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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要當學霸了_分節(jié)閱讀_213

    話音剛落,賀冬蘭剛好推門進來聽到,忙說:“好呀好呀,也是該下去透透氣了,雖然有點霧霾,但是也比在屋里痛快點兒,我給你找個口罩。”

    薛木默默地看著賀冬蘭撂下水果,有些興奮地在包里翻出了幾個口罩,拿著一個給他戴上,又分了一個鄭大錢,鄭大錢卻擺了擺手,從兜里也拿出一個自己的戴上,而后兩人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堅持著將薛木從床上拖下來按到了輪椅上,一路推著他進了電梯,而后推到了住院樓外頭的院子里。

    陰霾的天空有灰白的光灑下來,本該燥熱的五月天,卻因一場倒春寒令人生出徹骨的荒涼感,口罩放大了呼吸的聲音,從耳膜一路震顫到死寂的心,非但沒有讓薛木感覺到痛快開闊,反而愈發(fā)憋悶。

    他仰頭看了看那被灰色遮住的太陽,忽然想起了科技樓天臺上那晴朗的午后,那曾搖曳過萬朝陽發(fā)梢的風,那曾投下他睫毛影子的陽光,那臉龐上青澀的胡茬,那校服領(lǐng)口露出的線條。

    “朝陽……”他喃喃地說。

    “嗯?”賀冬蘭彎了彎腰,“什么?”

    “我想你了……”

    第一百四十五道題 如果沒有你 何必要有我

    鄭大錢走后,薛木拿起了那被他冷落許久的手機,一一將鄭大錢說的那些“修憲”、“武理”、“北大”和“鴻茅”輸進了搜索框里,然而令他意外的是,竟然全都無法顯示檢索結(jié)果。

    賀冬蘭將削好的蘋果切了一片送到薛木唇邊,柔聲問道:“怎么了?”

    薛木張口吃下蘋果,轉(zhuǎn)頭看看賀冬蘭,皺著眉問道:“您知道‘修憲’是什么事兒嗎?”

    賀冬蘭愣了愣,垂下眼睛說:“知道,就是兩會的時候改了憲法?!?/br>
    “改什么了?”薛木追問道。

    賀冬蘭沉默片刻,想到薛木第一次醒來又昏過去時就是因為說及什么兩會和法案的事,便故作糊涂道:“修什么也跟咱們沒關(guān)系,再說我又不懂法律,等你身體好了你再看新聞吧?!闭f完又切下一片喂給了薛木。

    薛木遲疑著又將那一片吃下,思索片刻,又問:“那武理、北大、鴻茅什么的,都是什么事兒?我怎么搜新聞搜不到啊?”

    “你非得看那些負能量的東西干嘛?”賀冬蘭的語氣忽然有些惱火,“你現(xiàn)在好不容易狀態(tài)穩(wěn)定點,醫(yī)生都說了情緒不能激動不能受刺激,非得看那些不是自己找氣受嗎?”

    這么久以來,賀冬蘭第一次對薛木發(fā)火,聽得薛木怔了怔,訥訥道:“我……我只想知道知道……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你不用知道!”賀冬蘭煩躁地將蘋果撂在了柜子上,“你覺得悶了就看看電視!看看電影!看看綜藝!樂樂呵呵的比什么都強!”說罷便猛然起身,在薛木有些困惑的目光中轉(zhuǎn)身離開了病房。

    第二天下午,薛木做完康復訓練回到病房的時候,去內(nèi)蒙出差的薛峰已經(jīng)回到了北京,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醫(yī)院來和賀冬蘭換班。

    這四五天來都只有賀冬蘭一個人在照顧薛木,雖然已不像剛剛醒來時寸步不離地守在病房,白天也照舊會去上班,但正因為白天要上班、晚上要陪房,才讓她愈加疲憊辛苦,而不論薛木怎么勸說讓她回家休息,她仍堅持不肯離開,還是怕薛木不知何時睡過去就又不能醒來了。

    但畢竟扛了這不多天,身體也有些熬不住,現(xiàn)在見薛峰回來了,盡管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卻也的確需要回去躺一躺了,因而千叮嚀萬囑咐一番,戀戀不舍地離開了病房。

    薛峰眉眼間也寫滿了疲倦,盡管他沒有像賀冬蘭一樣事無巨細地照顧薛木,但心里畢竟一直裝著這件事,出差的時候也不安生,再加上舟車勞頓,連家也沒回,剛在病床邊上坐下就開始止不住地打呵欠。

    薛木看著他無精打采的樣子,自己也過意不去,勸說道:“您也回家歇會兒吧,我這兒又沒事兒,待會兒吃完飯就睡覺了,不用非得看著?!?/br>
    薛峰又打了個呵欠,擺擺手說:“沒事兒,我也不累?!?/br>
    薛木無奈地嘆了口氣,沉默一陣,說:“您是不是還是怕我隨時睡過去啊?”

    薛峰看了看薛木,思索片刻,說:“你只要意志力堅強,就肯定能克服,這不都十來天了么,回頭就能出院了,你得積極一點,剛二十出頭,未來還長著呢,不會一直這樣的?!?/br>
    薛木聽了這話,心中愈發(fā)苦悶,扭頭看了看窗外昏暗的天,低聲道:“有些話我跟我媽說不出口,但是我的想法想讓您知道?!闭f完頓了頓,又繼續(xù)說道,“您其實應該知道我想說什么……如果我又睡過去的話──”

    “我知道,”薛峰打斷了薛木的話,“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也告訴你,不可能的,我跟你媽就算放棄一切,也不可能放棄你的?!?/br>
    薛木嘴中一陣發(fā)苦,轉(zhuǎn)眼看向薛峰,說:“您記不記得有一回看一個電影,里頭的一個角色變成了植物人,您跟我媽說,如果有一天您變成那樣,讓我媽一定不要繼續(xù)治療?”

    薛峰沉吟片刻,說:“記得。你媽也說,如果是她,她也要有尊嚴地死,不要沒尊嚴地活。”

    薛木苦笑兩聲,說:“那您明白我的感受了吧?”

    薛峰抬眼看看薛木,反問道:“那我問你,假如說現(xiàn)在躺在病床上的是我或者你媽,我們讓你放棄治療,你能同意嗎?”

    薛木猛然怔住,張了張口,卻答不上話。

    薛峰揚了揚手,嘆氣道:“以后別說這話了,沒有意義。你就安心養(yǎng)病吧,早點好起來我們也就放心了?!?/br>
    薛木長長地嘆了口氣,面對這無解的難題,自己也是一樣絕望無奈,沉思良久,還是開口道:“爸,其實我一直沒告訴您倆,在我睡過去的時候,我做了個特別特別美的夢,我根本不愿意醒過來?!?/br>
    薛峰聽言有些意外,垂眼想了想,說:“夢再美,也只是夢啊。”

    薛木聽著這似曾相識的話,忽然笑了笑,說:“我在那個夢里,反而覺得醒來的這邊是夢,那邊是真的,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薛峰皺了皺眉,立刻領(lǐng)悟了薛木話中的含義,反問道:“莊周夢蝶?”

    “對!”終于有人理解了薛木的心意,他有些激動地點了點頭,“差不多那個意思!”

    薛峰眼神中有一絲憂慮,又問道:“你在那個夢里,也有人勸你不要睡過去嗎?”

    薛木張了張口,答道:“我在那里……不是現(xiàn)在這樣病病歪歪的,沒有睡不睡過去的說法,那邊……那邊一切都很好,雖然美得難以置信,但是也是一樣真實的世界?!?/br>
    薛峰沉默地看著薛木,薛木卻忍不住繼續(xù)說道:“那個世界沒有災難,但是一樣有疾病和意外;那個世界我比現(xiàn)在健康富足,可是一樣也要為了更好的生活一直努力拼搏;最關(guān)鍵的是……那個世界一切都是充滿希望和自由的……”

    “那個世界……”薛峰遲疑著開口道,“也有我跟你媽嗎?”

    薛木心中一緊,看著薛峰有些悲涼的眼神,答道:“有,跟現(xiàn)在的您倆一樣好,不論我做什么,都一直支持我、幫助我、祝福我?!?/br>
    薛峰眼中的光一點一點暗下,沉默良久,緩緩地點了點頭,薛木抿了抿唇,決定還是把話說完:“所以……所以我其實一直很想回到夢里……只不過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去……但是如果我真的回去了,我知道對您倆也太不公平,我要是死了也就罷了,一直這么躺著,您倆后半輩子不就徹底被我拴住了么,所以……所以我才想讓您放棄治療……”

    薛峰怔怔地望著薛木,許久,輕輕摘下了眼鏡,疲憊地搓了搓臉,而后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了?!闭f罷便起身從包里拿出一盒煙和一只打火機,轉(zhuǎn)身離開了病房。

    薛木終于說出了他的心里話,可卻并不覺得如何痛快釋然,自己也陷入深深地自責中,拉了拉被子,在胡思亂想中,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薛木下意識地望向隔壁的病床,卻赫然見到那一側(cè)只有溫柔的余暉從窗口灑進來,他驚得猛然坐起,而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在病房之中,環(huán)顧四周,是一個并不太熟悉的小臥室,而身旁睡著的萬朝陽,似乎還有些未散去的酒氣。

    他慌忙拿起枕邊的手機看了看,時間是二零一七年二月十一號下午四點,仍是那個一頓酒后睡去的正月十五,在另一個世界痛苦地挨了十幾天,這邊的時間卻仿佛一秒都沒有流逝。

    他的目光順著手機屏幕延伸到自己的小臂上,飽滿又富有彈性的肌rou皮膚反射著夕陽的光芒,他丟掉手機,難以置信地捏了捏自己堅實的臂膀,又撫了撫自己結(jié)實的胸膛和腰腹,激動地跳下了床,邁著輕快地步子在房間里來回踱步。

    這種久違的充滿力量和生命的感覺讓他幾乎有些熱淚盈眶,他猛地推開窗戶,清冽的北風撲面而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那冷風狠狠地吸進肺里,不由自主地打了冷戰(zhàn),心中卻暢快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