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變化之術(shù)惟妙惟肖，為我生平罕見。”馮君游誠心驚嘆。

    “那當(dāng)然！不然我二十年來如何立足江湖？”沈樂陵多次被說法術(shù)軟綿綿，沒有威力。

    可實(shí)際上，她的變化擬態(tài)之術(shù)，絕對是有數(shù)的精湛，早已如馮君游的喝石之術(shù)一樣，信手拈來。

    只能說，各有所長罷了。

    “駕！”馬車徑直入城，城門口的兵丁，問都不敢問。

    沒看到冷漠至極的兩列甲兵嗎？雖然馬車比較樸素，但出行有衛(wèi)兵的，就是默認(rèn)不用交城門稅的。

    馬車直入城北，一路上，城中景象并沒有他們想象的蕭條，相反還挺熱鬧。

    總有人懸刀佩劍，三五成群。

    這都是從各地趕來或路過的游俠，天下大亂，豪杰并起，有點(diǎn)本事的人都想出一份力。

    他們一部分從門派中出山，一部分從南方趕來。有的是為了報(bào)國殺賊，有的是單純想出人頭地。

    這些人的到來，要吃要住，拿著錢到處采買，繼而讓城中百姓得以生計(jì)。

    不過即便如此，路邊依舊有饑民，形態(tài)病弱，走到哪里都能看到。

    或跪在路邊插標(biāo)賣首，或蜷縮于巷道咳嗽不已，亦或者已然倒斃于道旁。

    “又有哪受災(zāi)了嗎？”炎奴眉頭一皺。

    沈樂陵說道：“城中百姓往往沒有田地，靠小本經(jīng)營或給人做工為生。若世道不景氣，有個什么三病五災(zāi)的，家里便會揭不開鍋。”

    “再加上兵荒馬亂的，年年都有從外地逃難來的饑民，這幅情景我走南闖北，去到哪都能看到?！?/br>
    馬車很快在距離張府最近的一處客棧停下，這里匯聚的游俠更多，一個個喝著酒高談闊論，都說要讓胡蠻好看。

    沈樂陵拿出白銀，讓黃半云包下兩間客房。

    進(jìn)了房間，馮君游這才從銅契里徹底飛出，眺望窗外，望氣感應(yīng)。

    按照原計(jì)劃，他們要先確定城中強(qiáng)者、高人的位置與數(shù)量。

    不過此刻一看，卻是感覺不對，整座城都繚繞著瘟疫氣息。

    “城中有疫病?！瘪T君游一眼瞧出，很多人都已經(jīng)病氣纏身。

    只不過健壯武者比較能抗，表面才沒什么事。而體弱的饑民，就先顯現(xiàn)出來。

    炎奴一驚，疫??？阿翁當(dāng)初也重病一場，差點(diǎn)死了。

    “那怎么辦？有藥可治嗎？”

    馮君游繼續(xù)觀察，挑眉道：“倒也不是很嚴(yán)重，就是傳播得猛烈，全城到處都是，這家客舍里幾乎人人都有?！?/br>
    “不過你有泰皇白玉功，染上也沒關(guān)系?！?/br>
    “我是說他們！他們怎么扛過去？”炎奴指著路邊饑民。

    馮君游說道：“通常染上疫病，只要不撞上疫鬼……人體就可以自行化解?！?/br>
    “疫鬼？”炎奴發(fā)問：“你不就是鬼嗎？你是說只要你這樣的妖魔鬼怪不殺他們，就可以扛過去是嗎？”

    “不是……”馮君游哭笑不得，急忙解釋：“我是人……不對，我是鬼修，疫鬼是天道點(diǎn)化的另一種鬼，專門在疫病流行之地出沒，吸死病人?！?/br>
    炎奴茫然，沈樂陵指了指客棧另一片客房：“喏，那邊就有一只疫鬼?！?/br>
    “哪呢？”炎奴看去，卻連鬼影子都沒見著。

    “凡人看不見的，來，你拿著銅契，這是降鬼利器，可以幫你看到鬼神?！?/br>
    沈樂陵輕輕抬手，銅契浮空而起，落入炎奴手中。

    炎奴緊接著就感覺眼前一亮，有五道詭異而丑陋的影子，飄進(jìn)一棟草屋。

    “看到了！”炎奴急忙跟上去。

    吸精血招里面的鬼，只是銅契最基本的用途，那還得看馮君游給不給面子。

    銅契本身是一件法器，在修士手中有降鬼之力，感應(yīng)到鬼只是其中一個功能。

    馮君游被炎奴牽引著走，連忙鉆進(jìn)銅契，只露出一個嘴巴說道：“這客棧聚集了太多病人，人員復(fù)雜，正是疫鬼喜歡來的地方?！?/br>
    “這是五只鬼啊?！?/br>
    炎奴看到五只怪物，有手有腳，狀為人形，可全身光禿禿的，臉上甚至沒有眼睛。

    不，還是有一只長了眼睛，但僅僅長了一只眼。

    馮君游解釋道：“這其實(shí)是一只疫鬼，是由五份鬼體構(gòu)成的‘一只鬼’?！?/br>
    “他們五個總是形影不離，其中長眼睛的那個，叫‘一目先生’，其余四個全都無法任意行動，一切都要聽從一目先生的命令?！?/br>
    “并且還要仰賴這只眼睛才能看東西，因而統(tǒng)稱這五只為‘一目五先生’。”

    炎奴驚奇，跟進(jìn)了屋舍，這是一屋通鋪，里面躺了八個人。

    有的人盤腿運(yùn)功，有的人躺著睡覺，有的人躺在塌上呼吸沉重，哼唧咳嗽。

    四只怪物排在一目先生背后，這讓炎奴想起了自己排隊(duì)領(lǐng)餅的樣子。

    待一目先生盯著一人時，一只怪物湊到安穩(wěn)睡覺的男子身前，鼻子微吸。

    “這是咱的香客，不許吃。”一目先生開口阻止。

    于是那怪物退回來，另一只怪物又接近盤腿練功的男子。

    “這是個惡人，不許吃?！币荒肯壬俣茸柚?。

    第三只怪物接近了呼吸承重，頻繁咳嗽的男子。

    “這是個好人，不許吃?！?/br>
    說完這話，一目先生指著剩下的五人：“這五個既無大善也不作惡，普普通通，好像正等著我們吃。”

    于是怪物們按照順序去吸食剩下的五人，每有一個怪物吸一次，那人就變得虛弱，疾病加重。

    眼看著有人鼻息減弱，即將殞命時，炎奴直接持槍撲了進(jìn)來。

    “吃我一槍！”

    第46章 龐大家業(yè)

    炎奴長槍直刺，捅中一目先生。

    然而槍頭穿透過去，感覺上好似只刺中空氣。

    炎奴催動真氣也只能發(fā)出勁道，而這傷不到疫鬼。

    一目先生瞥了眼炎奴，又看到炎奴手中的銅契，冷哼一聲。

    “這是個莽夫，我們走?！币荒肯壬f罷，與四只怪物一塊，騰飛而起，穿透墻壁飄出了屋舍。

    炎奴連忙追出屋外，但一目五先生已然飛遠(yuǎn)，找不著了。

    “可惡！”

    炎奴四處都見不到那疫鬼的蹤影，無奈之下，只得回到房間。

    剛一進(jìn)門，就發(fā)現(xiàn)沈樂陵也用無語的眼神看著他。

    他不解道：“你們怎么不攔著？這只鬼都要把人吸死了?！?/br>
    “疫鬼受天道行事，剛才的事就和人吃飯一樣，為天理，修士若傷害他會遭天譴?！瘪T君游攤手道。

    沈樂陵補(bǔ)充道：“你沒有染上疫病，所以他不會動你，疫鬼只會吸食染病的人。”

    炎奴看著手中的長槍：“但我也碰不到他。”

    馮君游擺手道：“疫鬼想對付很簡單，你看你拿個銅契，他就嚇跑了，生怕你是莽夫不顧天譴把他弄死……”

    “其實(shí)普通人想避免疫鬼吸食，只需要定期奉獻(xiàn)香火就行了?！?/br>
    “拜好瘟神疫鬼，然后吃飽喝足，一般的疫病還是挺好扛過的。若是扛不過，看病服藥就是。”

    “歸根結(jié)底，有錢就沒問題?！?/br>
    “可問題是沒錢?！毖着珦狭藫厦夹?，看向外面染病的饑民。

    全城都有疫病流行，然而窮人卻只能忍耐，哪怕熬過去，也因?yàn)闆]有供過香火，而要遭受個什么疫鬼獵食。

    說著，他的目光眺望著百丈外，一片奢豪宅邸。

    其中一棟高大恢弘，占地極廣，風(fēng)格威嚴(yán)。還有一棟臺高插漢，溪泉縈繞，清凈典雅。

    炎奴問道：“哪一戶是張家？”

    “都是張家，他們族人眾多，又有門生，住的地方自然就要大?！瘪T君游說道。

    炎奴躍躍欲試道：“張家應(yīng)該很有錢吧？”

    沈樂陵白了一眼：“廢話！你也是窮久了，不知道富貴人是何樣的……”

    說著她看向黃半云：“你也是士人對吧？”

    黃半云抿嘴道：“是……半云家境貧微，為九品寒門?！?/br>
    “你家有多少畝田地？”沈樂陵又問。

    黃半云老實(shí)回答：“千畝薄田。”

    “多少？”炎奴震驚地看過來。

    他和阿翁在茶山堡種地時，才十畝田，而且田是張家的，他們要交很重的租。

    阿翁走后，炎奴連田都沒得種，日夜干些雜役，跳水劈柴打鐵修屋。

    黃半云竟然管擁有一千畝田，叫家境貧寒？

    “你不是寒門嗎？”炎奴重新打量黃半云，看起來不像有錢人啊。

    黃半云有些慚愧：“在下確實(shí)是寒門?！?/br>
    沈樂陵笑道：“寒門也有‘門’啊，下下門第，也是‘門第’啊?！?/br>
    “名下定然也投寄了一些佃農(nóng)耕種……不過他家確實(shí)混得不好，竟然才千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