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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笑道:“明日去榮國府,玉兒可要給你的姊妹們帶些玩物?今日我叫林忠先將那些古玩玉器整了出來登過冊子,待用過飯后,你去挑一挑,我也不知你們女兒家喜歡什么?!?/br> 黛玉眉目彎彎笑了笑:“二jiejie喜歡棋,我去尋一副好棋給她帶了去。三meimei那里需得兩部書。倒是四meimei喜歡作畫呢,偏生手里紙筆顏料都不齊備,不知咱家這些帶上京來不曾,橫豎我如今也不常在家,不如送去給四meimei?!?/br> 說來她也有些感慨。 年前因著她要入宮,賈母開了好長的單子叫鳳姐兒去預(yù)備,上頭筆墨紙硯自然不消說,那些畫器也是一應(yīng)俱全。 雖則宮里自不會缺,但聽說各府都著人給自家姑娘備了,賈母自然也催人去辦。 可惜黛玉并不怎么愛畫,入了宮也白放著。 倒可憐惜春這樣喜愛作畫的,平素竟只有兩支著色的筆,并赭石等四樣最尋常的顏色罷了。寧國府那邊不管,榮國府這里誰又會當(dāng)回事呢。 而在林如海這里,聽了賈家自己嫡出小姐的待遇,不問便可知黛玉在那里是什么情景了,于是暗自冷笑了一聲。 只是不愿再提起恐惹女兒傷心才罷了。 于是只是溫言道:“咱家這些都是全的,只是有些放舊了,倒不好送人。明兒一早我打發(fā)人出去買一套新的來給四姑娘,才不算失禮?!?/br> 黛玉笑著點點頭:“說起畫來,明日我且得回去將商家meimei送我的畫拿回來,白掛在那里若是讓人碰了污了倒不好?!?/br> 還有許多她素日寫下的詩稿,看了一半的書,那日走的急沒有帶走,這次正好可以帶回家來。 等次日黛玉看到墻上空空如也時,臉色當(dāng)即就變了。 紫鵑連忙解釋道:“姑娘,原是二太太那里,說要待一個極要緊的客。聽說姑娘這兒有一幅老太太送的頂好的字畫,便說借過去略掛一掛就送回來。只是……只是這也有幾日了,我也不好去催的。” 黛玉只覺得心口發(fā)悶。 她何等聰明,一聽便明白這幅畫多半是回不來了。王夫人說借去掛一掛,自己這個晚輩如何能去要?豈不是失禮。 可是這并不是賈母的畫!這是嬋嬋送給自己的畫。 黛玉在賈家這些年,當(dāng)面背地受的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多少有落在她耳朵里的,只因寄人籬下,說出來反而更沒意思白叫人添了話頭,只能暗自氣悶落淚。 可如今,她也得太后教養(yǎng)了數(shù)月,太后既喜歡,皇后又明里暗里護持,她在宮中便處處叫人敬著。 養(yǎng)移氣居移體,她早已不似從前那般只會默默躲著傷心了。 于是此時她轉(zhuǎn)身就往外走,要去王夫人跟前問一問此事。 就算她是長輩,也沒有這樣的道理! 紫鵑畢竟跟了她多年,倒不忍見她吃虧,于是連忙拉住她道:“姑娘。您如何就自己要去?!?/br> “二太太但凡說一句這本就是榮國府的畫,你豈不是白白叫人議論貪圖這府里東西?便是拿回來也要受委屈的。要我說,如今姑老爺在呢,姑娘只管請姑老爺做主就是了。” 紫鵑也不知王夫人會把畫送了人,只當(dāng)王夫人不想還。 那黛玉便是去要了回來,對上個長輩,也要受些言語了,所以連忙拉住黛玉。 黛玉也是方才惱了,如今叫紫鵑一說,便站住身子。 是了。這早已不是她從前寄居榮國府的日子,如今她是跟著父親回來做客的,萬事都有父親呢。 想著紫鵑方才為了勸她,也算是大著膽子說了王夫人的不是,于是便拉著她的手道:“我知道你的心是為我好,可你是這家里的人,從此后便不要再向著我了。” “你原就是老太太的人,我去請老太太的意思,再叫你回去伺候,免得你在這里守空屋子?!?/br> 紫鵑含淚道:“姑娘來的這幾年,吃了多少苦我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可算好了?!?/br> “姑娘也不必去替我回,咱們屋里清凈著呢,我倒不愿意回去爭那些閑氣。我便在這里守著屋子,等姑娘偶爾回來住一兩日也是好的。” 黛玉見紫鵑居然落淚,多年的委屈氣悶也涌上心頭,跟著眼圈有些紅。 而寶玉知道黛玉回來,歡喜無盡的跑過來,卻見兩人相對垂淚,連忙問著緣由。 黛玉不愿對寶玉說其母的是非,于是只是遮掩過去。 又將從家里帶來的各色禮物分送了寶玉和三春等人。 雖然賈母苦苦挽留,但晚膳后林如海還是帶著黛玉離了榮國府。 上了馬車后,林如海便問道:“玉兒,今日你魂不守舍似的,方才當(dāng)著人為父也不好問,如今你可說了罷?!?/br> 黛玉略有些踟躕。 她向來聰慧心細,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思量許多。經(jīng)過這一日,她倒有些不想告訴林如海了。 若是讓爹爹去要回來,只怕要跟榮國府起齟齬,那府里的人能說出什么好話來?只怕自家的有理也變作了沒理。 但林如海既然看了出來,她便不再隱瞞,低聲將此事說了。 林如海一聽,當(dāng)時便覺得怒火往上沖。 他回京后,其實并沒有細問黛玉在榮國府這幾年的經(jīng)歷。一則不忍女兒再提起此事傷心,二則他心里也有數(shù)。 可是如今真聽女兒當(dāng)面說起來,卻比看信中字句更讓他惱怒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