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追驚局_分節(jié)閱讀_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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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門洞開時,那人穿著筆挺的軍裝,軍靴锃亮。臉上明顯帶著蒼白,大抵是強(qiáng)制要從醫(yī)院出來。 冷佩玖見到賀琛的一瞬,差點(diǎn)落淚。 賀琛深深地看著冷佩玖,他慢慢在他的小玖面前蹲下。 “這些話,我只問你一次。你說什么,我信什么?!?/br> 賀琛一字一字地慢慢說,他說的那么認(rèn)真,一點(diǎn)虛情假意都沒有。 跟在他身后的梁振等人大驚失色,一陣驚呼。 冷佩玖癡癡看著賀琛的眼睛,他明白,他明白的,這個人,他看一眼少一眼。 “這個人,是不是你。傳遞情報(bào)的人,是不是你?!?/br> 冷佩玖根本沒去掃一眼賀琛手上的照片,于他來說,這完全是在浪費(fèi)時間。一分一秒也好,他都只想看著賀琛。 冷佩玖說:“是的。軍長,都是我?!?/br> 一錘定音。宛如千鈞之力,砸碎了兩人跳動的心。 牢房里靜極了。 賀琛緩緩閉上眼,睫毛輕顫,雙手微微發(fā)抖。 接著,是一聲痛苦的長嘆。 “好樣的,小玖?!?/br> “你好樣的?!?/br> 第48章 盜紅綃 蘇穆煜近幾日呆坐在家里,什么也不干。愈近初冬,他整個人也如丟了魂兒似的。連鳴問他想怎么辦。 能怎么辦,這是別人的夢,這是別人的人生。你要如何?你能如何。 你我皆是看客,聽了戲,散了曲,合該等著這結(jié)局。 上海的雨,接連不斷地下,五區(qū)秘密監(jiān)獄里關(guān)押著一眾抓捕的情報(bào)員。 牢房里陰森森的,寒氣逼人。南方的冬天,不似北方那般直接的冷。它是從骨縫里滲透進(jìn)去的冷意。由內(nèi)而外的涼,叫人穿再多也抵御不住。 冷佩玖的手僵透了,雖然梁振派人送來一床破棉絮,也捂不住他渾身流失的溫度。賀琛自那天來過一次后,再也沒有露面。 冷佩玖深深記得賀琛臨走之時,只是淡淡道:小玖啊,我當(dāng)真看錯你了嗎。 冷佩玖在草墊上蜷起身體,他時常想這人生無非就是一個個選擇而成。賀琛,自己,還有那人,他只能選擇背棄一個。賀琛是心愛之人,那人是珍重之人,而自己兩相對比,顯得便沒那么重要了。 其實(shí)后來想想,那人說的也對。賀琛會去打仗,一走就是好多年。 軍長最終會忘了一個叫做冷佩玖的戲子,一個姓冷的負(fù)心人。多少年后,賀琛也該娶妻生子,在功成名就中過上美滿的生活。 如此說來,自己的犧牲,倒還有些意義。 冷佩玖不想虧欠誰,但他已經(jīng)被迫這樣了。先是虧欠了那人,再是虧欠了賀琛。人生啊,從來就沒有補(bǔ)償一說。瞧,他自以為補(bǔ)償了那人,那誰又來補(bǔ)償賀琛? 冷佩玖只剩一條命了。既然如此,便叫賀琛拿去罷。 很快,冷佩玖的處決判了下來,于五日后實(shí)行槍斃。 賀琛接到消息時,他正坐在。一張薄薄的信紙落在桌面上,抬眼看去,立起來的相框里還裝著兩人合照。 賀琛看了會兒,伸手把相框蓋在桌子上。他深吸一口煙,道:“張叔,你來一下?!?/br> 冷佩玖對處決結(jié)果并不意外,他只是輕輕笑著問:“軍長還會來看我嗎?” 好似將死之人,并不是他。 賀琛去了,不過他是去問冷佩玖最后的遺愿是什么。 冷佩玖笑著說:“軍長,您待我,當(dāng)真是有情有義?!?/br> 賀琛不言他,只是再一次確認(rèn):“處刑之前,你還有什么想做的?!?/br> “唱戲,”冷佩玖說,“軍長,還有一出覓知音,我沒為你唱?!?/br> 賀琛靜靜地看著他,冷佩玖坐在草墊邊。他渾身的氣質(zhì)卻如同坐在龍椅之上,不卑不亢。兩人的視線漸漸交織,牢房外的雨聲越過小窗滴滴答答響。 賀琛忽然想起來,他還從未這般仔仔細(xì)細(xì)瞧過冷佩玖。他伸手摸摸冷佩玖的臉,冰冰涼涼的,沒有一絲溫度。黑白分明的眼睛是從未有過的清澈,好似牢獄之災(zāi)反而鍛造了他的根骨。賀琛再握住冷佩玖的手,纖細(xì)筆直,骨節(jié)錚錚。這比臉還要冰,凍得賀琛渾身一顫。 接著,他碰到了一個溫?zé)岬臇|西,從冷佩玖的袖口滑出——是一只玉鐲。 “還戴著?”賀琛怔住,他記得當(dāng)年是送了一對,“另一只呢?” 冷佩玖收回手,握了握拳:“另一只不小心丟了,我只剩這個了。以后葬我,可不要拿走它。” 賀琛滾動一下喉結(jié),將手插`進(jìn)褲兜里。他的五指慢慢收攏,指甲尖抵在掌心rou上。冷佩玖揚(yáng)起一張年輕俊美的臉,輕聲問:“軍長,你要走了么?!?/br> 走出這間牢房,走出他的生命。走過兩人相識的長橋,走離任何一出戲曲的背后。 賀琛看著他,眼里的情緒千百轉(zhuǎn)。不走,留下又如何。賀琛低頭半響,最后轉(zhuǎn)身抬步,正要背過去,冷佩玖卻突然撲上來抓住他! “軍長,你就要了走么!” 賀琛一怔,這聲急促且有些歇斯底里的問句,宛如一盆熱油從他的天靈蓋上灌下。徹徹底底燙傷了他整個靈魂! 就要走了!一個留在陽關(guān),一個去向陰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