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虐之人
溧陽公主府, “少夫人, 黃氏和云氏來請安了?!鄙炙幭崎_簾子, 對賀靈珊道。 茉莉正在給賀靈珊梳頭,聞言道:“這兩位倒是雷打不動,每日來請安。” 賀靈珊微合的眼睛睜開說:“有孩子了總得為之打算幾分,讓她們等著?!?/br> 茉莉將那根金簪插到賀靈珊的頭上,穩(wěn)了穩(wěn)道:“少夫人,好了?!?/br> 賀靈珊對著鏡子抿了抿唇, 抬手夠了夠那簪子,很是順手, 便起了身。 賀靈珊一來, 黃氏和云氏便齊齊行禮:“少夫人安?!?/br> “何必來的那么早, 你們來了也就算了,綺然還小, 就讓她多睡會兒?!?/br> 賀靈珊坐下之后, 詹少奇的兩個有名分的妾才堪堪坐了半個位置, 黃氏便道:“少夫人仁慈,可孩子卻不能不懂規(guī)矩,給母親晨醒昏定, 這是應該的。” 說著她推了推詹綺然。 詹綺然是詹少奇的長女,今年已經(jīng)有五歲,長得粉雕玉琢很可愛, 她走到賀靈珊面前, 曲了曲膝蓋道:“綺然見過母親, 請母親安?!?/br> 賀靈珊看著她笑道:“真乖,你娘教導的很好。”雖夸獎著,卻沒有伸出手撫摸她一下。 黃氏看著心里有些著急,她咬了咬唇,突然起身謙卑地說:“少夫人,小姐年紀漸長,可妾身身份低微,眼界有限,若一直跟在我身邊,實在耽誤了她,將來也沒個好前程,少夫人……” 黃氏話還沒說完,賀靈珊便看過來說:“女兒還是在生母身邊最好,何必舍了骨rou分離,綺然是長公主的頭孫女,前程自然不會差的?!?/br> 賀靈珊的話,讓黃氏頓時眼露失望。 她當然不想將女兒送到別人身邊養(yǎng),可她是什么身份,一個小小的不得寵的妾室,跟賀靈珊云泥之別。若拘在她身邊,不得嫡母半分教養(yǎng),將來好人家誰會想娶? 長公主的庶孫女,在京城之中算什么? 如今她是真羨慕云氏,生了兒子,就被長公主給抱走了,至少前途不會壞。 然而云氏也有苦說不出,長公主將兒子一抱走,就仿佛與她無關了,連見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可其實云氏的兒子出生時,長公主的意思是讓賀靈珊養(yǎng)在身邊,然而賀靈珊沒要。 她是多希望賀靈珊能答應下來,這樣每天請安,還能見上一面。 這兩個本以為賀靈珊是要自己生一個,可這么多年來,她依舊膝下空虛,長公主提了幾次將云氏的兒子給她養(yǎng),她依舊沒答應。 而黃氏想盡辦法將女兒送過來,賀靈珊也無動于衷。 有時候,她們這些妾室也弄不明白這位少夫人在想什么。 就算沒孩子,養(yǎng)好庶子庶女,將來晚年也不會凄涼,可她就是冷漠,一點也不想沾手。 甚至連丈夫,她都不想多接觸,只要詹少奇染指的女人,無論好壞她都沒意見,全部塞在了后院里。 兩人各過各的好多年了,仿佛她不想牽扯上這個公主府里的任何人任何事。 可越是如此,這些妾室在賀靈珊的面前越安分,內心也越害怕。 詹少奇是什么人,只要接觸過都或多或少挨過虐待,沒死活下來不得寵是最好的保命方式。 每年總有那些自詡不一樣,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傻子爬上他的床,可最后要么跟她們一樣如一潭死水,要么人前光鮮人后舔傷,或是……梅花樹下的花泥,連一點名分都沒撈到,像黃氏和云氏這樣生育子女的簡直是上天眷顧! 而賀靈珊乃正房夫人,來自魏國公府,圣上賜婚,詹少奇就是不親近,也不敢傷害她。 這些如飄零一樣的妾室總得靠著誰,是以對賀靈珊都是恭恭敬敬的,越是生了孩子的越是本分。 眼看著賀靈珊端起茶來要送客的時候,云氏忽然道:“少夫人,聽說,梅開閣那個……昨晚被抬出去了……” 賀靈珊聞言,拿著杯蓋撥茶沫的手一頓,卻沒有抬起頭來,繼續(xù)若無其事地喝著。 黃氏小心翼翼也說:“昨日午時還好好的,都在大少爺身邊半年了,還以為要抬她為妾,沒想到人……說沒就沒了……” 說這話的時候黃氏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總覺得瘆得慌。 哪個后宅做妾室,人都是削尖了腦袋爭寵,可她們卻唯恐詹少奇記起來。 “行了,孩子都還在吶,這話別提了,請過安便退下吧?!辟R靈珊放下茶盞道。 云氏跟黃氏只得起身,帶著詹綺然給賀靈珊行了禮才緩緩退下。 走到門邊的時候,賀靈珊突然道:“綺然若是無事,來這兒走走也好。” 黃氏聞言大喜過望,連忙回過身帶著女兒磕頭道:“多謝少夫人?!?/br> 等人一走,賀靈珊便是輕輕嘆了一聲。 茉莉道:“小姐怎么忽然要親近綺然小姐了呢?” 賀靈珊看著茶杯說:“我是想到了我和我娘,爹去了之后,也是這么小心翼翼惶恐地過日子??烧采倨妗彼樕下冻鲎I誚來,“這樣的爹,還不如死了?!?/br> 茉莉默然。 “待會兒你回一趟國公府,明睿忽然來公主府,我心里沒底,你請她查查究竟什么事兒?” 茉莉領命。 到了晚些時候,茉莉回來稟告道:“奴婢告訴了夫人,夫人說會盡快弄清楚的,讓小姐放心?!?/br> 賀靈珊抿了抿唇,眼底一片陰郁:“這些年,在惜朝的光芒下,明睿像是走進了死胡同,越來越鉆牛角尖。我不知道他跟詹少奇有什么關系,昨日就是來見我,也不過走個形式,說些場面話。希望他不會越走越偏,做些無法挽回的事情吧?!?/br> “應該不會吧,如今國公府里就只有明睿少爺,沒人再爭了?!避岳虬参康?。 賀靈珊一嘆:“是啊,但愿他安安分分,如今李家也倒了,正好沉下心來。” 說到李家,茉莉道:“小姐,夫人說前些天李家老夫人來過,穿得很是素凈,二夫人送了好些東西,怕是給了不少體己?!?/br> 賀靈珊微微皺了皺眉:“最近倒是有聽說李家舉債,有些人家跟了賠了不少銀子,二嬸這么做也是為人子女的本分?!?/br> “會不會明睿少爺跟著賠了,大少爺也牽扯在里面?” 茉莉這么一說,賀靈珊卻是覺得有可能,詹少奇雖然有虐待的癖好,可若不是心里實在不痛快,也不會隨手虐殺。 那婢女都跟在他身邊半年了,之前還想著抬妾,突然就這么弄死了? 她想了想便起身走進里屋,讓茉莉將箱籠打開,取出一個匣子。 茉莉看著賀靈珊將匣子打開,數(shù)出了一疊銀票,交給她。 茉莉瞧著數(shù)目,不禁皺臉道:“小姐……” “現(xiàn)在就去吧,詹少奇定然也賠了,跟明睿起了齷齪,往那婢女撒氣呢!不管如何,明睿也是我弟弟,從小看著長大的,他如今手面緊,我也該幫一幫?!?/br> “還是小姐心地好?!?/br> 賀靈珊搖了搖頭:“雖說李家咎由自取,可畢竟是惜朝下的手,我這個做jiejie的,總不能冷眼旁觀。這一萬兩你給二嬸送去,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昨日明睿來,怕是沒好意思開口?!?/br> 茉莉嘆道:“是,夫人瞧見您這份心意,手面也得松一松了?!?/br> 賀靈珊笑著頷了頷首:“娘將來還得在國公府里養(yǎng)老,總不能做得太絕,如今太子地位穩(wěn)固,惜朝節(jié)節(jié)高升,也不怕國公府左右搖擺,總是家庭和睦要緊?!?/br> 茉莉點頭,將匣子扣好:“說來惜朝少爺真有出息,那么大一件事他都能輕松解決,人人都說,惜朝少爺不出二十就得成為閣老了呢!” 提起賀惜朝,賀靈珊從心底露出喜悅來:“他一向人小主意正,遲早得出人頭地的,我倒是好奇這滿京城的貴女都想招他為婿,不知道最后便宜誰了?” “一定是個知書達理,又知情知趣的小姐!”茉莉肯定道。 賀靈珊也是這么想的,她看了茉莉一眼,催促道:“行了,趕緊去吧,天色不早,多帶幾個人陪你?!?/br> 茉莉欠了欠身,拿著匣子轉身往房門走,然而剛到門邊就傳來一聲驚呼。 “啊——大少爺——” 賀靈珊心猛地一跳,驀地站起身,往門口快步走去……接著一步一步退回了房內。 面前,詹少奇手里抓著那只匣子,臉上帶著陰涔涔的笑跟著走進來,問:“這里面是什么?” 賀靈珊退著退著,直到腳跟碰到了凳子才站住腳,心中乍然見到詹少奇的慌張也慢慢沉靜下來,她抬起頭,面無表情:“跟你何干?” 詹少奇看著她故作鎮(zhèn)定的模樣,當著她的面直接將匣子打開,一把拿出里面的銀票,口中嘖嘖:“一出手就一萬兩,賀靈珊,你弟弟說的不錯,論有錢的主,還真得看你啊!” 賀靈珊聞言一愣:“你說什么?” “賀明睿騙了我五萬兩的銀子,他拿不出來,讓我來找你,說魏國公府你娘當家,把著銀子不放,都流到你手里了,你有錢。”詹少奇將匣子擱到了桌上。 賀靈珊整個人都懵了,臉頓時漲得通紅:“胡說什么!” “我也只當他胡說,可沒想到……還真有?!闭采倨婷嫔簧频仡┝搜巯蛔樱安贿^不夠,他欠了我五萬兩,昨日給了一萬兩,如今還差三萬兩,夫人?!?/br> 賀靈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又氣又急:“你少胡說八道壞我們姐弟之情,明睿怎么可能這么說?詹少奇,我雖然對你沒有夫妻情分,可我自認為行事端正,我一個出嫁女做不出摟娘家銀子這種卑劣之事!也由不得你敗壞我的名聲!” “姐弟之情?”詹少奇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笑話,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握住和賀靈珊的手腕,低下頭問,“賀靈珊,誰才是你弟弟,不是賀惜朝?賀明睿說了,整個魏國公府只有你娘聽你的話,沒跟著投銀子,賀惜朝輕輕松松替朝廷賺了千萬,解決了邊軍餉銀,徹底禁了走私,不是他告訴你的,否則這么好賺錢機會,你娘怎么無動于衷?” 賀靈珊的眼睛里一片難以置信,只覺得心窩子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她不愿意相信詹少奇這混賬的話,可是若不是賀明睿說的,誰會告訴他? 她一直覺得就算她與賀明睿的姐弟之情淡了,可畢竟血濃于水,有事能互相幫襯。 然而終究是她一廂情愿,賀明睿沒把她當jiejie! 賀靈珊的眼里慢慢浮現(xiàn)水汽,然而面上卻冷了下來:“你以為誰都跟你們一樣,眼里只有那些不義之財嗎?李家倒了,活該,你賠了銀子,也活該!貪心不足蛇吞象,老天爺有眼!”她使勁地拽著手腕,可惜女人跟男人力氣差太多,她根本掙脫不了。 詹少奇聽著臉皮抽動,暴虐之氣顯露了出來,他胸口起伏:“少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賀靈珊,我不管賀家怎么樣,可我對你不薄吧?整個公主府沒人招惹你,把你高高供起來,你好歹也該知道自己是誰家的媳婦,你居然一聲都不吭,看著我掉進這個坑里,心里很快意?” 賀靈珊簡直要氣笑了:“我從來都沒見過像你這么厚顏無恥的人,你把我的手放開,滾出去!” “把銀子給我!” “沒有!本來看賀明??蓱z,送他一萬兩,可他既然不把我jiejie,當仇人,那我就是燒了,埋了,撕了也不給他一分一毫!” 詹少奇危險地瞇起眼睛:“不給?” 賀靈珊直起臉:“不給!馬上把我的手放開,不然我就喊人了!” “喊人?”忽然詹少奇笑起來,賀靈珊直覺不對勁,正要抬起手往頭上摸,然而卻被詹少奇率先從她的頭上拔掉了金簪,丟了出去。 “你當我傻子嗎?賀靈珊,我平時懶得動你,真以為我會怕你跟我拼命?”詹少奇說著便將賀靈珊便往床上拖去,“我今天就教你什么叫做夫為妻綱,怎么伺候男人!對了,你還是個雛吧,行,咱們今日圓房,有過一次,你就離不開男人了,保管服服帖帖!” 賀靈珊聽著這令人作嘔的話,死命掙扎,手打腳踢:“滾,別碰我!詹少奇,你讓我惡心!我就是一輩子守活寡,也不想見到你!” “別嘴硬,得趣過一次你就知道滋味了?!?/br> 詹少奇將她拖到了床邊,賀靈珊的眼淚終于順著眼角流下,整個人快崩潰了,抵死不從。 “你放開我,否則我就吊死在公主府門口,做鬼都不放過你!” 屋里的丫鬟婆子聽到聲音,紛紛跑進來,大喊著:“少夫人!”便要過來阻止。 “滾!”詹少奇狠戾地回過頭,“爺要跟我的妻子同房,怎么,你們也要阻攔?誰敢踏進來一步,就給我填塘!” 詹少奇手上不知道有多少條人命,他根本不把下人的命當回事,自然也說得出做得出。 一時間,鎮(zhèn)住了好些人。 他一把將賀靈珊扔到了床上,然后撲了上去,扯她衣裳。 賀靈珊的貼身丫鬟一個個淚流滿面,于是奮不顧身地撲過來,拉住詹少奇。 “放開小姐!” “求您放開小姐!” “滾開!”詹少奇回頭就一腳將一個丫鬟踹開。 忽然他腦后生寒,他連忙偏頭一躲,一把匕首就劃過了他的手臂,瞬間他吃痛放開了手。 只見發(fā)絲凌亂,衣衫不整的賀靈珊手里握著匕首,蜷縮著自己對著詹少奇,她整個人繃得緊緊的,臉上全是眼淚。 這匕首是她慌亂中從枕頭后抽出來,擱在那兒就是為了這一天。 她見詹少奇的眼睛整個都猩紅了,就要再撲上來的時候,她將匕首抵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尖銳的刀鋒刺破了皮膚,雪白的頸項霎時添了一抹刺眼的紅,她抖著嘴唇說:“我不怕死……” 詹少奇整個人起伏,喘著粗氣,臉龐猙獰無比,腦中生熱:“那你就去死!” 賀靈珊看著他一步一步走進,臉終于上露出解脫的笑,就要刺下,便聽到一聲大喊:“住手——” 卻是溧陽長公主到了。 ※※※※※※※※※※※※※※※※※※※※ 別生氣,總要讓這人狗帶吧? …… 感謝在20200216 20:39:42~20200217 20:59: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池小池、41560336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瑞月無雙 10瓶;因硯廢食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