消息，幾乎是秒回過來，是文字。

    可字里行間卻透著一股冷冷的威脅，就像她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的，居高臨下羞辱小洛行的那樣，帶著冷意的一句話：你自己下賤，不知羞恥，你也不在乎霍行舟嗎？

    洛行指尖發(fā)顫，“什么意思！”

    ——你想讓全世界都知道霍行舟和你一樣，是個喜歡男人的變態(tài)嗎？我聽說他mama是娛樂圈的人，他爸爸是知名作家，他將來也是眾星捧月的，你負得起責任嗎？

    ——你要他被人非議嗎？你喜歡他就不應(yīng)該讓他因為你而承受痛苦，你給不了他什么，就不應(yīng)該自私的去招惹他，那是不知廉恥的婊子才干的事。

    ——他不過是玩玩你，聽mama的話，轉(zhuǎn)學到一中來，mama會好好教你的，你一定會變回正常的孩子，聽話。

    洛行握著手機，就算是死死地咬著牙，還是克制不住。

    一滴眼淚落到了屏幕上，碎成了好幾瓣，將那個正常兩個字，放大、又扯的變形。

    風聲鉆進耳朵里，細微的發(fā)出嚎叫，很快又消失無蹤。

    洛行艱難的蹲下身子，雙臂脆弱又無助的抱住自己，將哽咽一聲聲的咽回肚子里，只有肩膀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