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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鄙倌觏馕?,“我……就是擔心,先前要等我的話,你也對旁人說過。你這樣好的人,之前定然也遇見過和我一樣的人,你是不是慣會這樣哄孩子的?” 喻識有種被看穿的心虛。 不過他也是照葫蘆畫瓢,他二師兄心情好時,對待來提親的人,客氣的回話,就是這樣的。不客氣的時候,那都是直接動手的。 他一時還未想起如何描補,少年便推他:“你去拿紙筆來?!?/br> “做什么?”喻識疑道。 少年稍稍偏頭,晶亮的眸子瞧著他:“應(yīng)下的事情要算數(shù),白紙黑字才不會反悔?!?/br> “不……不用吧?!庇髯R一愣,立刻做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我是什么人?我說出的話自然是算數(shù)的?!?/br> 少年面容上現(xiàn)出幾分傷心的樣子,又委屈又可憐:“你是不是不愿意寫?” 喻識心下驀然一軟,順口就道:“我這就去寫?!?/br> 他從桌上取來紙筆時,才開始后悔一時腦熱。在少年的注視下,于小案上仔細鋪開筆墨紙硯,心里卻不住地打鼓:這該怎么寫才好? 他本來就想空口一句拖住少年,待過了這陣子,人想必就把他忘了,現(xiàn)下來這么個物什,不是平白給人添念想么? 喻識騎虎難下,兀自糾結(jié)了半晌,也落不下筆。 少年在一旁盯著他:“要不我說你寫?” “不用不用不用?!庇髯R連忙推辭,又仔細想了片刻,終于打定主意。 平整熨帖的宣紙上,落下飄逸灑脫的三個字,飛揚又不失端雅,喻識一手好字自小打磨了許多年,于仙門百家中自有一番風骨。 少年順著他的手,輕聲念道:“我,等你?!?/br> 喻識心滿意足,這樣寫總行了吧,既沒有寫得太露骨,也沒有寫得太含蓄,反正哄孩子用,等這小孩到了扶風山,認識了新的師兄師弟們,過不幾年就定然不記得這是什么意思了。 喻識暗暗贊了下自己的機智,抬起頭,卻看見少年眼角微微濕潤,有細碎淚光一閃而過。 ……怎么又哭了? 喻識試探問道:“這樣寫,不行嗎?” 少年抬手抹了抹眼淚,真的仔細想了想,而后道:“你在別的地方也寫過字,單這樣,怎么能證明是你寫給我的呢?” 喻識這筆字,能仿出來的也不多,他思索了片刻,又在一旁添了“小滿”兩個字。 “這樣可以了么?”喻識輕輕把墨吹干,“有你的名字,就是你的了?!?/br> 少年目光突然脈脈,喻識被他看得發(fā)毛:“怎么了?” 少年低聲道:“若是你心上也能寫名字就好了,寫上名字,就是我的了?!?/br> 喻識雞皮疙瘩頓時起了一身。 現(xiàn)在的小孩子家家都學的什么亂七八糟的? 他又看著少年小心翼翼地將這張紙收入懷中,并頗為不懷好意地笑了笑:“若哪天你搶在先頭成婚了,我就拿著這張紙過去搶人,讓世人都知道,天下第一劍修是個背信棄義之人?!?/br> 喻識啞然失笑,順著他問道:“把我名聲搞壞有什么好處?” 少年狡黠地揚起嘴角:“到時候就沒有人和我搶你了,你就是我的了?!?/br> 不過說著,他卻突然垂下眼眸,長長的眼睫微微一顫,聲音也沉了不少,囁嚅道:“但其實你并沒有過道侶,也沒有等我,一個人就走了?!?/br> 喻識并未將這句話聽得十分清楚,正要問,少年卻又靠近抱住了他,蹭著他肩頭,頗有些戀戀不舍的意味。 喻識絲毫沒有注意到心下些微的漣漪,仍舊努力做出前輩的樣子,學著祁爾,教他些認真聽講,勤奮刻苦之類的道理。 少年有一搭沒一搭地應(yīng)著,漫不經(jīng)心地聽了一會兒,屋檐下突然傳來咔嚓一聲,像是有重物墜落的聲音。 喻識心里一跳,正要出門查探,卻又聽到敲門的聲音,伴著文漆的大嗓門:“還有人在里面嗎?喻岱長老喊人去說句話!快去!” 喻識松開榻上少年,一打開門,迎面猝不及防地便刮來一陣灼熱的風,伴隨著一起涌來的濃煙大火,小門外一瞬之間烈火遍野,火焰灼燒焦木的聲音噼里啪啦響個不停,斷壁殘垣散落一地,被吞沒在火海中。 喻識的心思霎時清醒了,這幻境不知為何,明明方才還好好的,現(xiàn)在卻有了崩塌的意思。若非有人從外破入,便是他不小心觸動了什么東西。 事態(tài)緊急,然而還未等喻識想到逃脫的法子,忽見文漆出現(xiàn)在火海之中,鬢發(fā)凌亂,渾身鮮血淋漓,一道駭人的羽箭自他胸前穿過,他的眼神已漸漸空洞,但口中依舊斷斷續(xù)續(xù)喚著喻識:“六師兄……六師兄你快走……這里有……” 喻識像被雷劈了一樣,怔了一下,繼而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 這副情景,是文漆在歸墟內(nèi)臨終前的樣子,喻識這輩子都忘不了。 第33章 在地道的劍修 喻識知道是假的,卻做不到視而不見。 那時候,他的師兄們?nèi)妓懒?,臨終前囑托喻識一定要帶著文漆一起回去,而他并沒有做到。 喻識的腦海里已容不得其他事情了,再見到文漆就要生生地死在自己面前,他如同千刀萬剮一樣難受。 他雖然有五位師兄,但只有文漆與他年齡相仿。封弦隨云游散人離開之后,這個性子活潑的小師弟便成了他最親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