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皇上去了對林如海的疑心，自然一門心思惱恨甄應(yīng)嘉，又想起甄家往日魚rou百姓等罪行累累，更不能忍。

    當(dāng)即下令將甄應(yīng)嘉革職，拏解來京審訊。連帶甄家都要一并抄了。

    然而皇上這里的旨意剛下，就見太上皇那里派了人來，命皇上這就去見他。

    太上皇雖重病，但耳目猶在，果然閩南之事，也只比皇上知道的略晚些。

    商鐸一聽便道：“皇上，現(xiàn)下老圣人病體沉疴，性情難免急躁，請您萬事務(wù)必忍耐些?！?/br>
    皇上連著雙目都有些紅了：“朕知道父皇要作甚，然不處置甄應(yīng)嘉，對不起枉死的忠臣良將和黎民百姓！”

    商鐸見皇上沖沖大怒，不似往日情態(tài)。

    深恐二人起爭執(zhí)，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太上皇畢竟身子骨差，什么時候死都可以，但萬萬不能跟皇上大吵一架后駕崩。

    氣死生父的罪名便是皇帝也扛不住，所以商鐸連忙起身跟上。

    他敢跟著皇上，其余三人卻不敢，只能面面相覷。

    然也不敢站起來，畢竟皇上走之前也沒叫起。

    但皇上既然不在，三人也不能一直傻跪著，于是就坐在了地上。

    可憐一位大將軍，兩位尚書，此時都只能席地而坐。

    而這邊，皇上跟商鐸甫一踏進(jìn)太上皇內(nèi)室，就聽聞一聲喝罵：“混賬，朕還沒死呢，你就敢抄甄家！還不與朕跪了！”

    皇上一口氣險些沒倒上來。

    他的圣旨剛蓋了印，估計皇城門還沒出去呢，太上皇這里居然就知道了。

    皇上怒氣勃發(fā)，一時竟要學(xué)盧御史一般，來一個鐵骨錚錚，竟不肯跪。

    商鐸見事不妙，冒著大不敬之罪，扯了扯皇上的衣袖，拉著他跪在太上皇榻前。

    太上皇命人扶他艱難坐起，唯一能動的一只手顫顫巍巍先指了商鐸就罵道：“你好大的膽子！外戚當(dāng)?shù)溃魜y朝綱，滾到一旁去，朕日后再與你算賬！”

    商鐸只能叩拜謝罪。

    才多久不見，太上皇居然變成了這樣：他也算是太上皇看著長大的，從前犯了什么樣的過錯，太上皇也不過笑罵兩句土匪一般，仍是對待子侄的口吻。

    如今卻是真的就將他視為仇寇，幾乎要推出去斬了一般痛恨。

    可見太上皇心性之變。

    皇上見此，忍不住出聲痛臣甄應(yīng)嘉之過，若說南安郡王府和周瓊還有戴罪立功的機(jī)會，那甄應(yīng)嘉所行之事，流放三千里真是都一點(diǎn)不虧。

    不是看在太上皇的面子，皇上才不會容他押解進(jìn)京，能當(dāng)場斬立決。

    結(jié)果太上皇居然還不滿意，皇上只覺得肺都?xì)庹恕?/br>
    商鐸見皇上臉色就知要遭，只是太上皇在上面虎視眈眈，他也不敢攔著皇上。

    所以說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

    皇上裝了這么多年的孫子，終于炸了：不但慷慨陳詞歷數(shù)罪過，還硬剛太上皇，表示就是要辦甄應(yīng)嘉！

    更怒而表示，不光甄應(yīng)嘉，甄家也別想跑：“他敢侵吞軍餉，朕就抄了他的家，讓他都吐出來！”

    太上皇何曾見過皇上這樣不恭敬的樣子，當(dāng)即怒發(fā)沖冠。要是能動的話，肯定會上去親自踹這個逆子。

    然而偏生不能動。

    越是身不由己，太上皇越是怒火沖頭。一時居然抓起桌上剪燭花的銀剪子對著皇上就劈面擲了過去。

    好在商鐸一直留心父子倆的舉動，見此簡直魂飛魄散，情急之下，顧不得僭越，直接伸手去抓那枚銀剪。

    掌心便被硬剪刺入，傷勢頗重深可見骨。

    登時鮮血汩汩涌出，淋漓一地，染紅了磨得光潔如鏡的泥金地面。

    一時內(nèi)室寂靜如死。

    半晌后，皇上才驚怒交加，瞠目結(jié)舌道：“為了個罪臣，父皇居然要兒子的命！”

    其實(shí)太上皇擲出后當(dāng)即就后悔了，他不過是隨手抓了個物件。等自己發(fā)現(xiàn)是剪子也吃了一驚，有些悔意。

    但見皇上這種目眥欲裂的樣子，又怒道：“君要臣死，父要子亡，本就是正道，你如此倒行逆施，難道朕還管不得你了嗎？”

    然后又呵斥商鐸道：“天家之事，也是你一外臣能插手的！”

    商鐸眉目肅然，俯身叩拜，雙手就按在自己流下的血泊中：“臣芥子微塵，不敢有涉天家之事。然圣人之軀不可損。臣甘領(lǐng)太上皇責(zé)罰?！?/br>
    老圣人見鮮血滿地，實(shí)在是壯烈凄涼，一時也覺傷心疲憊，只道：“還不快都離了朕這里！甄應(yīng)嘉之事，先將他提回京城，不許傷他性命！至于抄家，也待刑部和大理寺審過后再說?！?/br>
    皇上當(dāng)真恨得雙目滴血：今日這一鬧，太上皇的心腹舊臣們豈能不知。

    估計早就有人跟甄家通風(fēng)報信了，到時候?qū)⒇敭a(chǎn)轉(zhuǎn)移一番，等皇上再去抄家，估計只剩個空殼子了！

    然見太上皇已經(jīng)決斷至此，商鐸在旁失血都失的臉色蒼白，皇上只能咬牙起身，君臣兩個退了出去。

    至此，這一對天家父子已然彼此撕破臉面，再不能轉(zhuǎn)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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