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王、王爺?”舌頭開始有些不聽使喚。 松開被角,快速掃了一眼里面。 里衣還整整齊齊的穿著,嗯,昨夜里應(yīng)該沒有發(fā)生什么事。 李珺焱將她剛剛的小動作盡收入眼底,不免覺得有些好笑,抬腳坐在桌前,給自己斟了杯茶水,抿了一口,轉(zhuǎn)著青花杯沿,“原本以為你什么都不在乎,現(xiàn)在看來,也并不盡然啊?!?/br> 靜靈見他背對著自己,便大大方方下床穿衣。 好在昨夜換下的衣服還在,干了之后將就著還能穿,等一會兒,再回清心小筑換一身便是。 理了理衣角褶皺,她道,“我也不過是一俗人,怎能擺脫人性呢?” 打開房門,香蘭忙上前噓寒問暖。 靜靈當(dāng)著她的面轉(zhuǎn)了轉(zhuǎn)身子,“你看,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br> 香蘭松了口氣,將手中的木盆一把塞到她懷里,“小姐為何老干這樣危險的事?以后要是再弄得一身傷回來,香蘭就再也不讓你出去了?!?/br> 靜靈抽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以后若是這般嘮叨,只怕是要嫁不出去咯!” 香蘭立即變了臉色,揪住靜靈的胳膊,“小姐難道要把香蘭嫁出去嗎?香蘭不嫁!香蘭要一直陪著小姐!” 眼看她淚花都要出來了,靜靈連忙開口哄她,哄了好一會兒,她才將淚花收了回去。 靜靈心里不禁一陣唏噓。 在淮安王府的時候,要是她有個如此忠心的丫鬟,說不定最后下場也不會落的那么慘。 一番洗漱過后,跟李珺焱共用了早膳,并沒有多說什么,只她吃完的時候,開口問了句“裴虎在哪兒”,也不知這王爺是有起床氣還是怎么的,冷哼一聲,說了句“本王不知”,靜靈只得自己出去找。 在院子里彎彎繞繞,就是不見裴虎那些人的影子,只見到駝叔一人勤勤懇懇的拿著他那把破掃把掃地。 實在找不到人,她便朝著駝叔走去,問道,“這今日府中,為何這般冷清?人都上哪兒去了?” 駝叔停下掃地的動作,拄著掃把仰頭看靜靈,那破掃把立起來還比他高出一頭。 “回王妃的話,今日是王府選定的采購日,那些人許是給府上添置衣食去了?!?/br> “原來如此?!?/br> 靜靈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卻見約莫十來歲的男孩從側(cè)門歡快的跑了進來,一見駝叔便兩眼晶亮的撲了上來,喊了聲“爺爺”。 “怎的之前沒聽說過駝叔你還有個孫子?”靜靈原本離開的腳步停了下來,扭頭打量著進來的那孩子。 濃眉大眼,眼神看著挺純凈,與駝叔不一樣,他穿著深藍色布衣,身材板正,寬肩窄腰,甚是標(biāo)準(zhǔn),不難想象長大之后是何等風(fēng)采。 靜靈看著他,不免就聯(lián)想起她的弟弟來。 心頭一軟,從腰間摸出一錠銀子放入男孩手中,“拿去買些吃的吧?!?/br> 誰知那孩子一把將銀子摔在地上,嘴里卻笑嘻嘻的道,“爺爺說了,不能要陌生人的東西。” 駝叔面色大變,忙將銀子拾起,沖著靜靈彎腰賠罪,“根兒爹娘死得早,我沒有教育好他。不懂事,還請王妃恕罪?!?/br> 靜靈看著根兒,他雙眸依舊清明,絲毫沒有做錯事的覺悟,隱隱還有些神氣。 嘆口氣搖了搖頭,道,“駝叔多慮了,我怎么會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駝叔松了口氣,壓低聲音教訓(xùn)了根兒幾句。 靜靈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離開,聽得身后根兒扯著嗓門喊道,“我不是小孩!你怎么老拿我當(dāng)小孩看!我比你有出息!我才不會跟你一樣,一輩子只能給人當(dāng)個掃地的下人!” 吼完,他搶過駝叔手中破爛的掃把,狠狠地折成兩半,用力的仍在地上。 “根兒,根兒!” 駝叔一向隨和,臉上總是帶著憨厚的笑,但是此刻卻跪坐在地上,干瘦的雙手捧著那把破掃把,望著根兒跑開的方向哭成了個淚人。 靜靈望了望樹上蹲著的鳥兒,什么都沒說,微蹙著眉,離開了。 在府門口等了一會兒,就見裴虎跟洪林有說有笑的大步走來,一見靜靈,裴虎神色一正,闊步上前,“謝姑娘,你身上的傷沒事了?怎么現(xiàn)在就下地活動了?” 靜靈被他臉上夸張的神情給逗樂了,“無礙,一點小傷罷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裴虎哈哈大笑。 昨夜里他可是擔(dān)心的要死,若不是靜靈一人吸引了黃昭的主力部隊,他跟那些兄弟們也沒法沖出重圍,把貨安安全全帶走了。 想起這件事,他對靜靈的敬佩之意無疑又上一層樓,其高大形象直逼睿王李珺焱,且照這個趨勢一直下去,定然會超越之。 笑到忘形處,他抬手在靜靈肩膀拍了兩拍,“好!這身子骨果然結(jié)實了不少!” 兩下把靜靈拍蒙了,旁邊的洪林也蒙了。 眼角余光看到站在靜靈身后不遠處的那一抹紫影,心里猛地一哆嗦。 他一手握拳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想要阻止裴虎這種無異于“自殺”的行為,但是這二愣子硬是沒聽出來毛病,還跟靜靈“謝姑娘長謝姑娘短”的聊的熱火朝天了起來。 眼看著李珺焱一張臉從面無表情到最后的三尺冰霜,洪林上前一步,拍了拍裴虎的肩膀,道了聲“珍重”便抬腳走了。 “哎,這家伙啥意思?還沒出事呢跟我說的哪門子珍重?這不是咒我呢嗎???” “裴虎!”一道嗓音穿破虛空,直傳入他耳中。 裴虎翹首一看,李珺焱正站在不遠處,雙眼一瞬不瞬的盯著他,他還不知死活的打了個招呼。 “神機營的戰(zhàn)馬這段時間糧草不足,就有勞裴將軍前去照看了?!?/br> 神機營馬匹之?dāng)?shù)。 三千…… 第56章 本王就要在你這歇 淮安王府。 啪—— 一只茶盞被摔的粉身碎骨,在地面四濺開來。 “黃昭,你可知這批貨對本王來說有多重要?” 黃昭跪在地上,頭垂的要多低有多低,“屬下……甘愿受罰!” 李言之額角青筋跳躍,一甩闊袖,在空氣中發(fā)出一聲脆響,在原地來回踱步,腳下生風(fēng),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指著黃昭道,“本王真恨不得將你凌遲處死!” “王爺……”劉山雙手抱拳,準(zhǔn)備替黃昭說話,卻被一腳踹翻在地。 “你有什么資格插嘴!本王叫你去尋貨,你卻放火燒山!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你讓本王如何在皇上面前交代!” 黃昭出了一掌心的汗,聲線有些微的顫抖,“王爺息怒,朱家老爺還有書信一封差我?guī)Ыo王爺?!?/br> 李言之深吸了一口氣,壓制住胸腔里奔騰的怒火,“呈上來!” 黃昭連忙一手伸進懷中,左摸右摸,忽然面色煞白。 李言之瞧他面色不對,眉頭一擰,沉聲催促道,“信呢?!” 黃昭急的饅頭冒汗,索性拉開衣領(lǐng),低頭一看,里面空空如也,那封書信也早已不見了蹤影。 李言之旋身坐在椅子上,一手半攏在闊袖當(dāng)中,手指關(guān)節(jié)捏的啪啪作響,“你別告訴本王,信也弄丟了……” “王、王爺,屬下罪該萬死!還請王爺恕罪!” 黃昭腦袋在地上磕的砰砰作響,生怕慢了一步,李言之一句話摘去他項上人頭。 咔嚓一聲,李言之手下的扶手?jǐn)嗔殉蓛山亍?/br> 黃昭與劉山皆是身形一顫,大顆的汗珠順著額頭不要命的往下淌,大氣不敢喘一個。 眼前的這位王爺,在外笑臉迎人,看著和和氣氣,但是他們心里很清楚,他比兇名在外的睿王更加殘忍! 睿王殺人,一刀了結(jié)。 可李言之,如若他心中一口惡氣沒出,那就必將人折磨的死去活來,直到他心中痛快了,釋懷了,這才會一刀了結(jié)你。 許是氣到了極致,李言之反倒冷靜了下來,嘴角勾起的一分笑意,讓人看了心膽生寒。 他不緊不慢的端起一杯茶水,用茶蓋輕輕將上面漂浮著泡的發(fā)脹的茶葉撥在地面,語氣輕描淡寫,“黃昭,劉山,你二人跟了我這么多年,應(yīng)該知道沒用的東西,都是什么下場吧?” 黃昭與劉山對視一眼,眼角余光看著被他撥到地面上的茶葉,似是橫七豎八的尸體。 脖頸一涼,仿佛架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刀。 連忙伏地磕頭,“屬下明白!定當(dāng)將功贖罪!” 李言之眉心籠罩著一層陰云,將茶盞頓在一旁,沉眸盯著二人,“下去,一人五十鞭,領(lǐng)罰之后,去給本王盯著謝靈兒那個女人!” 黃昭一怔,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李言之,“王爺?shù)囊馑际牵@件事,是睿王府的人做的?” 李言之起身,幾步踱到窗前,兩眼冷冷的看著遠方虛空。 “昨晚,本王的人守在城門,等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睿王,當(dāng)時他懷中抱著一女子,雖看不清相貌,但今日據(jù)眼線匯報,絕對是謝靈兒。” 他以前還真是小瞧這女人了,不過,區(qū)區(qū)一庶女,又翻得起什么風(fēng)浪? “黃昭,你派人守在睿王府周圍,盯著謝靈兒,若是能殺就殺了,劉山,你帶人繼續(xù)在山下守著,本王不信,那批貨會憑空消失!” 兩人神色一正,雙手抱拳,齊聲道,“是!” 李言之側(cè)轉(zhuǎn)過頭,兩眼如碎冰,“記住,這是本王給你們的,最后一次機會……” …… 睿王府。 裴虎被“發(fā)配”神機營,靜靈便去尋洪林,問清楚了那批貨的下落,哦了一聲掉頭就走。 洪林連忙叫住她,問道,“王妃是想去尋那批貨回來?” “不是,問問而已。” “???哦……” 靜靈轉(zhuǎn)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扭頭沖著洪林道,“幫我跟王爺說一聲,傷寒在身,以免傳染給他,我今夜回清心小筑。” 不等洪林回答,一溜煙的走了。 天色逐漸昏暗,靜靈用過晚膳之后,覺得臉上有些癢,便回了自己房間,將門插上,坐在銅鏡前看著自己那張丑臉。 只見右眼上那塊燒傷的疤痕,邊角上有一層薄薄的,皮一樣的東西翹起一角,便伸手捏著那一角,一點一點的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