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辛見滿心的喜悅和興奮勁都在看見他的一瞬間散得個七七八八，他兩三步走上前去，劈頭蓋臉就是責備：“怎么穿這么少，著涼了怎么辦？”

    喬煥心虛地盯著腳尖，嘴硬：“我不冷?！?/br>
    “一會兒有你冷的?！?/br>
    凌辛見把脖子上的圍巾摘下來， 給小跟班裹了個嚴嚴實實，一手推行李箱， 一手牽起喬煥的手，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喬煥跟在他身后，悄悄抬頭看他。

    五年過去，凌辛見的變化不小。他臉上的輪廓越發(fā)凌厲， 不說話的時候看著甚至有些冷漠， 雖然英俊，卻也帶著些叫人不敢親近的距離感。

    沒見他之前，喬煥覺得有好多好多話想和他說。可真的見著人了之后，喬煥反倒有點不敢和他搭話。

    都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 還這么依賴他， 不太合適吧。

    喬煥有些心虛地想著。

    離家出走是喬煥深思熟慮后的決定，他等這一天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他與父親的矛盾隨著年齡增長越來越深， 而且在那個家里，他始終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既然成年了，他就該靠自己活下去，而不是還賴在家里。

    當他思考自己該去什么地方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北城。

    這座有凌辛見在的城市。

    他來北城的事情沒告訴任何人，要不是他下了飛機被冷得連機場大門都不敢出，他也不會打電話請凌辛見來接他。

    車內空調開得很足，喬煥把臉縮在圍巾里，呼吸間全是凌辛見身上淡淡的皂香味和煙草氣息。

    凌辛見開車間隙瞄了他一眼，一笑：“我開空調了，摘下來吧，不悶么？”

    “不、不悶……”喬煥局促地搖搖頭，沒動。

    凌辛見沒再逼他，而是把空調調到了適宜的溫度。

    他問：“準備在這兒待多久？”

    “……我不回去了?！眴虩ǖ吐暬卮?。

    凌辛見沉默了一會兒，神色如常道：“決定好了？”

    喬煥輕輕應了一聲，把自己的頭埋得更低了些。

    他第一次離家，說不害怕是假的。這一路上，他不知道有多少次差點反悔。直到現(xiàn)在見到了凌辛見，他心里才終于踏實起來。

    這個人能做到，他怎么就不能呢。

    凌辛見淺嘆了一口氣，問：“訂酒店了？”

    喬煥點點頭。

    “退了吧，住我那兒去。”凌辛見說，“離家出走可不能再這么奢侈了，喬大少爺?！?/br>
    凌辛見把喬煥帶去了工作的網(wǎng)吧。

    網(wǎng)吧一層是給客人上網(wǎng)的地方，二層則是員工宿舍。自從凌辛見來了北城，便一直在這里工作。

    網(wǎng)吧老板三十出頭，是個當?shù)厝?，和凌辛見關系不錯。聽他說完原委，立即爽快地找人幫喬煥收拾了間干凈的宿舍。

    喬煥就這么在網(wǎng)吧住下了。

    當天夜里，網(wǎng)吧舉行了個小聚餐，給喬煥接風洗塵。

    他們在網(wǎng)吧大堂架起個小圓桌，上面鋪了層塑料布，一桌燒烤加幾瓶酒，眾人熱熱鬧鬧吃了一頓。喬煥習慣了家里那種食不言的氣氛，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的場面。

    雖然有些陌生，但也不討厭。

    “來，小煥，喝一杯?！庇腥伺e起酒瓶，給喬煥面前的杯子里添了一杯酒。

    凌辛見越過他把那人的手推開：“滾滾滾，人家一小孩，你讓人喝什么酒。來，我陪你喝?！?/br>
    那人叫虎子，是網(wǎng)吧老員工。

    虎子沒再堅持，和凌辛見干了一杯，才揶揄道：“沒想到凌哥也有這么護著人的時候，平日追你那些小姑娘，怎么不見你這么上心？”

    喬煥一怔，偏頭朝凌辛見看過去：“有人追你？”

    凌辛見動作一頓，不以為意：“這有什么，哥這張臉擺這兒呢。你問問，那些來上網(wǎng)的小姑娘，哪個對我沒點意思。”

    他這話一出，引得眾人一陣笑罵。

    眾人嘻嘻哈哈講起了網(wǎng)吧里的趣事，喬煥的眼神卻悄悄暗下來，就連吃飯都沒了滋味。

    這頓飯一直吃到半夜，網(wǎng)吧里客人漸漸多了起來。眾人忙里忙外招呼客人，喬煥主動留下來幫忙收拾殘局。

    他面前的酒杯里還盛著那大半杯酒，喬煥神使鬼差地把酒杯拿起來，一口喝了干凈。

    他沒喝過酒，辛辣的味道嗆進喉管里，嗆得他連咳了好幾聲。

    凌辛見看見了，從他手里把杯子奪過去：“說了讓你不要喝酒，難受么？”

    酒精漸漸顯出了厲害來，喬煥頭重腳輕，暈乎乎的，下意識搖了搖頭。

    凌辛見嘖了一聲，把人拉回了宿舍。

    他把喬煥按在床上坐下，說：“你等等，我去給你倒點水。真是，你一小孩學什么喝酒，現(xiàn)在知道厲害了吧？”

    喬煥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我成年了?！彼吐曊f。

    凌辛見神情僵了一下，沒回答。

    喬煥抬起頭，他眼尾微微發(fā)紅，眸光帶了點水汽，在白熾燈下亮得灼眼。

    “凌辛見?！眴虩粗?，執(zhí)拗地重復一句，“我成年了?！?/br>
    五年時間，他再是遲鈍，也不會還沒想明白自己對這個人是什么樣的感情。

    他喜歡凌辛見，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

    凌辛見再開口時，聲音帶了幾分輕?。骸鞍?，你是不是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