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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斛取出一方錦帕慢條斯理地擦掉手上鮮血,厭棄地瞥了陸雙一眼:“留你活了這么久,今日也到時候了?!?/br> 夾雜著潮濕雨汽的夜風從窗縫透進來,鄭辛自屏風后顫顫巍巍地走出來,將沾滿血漬的錦帕覆在陸雙青灰色的臉上。 雪斛嘲弄一笑:“他把你變成這幅樣子,你倒是好心?!?/br> 鄭辛低聲道:“國師是行的陰邪之術,害了許多無辜幼童。但若不是他,我不會活到現(xiàn)在,再見到九殿下?!?/br> 頓了頓,又道:“只可惜了陛下和娘娘,至死也未曾見上一面......” “這人也不過略學了些皮毛魔修邪術,哀帝被情愛蒙了眼,才讓一騙子哄了這么些年?!毖p蔑地勾起嘴角,“你能活到現(xiàn)在,不更應該感謝公子么?” 鄭辛依舊低眉順眼,言語間卻不甚恭敬:“為了回報公子,我已經(jīng)按照吩咐傳話了。你們答應過我,不會傷害九殿下。” “當然不會。”雪斛微微蹙眉,目光陰沉,“公子自始至終的目標都不過是喻識一人,中途得罪青江城有什么好處?” 只不過若是你家小殿下和陶頌日后再跟著喻識,倒是麻煩得很。 這后半句話,雪斛自然不會說。她略微緩和了神色,對鄭辛笑笑:“你放心,公子答應你的事,一定是作數(shù)的。你話也傳到了,即刻便回去吧?!?/br> 鄭辛默了默:“這段時間想是用不到我了吧,我想回湯泉行宮去?!?/br> 雪斛眸中不動神色地閃過一絲殺意,卻還是擺出一副溫和的樣子:“公子怎么說?” 鄭辛道:“公子答應了。” 雪斛略有意外,沉吟片刻,只得道:“既是公子答應的事,那你去就是了?!?/br> 鄭辛應聲退下,簾帳輕動,雪斛警覺地回過頭,一道素淡劍光驀然擦著她頸間劃過,雪斛敏銳躲過,看清來人時,卻一下子換了臉色。 窗外大雨傾盆而下,驚雷陣陣,來人輕巧收回長劍,似有薄怒,只是眉眼生得溫潤,瞧著也不迫人。 雪斛卻作出一副驚駭畏縮的樣子,撲通一聲跪下了:“許長老這是做什么?奴家何處做錯了,還請長老明示,何至于出手就想要了奴家的性命?” 許愫居高臨下地瞧了她兩眼,直截了當?shù)刭|(zhì)問:“花月樓為什么會有怨靈出現(xiàn)?” 雪斛低頭掩住神色:“我那夜前來陸雙處查探,許是不小心驚動了什么?!?/br> 她又抬袖抹了抹眼淚:“是許長老說,不日便把高人引來,助我除掉陸雙這個禍害,是我一時大意,差點害了城中百姓……” 她哭哭啼啼許久,許愫卻置若罔聞,雪斛又轉(zhuǎn)了轉(zhuǎn)心思,直擊要害:“長老……長老難不成懷疑我還與魔修有染,故意戕害他人?” 雪斛哭得梨花帶雨,十分剛烈地賭咒發(fā)誓:“魔修邪術害我全家慘死,我若是想助著魔修,月前又何必去告訴長老陸府中事?我與長老自當年云臺山便相識,事到如今,長老竟還誤會于我?” 許愫皺了皺眉,沉聲道:“看你今日的修為,除掉陸雙,也不大用得著旁人幫忙?!?/br> 雪斛甚為嬌怯:“是方才他一時不防,才讓我得手了。陸府地牢尚有數(shù)百兇靈,還需外面高人相助?!?/br> 許愫平靜開口:“地牢中的兇靈,我都殺了?!?/br> 雪斛心下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欣喜道:“許長老果真出手不凡?!?/br> 許愫冷眼瞧了她片刻,終究緩和了語氣:“我不知你,或者你背后之人,要借我的手做什么,但這和我想做的事并不沖突?!?/br> “你時日不多了,仙門百家將有大變,你若能避開,還能過上一段安生日子?!?/br> 空氣中彌漫著夏夜的雨汽,燭火搖曳,雪斛神色未變,絲毫不為所動:“多謝長老關懷。只不過長老所說的話,奴家并不明白?!?/br> 許愫瞧了她片刻,壓下一腔復雜情愫,終究只道:“我必須得回去了,你多保重?!鞭D(zhuǎn)身便走了。 天地間掛起一道巨大的水幕,青石階下激起層層疊疊的小水洼,檐下一串風鈴,叮當作響。 燭火一晃,鄭辛再度自幽暗處行出,輕聲道:“雪姑娘,云臺門這位許長老,似乎對你很關心?!?/br> 雪斛眸中微光一閃,不過一瞬,又冷若冰霜:“云臺門偽善之人眾多,當年若不是我偷跑出來,恐怕早已死得灰飛煙滅了?!?/br> 鄭辛微微嘆了口氣:“這位許長老與他師父,應當并不是一路人?!?/br> 雪斛緊緊攥了攥衣襟,心內(nèi)翻江倒海,默了片刻,卻還是冷冰冰的語氣:“那又如何?如他所說,我早就沒多少時辰了。我這條命,是公子家里給的,剩下的,只能都還給公子?!?/br> 鄭辛瞧著她倩麗的側(cè)影,不由又長長嘆了口氣。 房中靜了片刻,雪斛收拾好心緒,漠然開口:“上次在花月樓,便未能傷到喻識,這次地牢中的布置,想必也被許愫破壞了。我先前未曾料到陶頌修為那般高,現(xiàn)在不能不做準備。” 鄭辛心下一跳,果然見得雪斛自懷中取出一道輕盈符紙。 符上只余朱砂一道,是個龍飛鳳舞的“開”字。 幽幽燭火將符咒舔舐吞沒,雪斛輕聲道:“地牢之內(nèi),幻境已開,希望你二人還能留條命出來?!?/br> 第27章 劍修和陶頌 符紙瞬間燃盡,青煙一縷,于四下悠悠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