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許久，方蘊凝才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從她身上的傷疤來看，這個答案并不出乎意料。

    “那在你父母去世后你就一直在姨媽家?。俊北逑s玉繼續(xù)問。

    “不，最開始是和奶奶在一起?！?/br>
    如果是奶奶的話，一定會很心疼這個孫女吧，卞蟬玉這樣想著，又覺得有些奇怪：“那為什么沒有和奶奶一直住下去？”

    方蘊凝停下腳步，舔了舔發(fā)干起皮的嘴唇，小聲道：“因為奶奶死了，姨媽一家也死了?！?/br>
    出其不意的答案讓卞蟬玉愣住了，而方蘊凝似乎也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她朝卞蟬玉深鞠一躬，然后飛快地說：“老師不用送我了，我可以自己回去，明天早上我會去學校，今天謝謝您?！?/br>
    看著她逃也似的背影，卞蟬玉躊躇了一下，決定還是跟上去——那個虐待自己學生的舅舅需要好好教育一下，實在不行就報警。

    當方蘊凝再次打開門看見卞蟬玉時，她的表情簡直像活見鬼了一樣，除了吃驚，更多的是一種恐懼。

    “老師您怎么又來了！”方蘊凝說著就把她往外推。

    這時從屋里傳出一個粗里粗氣的聲音：“誰來了呀？”

    還未等方蘊凝回答，卞蟬玉就搶先開口道：“我是方蘊凝的老師，來家訪的?！?/br>
    “老師？”油膩的錢大百從客廳走出來，看了看卞蟬玉，然后扭頭問方蘊凝：“她真是你們老師？”

    “嗯，是我們班主任卞老師?！狈教N凝頭也不敢抬，摳著手指應(yīng)到。

    錢大百聞言立馬滿臉堆笑，熱情地招呼到：“卞老師快請進來坐。”

    “不了。”卞蟬玉說：“我今天來原本是為了方蘊凝這兩天曠課的事……”

    她的話還沒說完，錢大百就舉手一巴掌拍在方蘊凝單薄的后背上，發(fā)出“嗵”的一聲，“你個小兔崽子這兩天居然還敢逃學！”

    方蘊凝被他拍的一個踉蹌，緊緊咬住嘴唇不敢吭聲。

    訓斥完方蘊凝，錢大百又沖卞蟬玉笑道：“卞老師你放心，我一會肯定好好教訓她，讓她以后再也不敢逃學?！?/br>
    卞蟬玉眉頭緊鎖：“我原本是為了她曠課的事來的，但是現(xiàn)在我是為了她被你虐待的事而來。”

    錢大百的笑容僵在臉上，他瞪了一眼方蘊凝，后者就像一只無意掉下巢的雛鳥，被捕食者嚇得使勁往墻角縮了縮。

    卞蟬玉見狀直接把方蘊凝拉到自己身后護著，語氣嚴厲：“你別再恐嚇她了，我今天看見她身上有很多傷，都是被你打的吧！”

    “你可別胡說??！”錢大百的臉色終于繃不住了，他指著卞蟬玉唾沫橫飛：“誰打她了，她自己說的嗎？我告訴你，我沒打她，你再胡說小心我告你誹謗！”

    “我今天帶她去醫(yī)院檢查過了?！北逑s玉從包里拿出病歷遞給他：“方蘊凝身上的那些青青紫紫，不是你打的還能是誰？我今天作為她的班主任，就是來告誡你，如果你再虐待她我一定會報警?！?/br>
    錢大百瞅了眼手中的病歷，抽著嘴角冷哼一聲：“卞老師才教了她一個星期能了解到什么？我告訴你，這個小兔崽子是個災(zāi)星，就不能對她好，不然她會害死你的！”

    這話讓躲在她身后的方蘊凝狠狠抖了一下。

    災(zāi)星？卞蟬玉柳眉倒豎：“沒想到你這么大個人居然還信這些迷信思想，我看你不僅有暴力傾向，還患有妄想癥！我不能讓這么可憐的孩子再和你住下去?！?/br>
    說完就不由分說地牽起方蘊凝的手：“你今天先去老師家住，過兩天老師會想辦法說服你其他親戚收養(yǎng)你。”

    “你倒是試試，看還有沒有人敢收留這個小災(zāi)星！”錢大百怒罵著，“嗙”地一聲摔上了門。

    “老師……”方蘊凝跟著她走了幾步，然后突然停下抽出手說：“我還是不要去您家了，我舅舅說的是真的，您別對我太好，不然我會害死您的?！?/br>
    “別亂說了，這世界哪有這么玄的事?！北逑s玉摸摸她的頭，然后摟著她一起朝自己家走去。

    卞蟬玉帶著方蘊凝剛走到樓下，就遇見了同一層的鄰居李阿姨。

    “卞老師下班啦?！崩畎⒁淌莻€身材發(fā)福的六十多數(shù)老太太，長相富態(tài)，待人也熱情，每次家里做什么好吃的都會想著分給單身的卞蟬玉一些，在當下這種住一輩子都可能不知道鄰居姓什么的時代，能遇見這么一位好鄰居，讓她著實感到是一種幸運。

    卞蟬玉應(yīng)了一聲，也順便打了聲招呼：“李阿姨這是去散步嗎？”

    “是呀，剛吃過晚飯?！崩畎⒁绦Σ[瞇的，然后指著方蘊凝問：“這個小姑娘是？”

    “我一個學生方蘊凝，家里出了點狀況，我就帶她回來暫時住幾天?！北逑s玉回答著又對方蘊凝說：“這位是老師的鄰居，李奶奶。”

    “李奶奶好?！狈教N凝怯怯地低著頭，但還是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又寒暄了幾句，兩人才笑著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