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惜朝自己去了祠堂, 魏國公聽到這個消息, 直接閉上眼睛吐出一口nongnong的濁氣。

    他起身在書房里踱步, 來來回回，聽著這腳步聲以及行動間衣裳的摩擦聲，便可知他是有多么生氣又……無奈。

    賀祥安靜地站在一邊, 過了一會兒便聽到魏國公道：“罷了, 隨他去吧?！?/br>
    不是第一天認(rèn)識這小子了，拿定的主意什么時候更改過？

    不愿就不愿吧，魏國公知道再這樣下去, 只能兩敗俱傷。

    活到這個歲數(shù)，他不是看不到賀惜朝身上那股輕易不低頭的韌氣, 如銳利的刀鋒，勇往直前，就是這樣這小子才能走到今日。

    踩下賀明睿, 鮮明而霸道地占據(jù)了魏國公心目中最重要的地位！

    他對賀惜朝簡直又愛又恨，可沒有一次比現(xiàn)在可恨！

    魏國公眼神郁郁, 心里琢磨著什么時候給這個臭小子一個好好的教訓(xùn)。

    至于這次林岑嚴(yán)自己不爭氣, 說實話也怪不得他人，魏國公憤怒之余權(quán)衡了利弊, 決定順其自然，畢竟賀惜朝背后站著當(dāng)朝太子，他也不得不考慮。

    賀祥一聽這話, 便知道魏國公拿賀惜朝是真沒辦法。

    他咋了咋舌, 躬身退下。

    既然準(zhǔn)備放棄賀惜朝這條路子, 他便耐心地等著三司會審。

    如林岑嚴(yán)這般的地方官要先捉拿歸京才好審問，這時間上便不算緊張，再加上官員審問之中互相牽扯攀咬，很快就能在京中卷起漩渦，大批的官員得入獄問罪。

    這個時候就看看林岑嚴(yán)能不能將功贖罪，揭露旁人罪證，他好從中撈下其一條命，也算給meimei一個交代了。

    不管如何先見到林岑嚴(yán)再做打算。

    就算不能……那也是天意如此，他已盡力而為。

    只是今日怕是得給幾位大臣告?zhèn)€罪，他這個祖父拿不下孫子，的確是一件沒臉的事情。

    然而多事之秋，下了朝，魏國公剛出了宮門，賀祥便稟告道：“國公爺，府里來人說族中幾位太爺，叔老爺，以及旁系的當(dāng)家人都到了?！?/br>
    魏國公上車的腳步一頓，眉頭狠狠地皺在一起，問：“他們怎么會來？誰讓他們來的？”

    賀祥道：“是姑祖奶奶。”

    魏國公終于失了態(tài)，罵道：“簡直胡鬧！回府！”

    此時賀惜朝正跟同僚在附近飯館用午飯，他今日的飯量，嗯，有點驚人。

    榜眼楊素坐在他身邊，眼看著賀惜朝吃完第二碗飯，似乎還準(zhǔn)備添第三碗的時候，連忙按住他的手說：“賀大人，早飯您就算一樣沒吃，這會兒也該夠了吧，冒然吃這么多，不得積食啊？”

    “是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吃了這頓沒下頓，一頓吃到撐呢?！碧交ɡ沙逃窳滞嫘Φ?。

    可沒想到賀惜朝點了點頭：“下一頓怕是艱難了?！?/br>
    “?。俊敝車耐朋@訝地看著他，“這怎么說？”

    賀惜朝指了指經(jīng)過一晚上已經(jīng)消下去一點的臉，嘆息了一聲道：“問你們一個問題?！?/br>
    “您說?！?/br>
    “若有一人罪惡滔天，罪無可恕，可他卻與你同枝同蔓，你們可會寬恕他，饒他一命？”

    “這……”在坐的人互相看了看，沉眉思索起來。

    楊素問道：“那他究竟犯了什么罪？”

    賀惜朝說：“按照大齊律法，該滿門抄斬，可若是天子法外開恩，則罪不及妻兒?！?/br>
    話音剛落，程玉林道：“那自然是大義滅親！能得滿門抄斬，那得是多大得罪名！這種人，如何再饒他一命，否則那些因他遭難的人豈不是冤魂難安？”

    楊素也點頭：“賀大人，莫不是魏國公……”

    然而賀惜朝卻幽幽地看了他們一眼，不再多言。

    昨日朝堂上傳出來的消息，可謂是京城最大的事。

    而這不得不讓他們聯(lián)想到賀惜朝，畢竟那巴掌印還在呢。

    “您要不再喝完湯吧？”楊素打了碗湯遞到賀惜朝地面前，卻忍不住勸道，“賀大人，君子自有原則，不該為親而論，您可是狀元郎啊，當(dāng)為天下楷模，萬萬不可……妥協(xié)了。”

    “是啊，您得堅持??！”

    賀惜朝微微彎了彎眼睛，然后將湯喝完，起身抱拳道：“多謝諸位體諒，我便去了?！?/br>
    “少爺，所有在京城的賀家旁支都已經(jīng)到了，幾個有名望的老太爺也沒落下?！卑⒏７鲋R惜朝上馬車說。

    賀惜朝輕輕點了點：“那咱們的國公爺呢？”

    “已經(jīng)回府了?！?/br>
    “好，全員就位，輪到我了。”

    此時，魏國公府，祠堂大開。

    賀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陳列在臺上，燭火點燃，映照著原本陰森森的祠堂多了幾分人氣。

    魏國公給祖宗牌位磕了三個響頭，便走出里室。

    寬敞的外間坐滿了人，各個都在賀氏一族舉足輕重。

    魏國公看向林老夫人道：“你何至于此呢，不是沒有周旋余地了呀！”

    林老夫人眼睛紅腫，由著孫子攙扶著說：“大哥，這不僅是林家的事，也是你們賀家的事。小妹是沒有辦法了，也不能再隱瞞下去，只能請賀家長輩叔祖過來一同想想法子?！?/br>
    “文博。”

    這時，坐在堂上高椅的一位頭發(fā)已經(jīng)完全花白的老人喚了魏國公一聲。

    魏國公忙看向他，抬起手拱了拱：“三叔?！?/br>
    賀三太爺?shù)溃骸拔牟?，岑?yán)若是出事，賀家的生計可就斷了，這，你清楚的吧？”

    魏國公點了點頭：“可要命的是，承恩侯的名單冊子上岑嚴(yán)的名字就在前頭，罪證確鑿，想要保住官位，幾乎是不可能的了，侄兒正在想法子能夠留他一命?！?/br>
    此言一出，賀三太爺身旁的幾位上了年紀(jì)的老爺子一同沉了表情，皺眉。

    “這官位要是丟了，北境那條道怎么辦？”一個旁支的當(dāng)家人說。

    “咱們賀家就靠著那條路吃飯呀！”

    林老夫人忙起身道：“幾位叔叔，兄長，岑嚴(yán)在遼州呆了三年，手上已經(jīng)捏了不少人脈關(guān)系，且打通了關(guān)卡。只要他活著，他必然幫著賀家繼續(xù)維持那條路子，不會損害賀家的利益，只求賀家能救他一命，侄女感激不盡！”

    林老夫人帶著孫子跪下來，給眾人磕了一個頭。

    林岑嚴(yán)的這條命眾人不關(guān)心，可那條生財?shù)穆纷訁s是不能放棄。

    已經(jīng)過慣了揮霍的生活，哪里肯放開那座金銀大道。

    幾位太爺，叔老爺一同看向魏國公，賀三太爺?shù)溃骸拔牟?，你說怎么辦吧，為了賀家，岑嚴(yán)的命是一定要救下來的?！?/br>
    一位叔老爺?shù)溃骸霸蹅兛墒浅隽艘晃换屎竽锬?，一位?dāng)朝貴妃，兩位皇子，其中一位還是太子！保下區(qū)區(qū)一個人，這應(yīng)該不在話下呀！”

    “沒錯，就這樣還要看著賀家的外甥去死，今后你魏國公如何在朝中抬起頭來？”

    魏國公被說得面露難堪。

    一位旁支的當(dāng)家人說：“國公爺，你可是咱們賀氏一族的當(dāng)家人，向來唯你馬首是瞻，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族人受苦受難??？”

    “可這件事真的不好辦……”

    魏國公還未說完，另一個旁支道：“哪里不好辦？賀惜朝不是英王面前的紅人嗎，讓他向未來的太子求個情，不行？”

    “我們也沒計較他明知道他表叔在名單里頭，還不提前打聲招呼過來，現(xiàn)如今讓他去求個情，留下一條命，這不過分吧？”

    是不過分，若是旁人自然沒問題，可賀惜朝不一樣，他是鐵了心要把林岑嚴(yán)送上斷頭臺，讓他求情，只能把他魏國公的臉面往地上一扔使勁踩。

    “文博，不是三叔自私，只顧著自己。只是你想想這次是岑嚴(yán)，下次若是你呢，他也要這樣袖手旁邊看著你落罪嗎？這官場上，哪幾個人是干凈的呀？難道他也要拿著自己人當(dāng)作功勞向太子邀功嗎？這樣的人，就算爬得再高，賀家也要不起啊！”

    賀三太爺這話一出，魏國公便瞇起了眼睛。

    “當(dāng)初賀鈺不顧一切與李家庶女私奔，讓家族丟盡臉面，備受爭議，按照族規(guī)本該除名的。可你不忍心，非要留著，那便留吧。如今孩子認(rèn)回來，又上了族譜，看你的樣子還得舍了明睿立他為繼承人。文博，他可知道感恩？如果知道，怎就能狠心直接斷了賀家生計？”

    “明睿是不夠聰明，也沒有他眼光毒辣，可是與賀家旁支來往較好，是個寬容懂禮的，又是從小受你教導(dǎo)。要我說，他比半路回來的賀惜朝合適的多?！?/br>
    賀三太爺這話受到了多人的贊同。

    賀惜朝的確才能出眾，可這么多年來與賀家旁支冷冷淡淡，從不來往，看起來冷心冷肺，這樣的人當(dāng)宗主，哪兒還有旁支好果子吃？

    然而賀明睿聽了這話，卻連連擺手：“叔公，明睿愧不敢當(dāng)，不管如何祖父總有自己的考量。只是今日為的是表叔，賀家生計，先解決此事要緊?！?/br>
    “正是，文博，你表個態(tài)吧。”

    魏國公眉毛狠狠地擰起來，最終他道：“等惜朝回來，讓他出面去英王府遞個話，讓英王見我等一面。三叔，惜朝是英王門下，替英王辦事，有些時候他也身不由己，也得體諒一下?！?/br>
    這話其實讓賀家族老們不太滿意，按照他們的意思，就是讓賀惜朝直接向英王求情，保下林岑嚴(yán)，若是能官復(fù)原職最好。

    似乎看穿了他們的心思，魏國公沉了臉色，冷淡道：“畢竟不將國法放在眼里的可不是他。”

    魏國公這么一說，眾人也不好再要求什么，只能先看著。

    林老夫人眼神不禁暗了暗，果然被賀明睿說中，魏國公是舍不得這個孫子，如今還在為他說話。

    而賀明睿卻笑了笑，只是笑意不打眼底，心里暗暗發(fā)誓，今日定要將那小子給驅(qū)逐出去！

    然后下人稟告賀惜朝回來了。

    而另一邊，小墩子的稟告道：“殿下，惜朝少爺回國公府了?！?/br>
    蕭弘一聽立刻起身，大步朝大門走去：“備馬！”

    “可是殿下，您不是養(yǎng)傷嗎？”小墩子皺了皺臉，這樣大剌剌地出門不會被告到皇上面前去？

    蕭弘瞪了他一眼：“本王的媳婦兒都要讓人給欺負(fù)了，我還養(yǎng)個屁的傷！”

    小墩子跟小玄子趕緊往邊上看了看，發(fā)現(xiàn)沒人才松了口氣。

    互相看著苦笑一聲，得了，跟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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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遙：敵軍已經(jīng)到達(dá)戰(zhàn)場，請我方準(zhǔn)備。

    ……

    魏國公不管是罵惜朝還是打，都是在國公府里的，真在外頭還是很護(hù)著惜朝的，請大家放心，他不傻的，只是比較自負(fù)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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