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浚和趙鼎的對話，翻版的岳飛和張浚的爭執(zhí)。嗯，吵上這么一回，足夠記仇一輩子了，哈哈。

    第57章 千古英雄手（37）

    呂祉官卑，不能直接做淮西宣撫使，只能以副使掛銜行正使的職權(quán)。他接到意料之中的任命，立即去拜見張浚。

    張浚剛在都堂坐班，一開門就見到滿臉笑意的呂祉，頭著實地有些大。這指定是呂祉找自己說領(lǐng)兵的第三個條件來了。他新跟趙鼎在御前互相攻訐，惡言惡語上達(dá)天聽，此刻實不想再惹事端，于是做出不明所以的樣子，笑道：“安老新獲朝命身膺重任，老夫倒還不曾道賀。安老這遭來的巧，老夫就著人在都堂花廳設(shè)宴，以作餞別。”張浚時年四十，已可以按宋代習(xí)俗自稱老夫了。

    呂祉見張浚一口一個老夫而不稱“當(dāng)職”，知道張都督不想談?wù)摴?。然而兩人早已談好以三件“小事”為掌兵的條件，呂祉自不肯輕易放棄。

    “下官新任宣撫副使，一樁樁的事情繁瑣不堪頭緒甚多，雖然發(fā)糧等事宜可委李忠等下吏，但這些人未必盡心盡力，難免下官一一督責(zé)。下官此時來到都堂聽命，實是有要事與相公商議?！眳戊聿⒉慌c張浚多費唇舌，直接道：“下官想請相公將岳少保背嵬軍量撥五百人給下官以自衛(wèi)，就由岳云統(tǒng)領(lǐng)?！?/br>
    此言一出，張浚“啊”地一聲，手中天青釉的茶杯一傾，滾熱的茶水險些潑灑到官袍之上。張浚震驚之下，直接叫道：“你此話當(dāng)真？”

    呂祉早熟慮多時?！俺⒄{(diào)大將之兵有張俊等人的先例，岳少保的后護(hù)軍乃是朝廷之軍，自然沒有不從的道理。”

    “你知不知道岳云是岳飛的兒子？”張浚也是氣急，脫口而出。若個福建子，要錢要糧要權(quán)還不夠，還想要人，而且是明目張膽地要岳飛最看重的大兒子！直是與市井之徒無異。

    “岳云將門虎子，哪個不曉？且依朝廷慣例，大將之子可為機(jī)宜文字，隨侍大將身側(cè)躬受教導(dǎo)。這也是朝廷為了儲備人才的權(quán)宜之計。然而父子相承，日久之后難免引得朝廷深憂。岳云年歲雖幼，出仕已三年有余，下官請就此將岳云調(diào)離其父身旁。”

    呂祉句句大義凜然，直中要害，論起巧舌如簧原少有人能比過他。張浚卻聽得眉頭皺到了一處。調(diào)岳云一事不在于情理不通，而在于此前根本沒有人敢想、敢做！趙鼎不敢、張浚不敢，就連官家也只夢里想想罷了。

    “安老，你為何一定要調(diào)岳云？你若是怕淮西諸將難調(diào)，需人護(hù)衛(wèi)，某可即刻調(diào)殿前司的精兵予你，如此豈非兩全其美？”

    呂祉苦笑一聲，這點他不是沒有想過。“相公，淮西一軍的情勢下官也曾與相公備述周詳。既不能將這一軍賦予岳鵬舉，便唯有借岳飛的兒子壓服諸將。任何人若想有些不可說的舉動，總要先思量下能不能過了岳云這一關(guān)。就算過了岳云這一關(guān)，萬一岳云有不測，又能不能逃過鄂州一軍的天羅地網(wǎng)。換做殿前司諸軍，除非楊沂中或者劉锜親至，否則哪個能威壓諸將？相公若是不允下官這第三件事，”呂祉上前一步，肅立摘冠，“下官情愿掛冠而去替父母廬墓于福州?！?/br>
    張浚明知道倉促之下，調(diào)不動楊、劉二人。但這兵權(quán)是他生生搶過來的，趙鼎甚至當(dāng)著官家的面，進(jìn)了“右相只以得兵為計”的讒言。到現(xiàn)在呂祉輕松一句“掛冠而去”，他先前的努力便要付之流水，是可忍孰不可忍。張浚怒道：“安老先考妣已登極樂三年有余，朝廷既然行起復(fù)之事，安老便當(dāng)移孝作忠，休得再說廬墓之舉?！?/br>
    “如此，多謝相公成全下官調(diào)岳云的不情之請。”

    張浚一怔，才想到自己既是否了呂祉辭官之議，自然是許了他要人的請求。呂祉看似老實，分明是早有算計。若是內(nèi)殿奏對之前他直言這“第三件事”，自己恐怕還會忍痛換張宗元代表都督府。但此時木已成舟，再要換哪個也來不及了。

    張浚瞪了呂祉片刻。呂祉只垂頭默立，并不與張相公眼神交流，顯是鐵了心地堅持己見。

    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張浚無奈長嘆一聲，親自起身替呂祉戴好幞頭，“安老呀安老，你這個題目出得人好生難受，老夫看非得你這位傳臚親自破題才行?！?/br>
    張浚的意思已經(jīng)非常明白，讓呂祉自行說服岳飛。呂祉本就打算好要見岳飛，至此方笑道：“下官唐突之請，原不勞相公費心?！?/br>
    “哦？安老難道已經(jīng)與岳飛有約？”

    呂祉躬身低語：“餞別宴?！?/br>
    張浚聞言，暗暗罵了一句，小狐貍。

    餞別宴依舊設(shè)在岳飛下榻的驛館。呂祉說是替岳少保餞行，但宴請的酒錢卻是岳飛自掏腰包。一來呂祉是真沒錢，他年來的俸祿都扔在太平州救濟(jì)災(zāi)民了。二來岳飛是真好客，有心結(jié)交呂祉這員朝廷新貴，也好將來北伐之時淮西一軍能夠翼護(hù)鄂州大軍的右翼。

    雖然宴席上既沒有歌姬舞樂，也沒有名家釀造的好酒，比起劉光世的私宴差了不知道多少倍。所幸rou菜管夠，甚至可以說得上精致。鴨舌簽微辣咸香，是典型的東京口味。濃白的牡蠣湯也是解酒的佳品。但更重要的是，這次飲宴有岳云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