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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識眼疾手快地?fù)溥^去護(hù)住他,塵土飛揚,土坯碎塊嘩啦啦落了二人一身。 喻識咳了幾聲,撲打了幾下周身塵土,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他摟得陶頌好緊。 喻識刷一下退了兩步。 陶頌兀自收拾了下,抬眼,眸中漾著層疊笑意:“劍修,其實你不過來,我剛才就能躲開了。” 喻識一時紅了臉,支支吾吾地拍打了幾下身上的土,尚未抬頭,便察覺陶頌走到近前來,撫了撫他發(fā)上的塵土。 第一劍修有一種被人摸頭的錯覺。 然后他又后知后覺地正視了一件事,陶頌似乎是比他高些。 喻識一張臉被這些小心思燒得發(fā)燙,想退后一步,陶頌卻又按住了他肩膀,輕聲道:“你別跑,還沒干凈。” 喻識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立在原處,只覺得陶頌一只手,十分細(xì)致地拂過他發(fā)梢,塵土順著頭發(fā)滑落。陶頌溫?zé)岬氖州p輕擦過他耳畔,喻識不知道,他其實連耳朵尖都紅透了。 陶頌又給他撫了撫后背的土,便十分自覺地離遠(yuǎn)了一步,彎了眉眼:“劍修,好了。” 喻識臉紅心跳,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然而剛抬頭,就瞧見了一整面栩栩如生的壁畫。 這畫得是歸墟。 第71章 宗祠其三 歸墟位于東海之濱,無量崖之下,其內(nèi)自有一派天地,山河奇詭,靈氣翻涌,妖獸橫行。 昔年仙門百家商議歸墟一行時,眾妖已然四下零落,喻識印象中的歸墟,并沒有畫卷中,如此生機勃勃。 之所以能認(rèn)出這是歸墟,是因為畫上一大半皆是大鳥大兔子大獅子大螳螂。 張牙舞爪,活靈活現(xiàn)。 喻識于畫卷一角,尋到了九尾靈狐,毛色雪白,九尾張揚華麗,額間眉梢極盡媚態(tài),一個賽一個地漂亮。 長瀛成年長開后,原身已然是只頂好看的狐貍了。它最喜歡伏在后山花叢里睡覺,微闔著眼,慵懶嬌憨,時常引得門中新進(jìn)的小弟子偷偷前去摸他。 但與畫中幾只相較,當(dāng)真遜色不少。 喻識瞧著畫中情景,只心道,也不知上古時期歸墟眾妖各族何等繁盛昌榮,可惜時移世易,滄海變遷,眼下竟再尋不出當(dāng)年人事。 他心下微感蒼涼,畫卷連綿,他順勢看過去,見陶頌又倒出些水在另一半墻壁上。 喻識想起方才之事,心下略有窘迫,再不做聲,只瞧著陶頌退了兩步。 這一半塵土散盡,壁上所畫,全然是鮫人一族。 鮫人遇水,則現(xiàn)出半人半魚,修為高些的,出水成人身,與常人無異。其族離群索居,與其他妖族并不如何往來,《天機卷》中所載,也只有寥寥數(shù)言。 這大半畫得皆是鮫人一族日常生活,喻識瞧至一處,心下猛然一震。 是那個小潭。 喻識于歸墟中,楚笙讓他們?nèi)サ?,那個小潭。 壁畫中的小譚和周圍景致,與喻識記憶中別無二致,潭水碧綠,又清可見底,無草無魚,無波無浪。 只是邊緣輪廓更為平整圓滑些,依稀尚可看出,形狀大體是一卷祥云。喻識當(dāng)年見時還心道,果真與云臺有緣。 他按捺住一腔緊張,又仔細(xì)看過去,卻見得這是四幅連貫的畫。 第一幅,有一鶴發(fā)長須之老人,抱著一個年輕些的人,坐在潭水邊,年輕人斷了一只手臂同一條腿,金丹碎裂,神色痛楚,鮮血半身。 喻識心頭一跳,已隱隱有些猜測。 他接著看,第二幅,老人將年輕人放入潭水中,向平靜潭水中渡入真氣。 第三幅,潭水黑如墨染,年輕人懸于水中,周遭波瀾疊生。 第四幅,潭水恢復(fù)常狀,年輕人于水中立起,周身完好如初,金丹復(fù)原,容色煥發(fā),精神滿面。譚邊老人同他相視一笑,頗有欣慰之意。 喻識心中大駭,一時半刻竟沒有回過神來。 陶頌也不由愣了好一會兒,方才意識到,他是見識到了那個仙門傳說中的稀世珍寶。 蒼海玉。 原來,并非一塊石頭,而是一處水潭。 他大感意外,同時又覺得合情合理。 此水蒼碧如玉,也正應(yīng)了這個名字。世人先入為主,倒只覺得那該是上念真人師父造出來的一塊玉石,其實《天機卷》中,也從未言明蒼海玉是什么。 陶頌又瞥見壁角一處模糊字跡,依稀可辨出幾個字,倒是用漢文所書——“……后輩自勉,當(dāng)謹(jǐn)記上念真人相救之恩”。 畫上的老人大抵便是上古傳說中的上念真人,這年輕人,約莫是鮫人一族某位先祖。 陶頌心內(nèi)震驚連連,卻于此時驀然蹦出一個古怪念頭。 現(xiàn)下眼見加耳聞皆證實,《天機卷》不曾作假,蒼海玉果真可聚魂體,復(fù)rou身,有起死回生之效,可為什么上古分明有此神物,卻連上念真人都不曾飛升? 陶頌不由困惑,瞥眼卻瞧見喻識淚流滿面,拽著衣襟嘔出一口鮮血。 陶頌慌忙不已:“劍修,劍修你怎么了!” 喻識一腔真氣紊亂,翻騰不止,陶頌一邊渡真氣壓住,一邊瞧著他眼角不住地滾下淚來。 喻識是個甚少哭的人。 陶頌根本沒見過他哭,直看得心疼不已。 他口中切切喚著“劍修”,好一陣子,喻識才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