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頁
連趙氏都被夫君唬的噤若寒蟬,只等王子騰放下手中利器,這才勸道:“老爺別氣壞了身子。說句不好聽的,女子出嫁從夫,便是我們家犯了罪也與姑太太不相干,她犯的事也只是榮國府……” 她話音未落,王子騰便打斷:“東西是從我們府上叫商無非要走的!這還與我們王家不相干?!” 保寧侯商鐸,字無非。 王子騰怒了,連聲侯爺都不肯稱呼,直接指名道姓。 趙氏只得奉上茶來,繼續(xù)道:“此事也怪妾身,姑太太那邊送了禮來,我就收了,也不曾問個明白?!?/br> 王子騰雖然氣急了,但還沒有氣糊涂,揮手道:“此事與夫人什么相干?咱們家一年到頭收的禮數(shù)也數(shù)不清,難道要你一一盤查來源?都怪那個蠢貨!”王子騰又開始咬牙。 趙氏不吭聲了,她方才的話也只是以退為進,先把自己摘出來,果然王子騰不肯怪她,只罵王氏。 她對這個小姑子可是半分好感都奉欠,此時勸也不勸。 王子騰在院中踱來踱去,繼續(xù)喝罵道:“你說我王家是怎么生出這樣一個蠢貨?!居然拿了旁人的東西送人情!這也罷了,你倒是尋個兜得住的坑呢,居然去動林如海的女兒!” 王子騰雖是武將,卻也是允文允武,因位高權重,更不肯叫人看輕,極重素日言談舉止。如今卻這樣破口大罵,可見是被王氏氣狠了。 趙氏適時在火上澆了一點油:“今早老爺上朝去了,姑太太那里還打發(fā)了人來。說是榮國府老太太要將她送進佛堂待半年,姑太太請我去說情……” 果然王子騰就如同一口油鍋炸了一般,不等趙氏說完,就厲聲喝道:“不許去!說什么情!叫她給我進去!在佛堂里蹲個一年半載再說!就算史太君不動手,我都要去請史太君處置了她,難道放她繼續(xù)在外面犯蠢嗎!” 這事商鐸親自出馬,更連皇上都垂問了,估計后宮太后等人也都盡知。 那林姑娘如今還在太后跟前讀書呢,榮國府此舉也是落了太后的面子——太后前腳將人接近宮讀書,榮國府后腳倒趁機摸人家東西,這是打誰的臉呢! 與其等太后從宮里下旨懲罰王氏,不如榮國府趁早將王氏給關進去,也顯得知趣一點。那掉在地上摔得稀碎的臉面也能稍微再撿起來那么一點子。 趙氏本來就不想去榮國府搭救王氏,聽了這話便應下了。 王子騰此時只覺得太陽xue“突突”地跳,忍不住伸手按住了額角?;诺泌w氏連忙來扶:“老爺萬萬保重身子,快請個太醫(yī)來瞧瞧吧。” “罷了,我這剛出宮就請?zhí)t(yī)來,豈不是叫皇上以為我有怨懟之情。我不過是氣狠了,哪里有什么病癥。只叫人熬一碗安神湯來我喝吧?!?/br> 趙氏忍不住含了淚: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王子騰支撐著這四大家族多么辛苦,雖有史家兩位侯爺可援手一二,但終歸還是他頂在最前頭。果然如今有禍事,也是首當其沖。 她扶了王子騰的手,夫妻兩人彼此扶持往內走去。 兩人此時腦子里轉著同樣的念頭:真恨不得把王氏再塞回娘胎里去回爐重造!好讓她生個腦子出來! 王家這里是想把王夫人塞回娘胎,那榮國府可就是想把王夫人塞回娘家了。 別看賈政的官位比起王子騰不值一提,但他的要臉程度卻比王子騰還重呢。 當日林如海私下里回來,只當著榮國府幾位主子點破王氏做的好事,賈政就羞憤的不得了,恨不得再也不見這個婦人。 如今保寧侯一鬧,這臉可是丟的滿京城都是,連皇上都做主給人家林府賞畫了,這簡直就是直接扒榮國府的臉,扒他賈政的臉! 反正賈政直接告了病假,短時間內他絕不肯回工部去叫同僚嘲笑。 好在他這官職也是親爹臨終前上書,太上皇賞的。誰也不指望他干什么,不去也不至于影響工部運轉。頂多是等著看熱鬧的人民群眾非常失望罷了。 現(xiàn)自賈母起,賈赦、賈政、賈璉、邢夫人鳳姐兒等都在榮慶堂內,氣氛一片壓抑。 唯有王夫人跌坐在地哭道:“姑老爺好不念親戚情分。在這里答應了老太太將此事抹了,回頭居然讓保寧侯府堂而皇之的登門去要畫。說到底不過是一幅畫罷了,偏要這樣打我們兩家的臉嗎?” 鳳姐兒心道:姑媽,我要是你,現(xiàn)在就閉著嘴不說話的。 難道是因她這幾天頓頓只得糙米粥果腹,腦子里沒油水,所以越發(fā)的不好使了?還是事到如今,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王熙鳳認真揣摩著王夫人現(xiàn)在的腦回路。 其實王夫人的腦回路很簡單:在她看來,這次她真的是冤枉的!要知道是保寧侯府送的禮,便是鬼拉著她的手她也不能干啊。 俗話說不知者不罪,她這幾日已經(jīng)受了磋磨,寶玉也被賈母拘在身邊不得相見,這件事也該過去了吧。 誰知道商家卻上王家的門去打臉,害的她居然要被關進佛堂。她怎么能去佛堂! 她這一去,元春寶玉也都跟著沒臉,若是再讓趙姨娘哄了賈政去,日后寶玉豈不是要吃賈環(huán)的虧。 于是王夫人先送信去王家請嫂子來幫忙,卻只不見趙氏來,如今只得自己跑了賈母這里來跪著哭訴。 賈母現(xiàn)在跟王子騰一個想法,當真是不明白這是哪里來的蠢貨,從前看她當家也跟個人兒似的挺有條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