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愫聞言，只輕輕搖了搖頭，不再回答這話，而是又接著道：“他想毀了眾仙門，首先一定要先除掉你。”

    “他在歸墟內(nèi)借尚淵之手殺了你，卻并不放心?！痹S愫笑了笑，“阿慎是個心思深沉、思慮周密之人，你當(dāng)年鋒芒太盛，逼得他連你或許沒死的事，都想到了?！?/br>
    喻識皺眉：“這是你來找我的目的？”

    許愫點頭：“我來，是為了給他傳信，一些他在數(shù)十年前交代給我的信?！?/br>
    喻識卻一手按住了他：“別急，等你交代清楚了，再給我看也不遲。我現(xiàn)在，有話要問你?！?/br>
    許愫一怔，收回了拿信的手，笑笑：“你問，但我只說我能說的?！?/br>
    喻識點了點頭：“尚淵想殺我，和蒼海玉有關(guān)嗎？”

    許愫簡單道：“有?！?/br>
    喻識盯著他：“你知道有關(guān)蒼海玉的事，全都說了么？”

    許愫默了默，忽而扯起嘴角：“我說的，都是《天機(jī)卷》里寫的，沒有一句假話。只不過，《天機(jī)卷》是一本殘卷，原本就沒有說全部的真話。”

    第61章 曲桑谷其三

    喻識挑挑眉，等著許愫的下文。

    月色融進(jìn)燭火中，滿室幽靜。

    許愫低頭默了良久，方笑笑：“蒼海玉的這個秘密，宋城主不肯告訴你，那我也不說了吧?！?/br>
    喻識試圖進(jìn)一步：“你瞞下的這件關(guān)于蒼海玉的事，要緊么？”

    許愫似乎意有所指：“與你而言，還是不知道的好?！?/br>
    喻識笑道：“我因為這個死的，連知道的資格都沒有？”

    “你信我，知道的人越少越好?！?/br>
    許愫于他對面扯起些微笑意，眼神卻甚為冰冷。

    喻識并不想逼他，于是就此打?。骸昂?。另一件，你和你兄長，或者說許慎，想法并不一樣，對嗎？”

    許愫稍稍垂眸。

    “你想翻出當(dāng)年歸墟之事，但你并不想毀了仙門百家。”喻識語氣溫和，“不然你沒必要開誠布公地和我談這一遭兒?！?/br>
    燭火搖曳，在許愫一襲白衣上落下些微柔暖光影。

    許愫終于抬眸：“我不過是想彌補(bǔ)一二罷了?！?/br>
    他似乎極力壓抑著心潮，情緒有些起伏。

    “喻識，我這一輩子，活到現(xiàn)在，也不知是為了誰活著?！?/br>
    “我的命是阿慎給的，但三魂七魄是來自許氏夫婦，這一身修為又盡數(shù)由尚淵教導(dǎo)。你方才問我是誰的人，我不知道。我自小到大，做許家爹娘的兒子，做阿慎的弟弟，做尚淵的徒弟，我從來沒有做過我自己?！?/br>
    “不過，我連命都是旁人給的，又有什么資格談做自己？”

    他自嘲一笑，眼神中又溢滿歉疚：“當(dāng)年歸墟之事，從頭開始我便知道，但我卻沒有試圖阻止過?！?/br>
    他默了默，低聲道：“對不起?！?/br>
    喻識笑了笑：“你想告訴我，你來這一趟，不是云臺的意思，也不是曲桑谷的意思，是你自己做的主？”

    “起初也不是?！痹S愫頓了頓，“阿慎臨死之前交代我，若你還活著，一定要讓我找到你，把信交給你。從我認(rèn)出你開始，我就在猶豫要不要去做?！?/br>
    喻識打斷他：“我還沒問，你怎么認(rèn)出我的？”

    “就在廣渡臺上。”許愫抬眼笑了笑：“你出劍之時，有個不礙事的小習(xí)慣，會先稍稍提起手腕，或許你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過。”

    他微微頷首：“我雖然不曾嫉妒你，但你當(dāng)年太惹眼，我那時年少，還有幾分心氣，常常去偷看喻岱長老教你，留心到的?！?/br>
    喻識會的劍招極多，當(dāng)時在廣渡臺上還是胡亂比劃的，故意遮掩了幾分，沒想到還是惹人注目了。

    許愫又道：“不過你放心，我并沒有對旁人提起過?！?/br>
    “多謝。”喻識簡明扼要。

    許愫頓了下，也未作回應(yīng)，而是接著道：“阿慎心思周密，他當(dāng)年除掉你，并喻岱長老一整脈，是想挑起百門風(fēng)波。但若是有人追查，曲桑谷總要自保，是以他留下了這些往來信件。”

    許愫自懷中取出一乾坤袋，又從中拿出一張書信。

    喻識認(rèn)得，這是尚淵的字跡，旁邊的，應(yīng)當(dāng)就是許愫的字了，還有一方小印，大約是曲桑谷的憑證。

    尚淵于上書：歸墟中布置可否？

    許慎回道：萬無一失。

    字跡紙張似乎由什么法術(shù)處理過，并未模糊不清，經(jīng)過百年，依舊甚為清晰。

    “阿慎為了尚淵的信任，當(dāng)著他的面燒了這些，背地里卻用了鮫人秘法留存下來。”許愫瞧著他，“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知道這些信?！?/br>
    喻識看著這字跡，抬眸：“這話的意思太模糊，單憑這信函，不足為據(jù)?！?/br>
    許愫笑了笑：“這只是其中一件，還有許多，我會告訴你在哪兒。不過，我也算懷揣誠意而來，還有些話想先問你?！?/br>
    喻識沒有答應(yīng)，也未做拒絕，只道：“他活著的時候，此物并未派上用場？”

    許愫點頭：“原本以為你一死，仙門必生千層浪，然不過鬧了個把月，竟然一齊壓下去了，并無人再追查?！?/br>
    他勾起嘴角：“想來人心涼薄，倒遠(yuǎn)勝阿慎估量?！?/br>
    喻識不置可否：“所以他死前交代你，若我還活著，我死得冤枉，必然追查，得到此物查到自家門派頭上，必定又是一場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