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爸說兩句不？”

    “不了……下周回家再說吧……不打擾您倆看劇了。”

    “行，那多拍點兒照片給我們看看昂！”

    “嗯……”

    掛斷電話，薛木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萬朝陽看得納悶，問道：“怎么了？干嘛突然想起來給你媽打電話了？”

    薛木抬眼看看萬朝陽，也不知該怎么解釋，只能勉強笑道：“突然想家了……”

    萬朝陽忍不住大笑了兩聲：“瞧你那點兒出息！從小兒沒離開北京超過一個禮拜吧？還想起家來了！”

    薛木勉強跟著笑了笑，情緒卻還是無法調(diào)節(jié)過來，又看了一會兒煙花，對萬朝陽道：“我想回去了，明天還得早起，想早點兒睡。”

    萬朝陽聽了點點頭，煙花看多了也沒什么意思，便和薛木一起回了房間。

    躺在床上，被萬朝陽擁在懷里，薛木卻還是久久不能入眠，這一回的經(jīng)歷實在太奇怪了，若說前幾次分別去見了鄭大錢、歐陽燁和萬朝陽，也都算讓他看明白了一些事、也交代了一些話，但這一回與賀冬蘭和薛峰的重逢，卻感覺實在與之前的不同。

    一次見到了兩個人，自己在病床上行動困難，甚至還有護(hù)士出現(xiàn)，所有的一切都不像此前一樣的夢里缺少邏輯，也來不及讓他交代說明什么，又糊里糊涂回到了這里，凡此種種，薛木越想，越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已經(jīng)在那個世界醒過一次、而非去到了夢中了。

    可如果是這樣，又說明什么？他要回去了嗎？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嗎？這一場美夢，終究是要醒過來了嗎？在這個鄭大錢和歐陽燁就要完婚的世界，在這個一切一切都如此幸福美好的世界，他終究不能再多做停留了嗎？

    薛木腦中亂成一片，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卻讓他倒心中一震，發(fā)現(xiàn)自己又回到了醫(yī)院里。

    再次迎上賀冬蘭紅腫的雙眼，薛木心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安慰，反而皆是驚懼和惶恐，他十分確定自己是在萬朝陽的懷中睡去的，此時絕非每年一度的零點，那么這里恐怕也絕不是賀冬蘭的夢中。

    “醒了！醒了！”賀冬蘭慌里慌張地大喊著，薛峰見了，又連忙按下了呼叫鈴。

    “木木！你嚇?biāo)牢伊?！還以為你又醒不來了！”賀冬蘭崩潰地?fù)涞乖谘δ镜纳砩?，又一次放聲大哭起來?/br>
    窗外天光正盛，樓道里來來往往的人聲吵雜，很快昨晚那名護(hù)士便同一名醫(yī)生一同急匆匆地推門走了進(jìn)來。

    醫(yī)生手上拿著一摞的化驗單，一面看著，一面像那護(hù)士一樣問了薛木幾個簡單的問題，薛木強忍著不安，一一回答了。

    醫(yī)生微微蹙眉，又轉(zhuǎn)頭向薛峰和賀冬蘭問道：“你們昨天就和他說了兩句話，他就又失去意識了？”

    “是??！”賀冬蘭用力地點點頭。

    醫(yī)生又低頭看了看單子，抬眼又問：“你們是不是說了什么刺激他的話？”

    “刺激的話？沒有??！”賀冬蘭一臉地不知所措，薛峰接話道，“他就問我們兩會通沒通過……什么法案，我們說沒有，他就昏過去了?！?/br>
    “法案……？”醫(yī)生嘟囔一聲，又向薛木問道，“你爸媽說的這些，你有印象嗎？”

    薛木無助地看著醫(yī)生，默默點了點頭，醫(yī)生疑惑的“嘶”了一聲，又問：“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你記得嗎？”

    “律師……”薛木無力地答道。

    醫(yī)生扭頭看看薛峰和賀冬蘭，兩人連忙肯定地點了點頭，醫(yī)生又問道：“這個事跟他工作有關(guān)的？”

    薛峰與賀冬蘭對視一眼，蹙眉道：“沒關(guān)吧……他是做上市并購的律師，跟什么兩會哪兒有關(guān)系啊……”

    醫(yī)生只得又點點頭，轉(zhuǎn)頭問薛木道：“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

    “我……心慌……身上沒勁兒……”薛木如實答道。

    “心慌……”醫(yī)生低聲重復(fù)道，又翻了翻手上的單子，轉(zhuǎn)頭對護(hù)士道，“拿機器再做個心電圖?！闭f完又轉(zhuǎn)身問道：“你現(xiàn)在頭腦覺得清楚嗎？記不記得自己的工作、朋友、住址？知不知道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事？”

    薛木看著醫(yī)生，緩緩地點了點頭：“知道……我都清楚……”

    醫(yī)生頷首道：“剛才給你做了各方面的檢查，你現(xiàn)在身體的狀況其實恢復(fù)得不錯，但是可能是因為睡了太久，意識容易出現(xiàn)混亂的情況，身體肌rou也有點萎縮，你要努力打起精神，調(diào)整你的作息，白天盡量不要睡覺，嘗試做一些康復(fù)訓(xùn)練，可能會有些辛苦，但是精神和身體都要重新適應(yīng)，不要為了舒服就總想逃避、想睡覺，明白嗎？”

    薛木怔怔地看著醫(yī)生，正要點頭，卻隱約聽到了萬朝陽的呼喚。

    “薛木？你聽明白了嗎？”醫(yī)生看著薛木的眼神有些渙散，蹙著眉又問了一遍。

    “薛木，薛木？”萬朝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魘住了？起床啦，醒醒?！?/br>
    “薛木！”醫(yī)生伸手扶住了薛木的肩膀，“薛木！打起精神！別睡！”

    “別睡啦！婚禮要遲到啦！”

    “薛木！”

    薛木倒抽一口涼氣，猛然驚醒，卻見到萬朝陽正站在鏡子前頭抓著頭發(fā)。

    “怎么了？作噩夢了？”萬朝陽轉(zhuǎn)頭微笑道。

    薛木的胸口猛烈起伏著，搖了搖頭，舔了舔嘴唇，伸手拿過床頭桌上的水杯喝了幾口，剛剛真實的一切又仿佛真如做夢一般，頓時在心中煙消云散了。

    萬朝陽照了照鏡子，心中不甚滿意，看了一眼時間，說：“快點兒，過來幫我抓兩下兒。”

    薛木聽言，懵懂地翻身下床，在發(fā)蠟盒中挖了一坨，在自己手上抹開，然后認(rèn)認(rèn)真真地給萬朝陽抓了起來。

    “夢見什么了？”萬朝陽又問了一遍，“嗚哇的一直說夢話?！?/br>
    薛木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反問道：“說什么了？”

    “聽不明白，”萬朝陽笑道，“哼唧哼唧的，聽得我心癢癢。”

    薛木無奈笑笑，收回手，又看了看，說：“行了。”

    萬朝陽轉(zhuǎn)頭照照鏡子，笑道：“這家伙，這手藝，上哪兒也餓不死?！?/br>
    薛木笑了兩聲，懶得與他斗嘴，轉(zhuǎn)身自進(jìn)到洗手間去洗漱了。

    典禮現(xiàn)場已經(jīng)布置妥當(dāng)，綠草白紗，陽光和煦，簡潔大方的圣壇上，一個華裔帥哥牧師已準(zhǔn)備就緒，一旁的幾名弦樂手正耐心地等待著，下面的幾排座椅上，親密的家人朋友在輕聲談笑，還有些路過的游客帶著祝福大大方方地坐到了空著的位子上，四五臺攝像機正將這些畫面一一記錄下來。

    一身黑色西裝的歐陽燁有些緊張地站在紅毯的起點，手上拿著一張手卡反復(fù)地低聲念叨著，萬朝陽和薛木走到歐陽燁跟前，問道：“大錢兒呢？”

    “還在屋里拾掇呢，”歐陽燁答道，“描眉畫眼兒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