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之長嫂如母_分節(jié)閱讀_78
有話常說,家有一寶如有一老。多了兩個老人,當(dāng)真有著大區(qū)別。慈祥的老者,周身的氣息透著歲月沉淀出的柔和,像黃昏的燈光,暈染出nongnong的暖意,和陽光不一樣,它能沁進心底直達靈魂深處。原本院落里的氛圍就很溫馨,如今卻是愈發(fā)的寧靜安詳。 尤其屋外寒風(fēng)吹刮,時有雪雨飄落,屋內(nèi)炭火足,熱熱乎乎的,桌子上擺著攢盒,暖瓶,茶杯,竹榻里墊著厚厚的毯子,舒舒服服的靠躺在上邊,或做繡活或納鞋子,累了說說話嚼嚼小吃,困了也能窩著瞇會兒。都道山中無歲月,眼下這日子過的,還真是有些不知歲月幾何,帶了點世外桃源的意味。 初八學(xué)堂就閉館了,來年二月初再開館,堂屋還算大,白日里三郎就在一角看書溫習(xí)練字,家里的婦孺細聲細氣的嘮家常時,就當(dāng)是對他的毅力考驗,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阿河阿水隔三差五的過來時,就會去西廂的屋里,交他們識字習(xí)文。別看三郎年紀(jì)小,繃起小臉面露嚴(yán)肅,還真有點模樣呢,也是阿河阿水沒把他當(dāng)孩子,而是當(dāng)夫子待著,一心一意的跟著學(xué)。 季歌怕三郎整日浸在書本里,會變成書呆子,就托著阿河阿水適當(dāng)?shù)膸е鲩T逛逛,見見外面的世道也好,所見所聞皆有所思,這樣才能把書里的知識溶進心里去。阿河阿水是乞丐,飽受人情冷暖,對于季歌的想法很是贊同,并很認真的保證,會好好的帶著三郎在縣城里走動走動。阿水有些大大咧咧,阿河卻老道穩(wěn)重,得了這承諾,季歌很放心。 于是等阿河阿水過來劉家院落時,學(xué)一個時辰的知識,然后,會帶著三郎走街竄巷的逛著,有時候柳安也會過來,便會把三朵阿桃也帶上,每當(dāng)這時,花大娘就喊上花伯,讓花伯領(lǐng)著幾個孩子出門。在外面走動的多了,滿眼的繁華,遇著的各種事兒也多,回家后,三朵和阿桃會興奮的說出來,小小的院落,天天都洋溢著熱鬧喜慶。 二朵和秀秀回家住時,每每聽著三朵和阿桃講逛街遇著的事兒,好玩的有趣的當(dāng)然也有不開心的,聽的這倆孩子眼饞的不行,可惜,錦繡閣得過了小年才會休息,她倆再怎么眼饞也沒法子,住一晚后,還是要蔫蔫的回錦繡閣去,因心思在這上面,這幾趟回家時,都沒顧上繡活,吧啦吧啦的全在說話上了,那股子活潑勁,看的家里的大人直樂呵。也就沒有提醒她們,年歲都不算大,放松放松也好。 自花伯花大娘搬來貓兒胡同后,花瑩就成這邊的常客了,時不時的要過來溜一圈,天冷不好帶亮亮出來,季歌她們幾個便三不五時的去大康胡同坐坐,逗亮亮玩,亮亮沒什么玩伴,最喜歡的就是三朵了,三朵嬌嬌憨憨的,倆人差著年歲,也能玩到一塊去,那場面總能把大伙逗的哈哈笑。前提得是好天氣,出不出太陽倒無所謂,主要是不能飄雪落雨,地濕路滑的季歌挺著肚子也不好走動。 走動的勤了,幾家關(guān)系也處的越來越好,花大娘和白大娘更是親密的如同姐妹,正巧花伯和白伯都愛看別人下棋,看的多了,就手癢癢,倆個新手湊一塊,沉浸在棋盤里不亦樂乎,別提有多歡喜。親家做到這親密份上的,當(dāng)真是少見了。最開心的就屬花瑩,幸福的都快冒泡了。 日子過的舒心,睡眠足,精神勁頭好,面色紅潤,吃嘛嘛香,等著過了年,寒意漸漸消退,墻角有小草冒出頭,太陽出來的天氣,風(fēng)里夾了微微暖意,換下了厚襖子,大伙才忽的發(fā)現(xiàn),貓了一個冬天,都長瞟了!好在大的大,小的小,長瞟就長瞟唄,瞧著還圓潤好看些。 二月初,三郎收拾藤箱要進學(xué)堂讀書,秀秀和二朵也要收收跑野的心,乖乖的到錦繡閣做事。過了小年回家后,這倆孩子就央著阿河阿水帶著出門玩,正逢過年,外面各種熱鬧,人來人往很是擁擠,阿河本是不太愿意的,就他倆得看五個人,一個沒留神走丟了怎么辦?人販子多著呢。 后來啊,柳安過來了,原來他也休息,再加上花伯還有白伯,這下子就齊活了,一伙人浩浩蕩蕩的出門各種玩,整整瘋玩了三天,才覺出有些累,在家里歇了兩天,年二十九那晚,劉余白三家,全家都出動,沒往熱鬧的地方湊,就在邊邊角角處,觀望了些場景,不過也是相當(dāng)?shù)募诱鸷沉恕?/br> 年后,趁著還有時間,幾個孩子也時常出門遛遛,心早就玩野了,這會要進錦繡閣做事,兩人愁眉苦臉的,估摸著一時半會是緩不過來了。還得繡閣里的師傅來給她們醒醒腦,受了教訓(xùn)這心自然就收回來了。 別看只是三郎去學(xué)堂讀書,秀秀和二朵進錦繡閣,白日里少了這三個,還真有點顯冷清了,主要是秀秀和二朵這兩對活寶不在。 今個日頭好,午飯過后,就把竹榻挪到了背風(fēng)的角落里,留在屋里的幾人,拿了針線笸籮排排窩坐著曬太陽。 季歌的肚子已經(jīng)有七個月了,從胎動來看,雙胞胎很健康。肚子有些大,就算過了年,她也不準(zhǔn)備出攤做買賣。余氏倒是擺了兩天,又覺的一個人怪沒勁的,索性收了攤,一塊呆在家里照料著日?,嵥?。也是因著兒子能掙錢了,她就用不著辛苦的擺攤做營生。 “大郎媳婦打著盹呢?!甭朴谱鲋C活的花大娘,小聲提醒著,從身旁拿起早準(zhǔn)備好的薄被子,輕手輕腳的蓋在了季歌的身上。 余氏眉眼角梢都透著笑意?!八?,福氣著呢,懷了兩個,都沒怎么受累,能吃能睡,怕是肚里的孩子都知道爹不在家,就沒怎么折騰娘了?!?/br> “可不是,活了大半輩子懷象這么好的我就見過一個,那才懷了一個呢,這肚里可是有兩?!被ù竽锉攘吮仁种?,頓了頓,又細細念叨?!拔逶吕飸?yīng)該有生,好在沒進六月,到時月子可不好坐。” “阿瑋他們也該回來了罷,也不見捎個信回來,不知山里是個甚情況?!庇嗍相止玖司洌瑪苛四樕系男?。 花大娘和聲細氣的寬著她的心?!凹s摸是山里不方便,下個月應(yīng)該會回來吧?!闭f著,她也不確定了,聲音壓的低低?!霸趺粗惨谖逶虑盎貋戆。@懷孩子時沒在,生孩子時可得在?!?/br> 這話題有些沉重,氛圍略顯幾分落寞,瞬間這暖暖的陽光,都失了顏色也失了溫度。 睡夢中的季歌突然哆嗦了下,把一旁的花大娘和余氏給驚著了,別是把她們的話聽進耳朵里了吧?落了心緒?想著有些慌了,忙湊過去看她,卻見她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對著她倆笑,邊笑邊說。“也不知是哪個踹了我一腳,挺狠的,把我給踹醒了?!闭f話的時候,她低頭看著肚子,伸手撫了撫,周身涌動著母性特有的柔和。 “剛剛我和余家妹子還說,這倆都乖著呢,知道你不容易。沒想到,這話才落嘴,就不老實了?!被ù竽镎f著,作勢輕輕的啪了下季歌的肚子?!澳鑹?,故意吵著你娘睡覺?!?/br> 平靜的肚子,又動了兩下,好像在回應(yīng)著般。 季歌笑的更開心了,扶著墻站起身。“應(yīng)該是想遛彎了,我剛靠著,就想一會在院子里走幾圈,沒料到日頭太好,一個不小心就睡著了?!本褪枪物L(fēng)下雨飄雪的天,她也會在屋里走幾圈,天好時就在前院或后院走幾圈,每天總會走幾段,說是這樣好生產(chǎn)些,她也覺的多走動走動要輕松點,老窩著反倒覺的身子骨沉的慌。 “寶寶睡醒了?!卑⒍鋽R了手里的絡(luò)子笑嘻嘻的湊了過去,胖乎乎的手放在季歌的肚子上,歡樂的嘀嘀咕咕著。“寶寶我是你三姑姑,你記不記得我啊,你踢踢我,等你出來了,我就帶你玩,亮亮最喜歡跟我玩了,我都會做布鴨子,給你們一人做一個,我還會蒸蛋呢……” 季歌在屋前繞著圈,三朵和阿桃就跟在身旁,阿桃不說話,只是抿著嘴笑,就三朵一個人在說,說的很是高興,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她什么都說,甚至是三郎教她們什么字了,阿河又講了什么戲文什么趣事等等,從吃的穿的到日?,嵥椋瑬|一句西一句,沒個章法,很是可愛。 出了薄汗,季歌就不繞圈了,坐回竹榻窩著?!按竽?,尿布鞋襪小衣裳都夠了吧?”過小年的時候,季母帶著一朵大倉過來了趟,送了套小衣裳鞋襪尿布等,還拎了只母雞以及一籃子雞蛋。知道她是懷了雙胞胎后,又細細的叮囑了一笸籮的話,還拉著余氏和花大娘說了不少話。 孩子的衣物,季歌認得是一朵的針線活,當(dāng)時心情挺復(fù)雜的,她自個也懷著孩子呢。一朵的回答是,肚子里的孩子可以穿妞妞的衣裳,都是這么過來的。她聽著卻有點不是滋味,走時拿了尺頭是直接送在一朵的手里,還回了些果脯干果,順便把年禮也拿給了季母。八百文錢,一個尺頭,四斤rou兩條魚,兩盒糕點。 又替大郎說了幾句話,大致是他出門在外,沒法上門拜年,她又懷著孩子不能回柳兒屯,望爹娘能體諒介個,倆老在家要顧好自己等,然后是拉著一朵和大倉也叨了幾句,左右就是些必須說的面子話。 “這幾天里就能清干凈了,我看時間還夠,孩子用的襁褓被褥等,咱們也一并做了吧?!被ù竽镌缇驮谧聊ミ@事了,正好說出來。 余氏點著頭?!拔铱葱小!彼亲詡€的孫子沒抱著,大郎媳婦和她處的好,肚子里的孩子就跟小孫孫似的,滿心的期待,這些針線活一點都不覺的累,反而很是甜蜜歡喜。 ‘砰砰砰!砰砰砰!’ 急切的敲門聲響起,夾著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帶著哽咽?!按罄上眿D,余家妹子?!?/br> 柳姐!正要說話的季歌愣了愣。 “我去看看?!边€是花大娘反應(yīng)的快,放了手里的活,快步打開了大門?!翱爝M來,這是咋地了?”瞧著眼睛紅腫的,不知哭多久了。 第97章 “柳姐。”季歌立在屋檐下,略顯幾分手足無措,不知要說什么好。 余氏立即去了廚房,泡了杯溫開水過來?!傲阆群瓤谒?,我再去打盆溫水洗把臉怎么樣?” “謝,謝謝。”柳氏接過溫開水,喝了兩口,垂著頭低聲應(yīng)著,雙手緊緊的握著茶杯,看的出她情緒不穩(wěn)定,也很緊張。 見這情況,季歌就更不敢隨意說話,怕一個沒說好,反倒把人刺激了。 花大娘見余氏端了臉盆過來,忙放倒了把椅子。余氏便把臉盆擱到了椅子上。花大娘擰了條半濕的布巾遞給了柳氏,和風(fēng)細雨的道?!安涟涯?,天塌了還有個高的頂著呢?!?/br> “對。這世上啊,就沒有邁不過的坎。”余氏也安撫著,幫柳氏拿著茶杯?!跋窗涯槹桑従徢榫w?!?/br> 柳氏低著頭呆呆的坐了會,才伸手接過花大娘手里的布巾,一把捂住臉,忽的嚎啕大哭起來,哭的特別地傷心,帶了股瑟瑟秋雨的凄涼感。 別說倆個小的傻住了,就連三個大人都僵僵的看著彼此,面露難色。 過了會,待哭聲漸漸小了,花大娘把手搭在了柳氏的肩頭,不輕不重的拍了兩下?!坝X的心里苦,哭出來緩解不了,可以跟我們說說,說出來興許就好過了,或許還能幫你想想法子呢?!?/br> 到底是要生分些,說話間不免有些顧及。 “柳富貴這個畜生!手里有了幾個錢,他竟然接二連三的在外面喝花酒!”柳氏這話聲音雖低,卻是一個字一個字咬出來的,帶著股nongnong的恨意。 喝花酒!季歌倒吸了口涼氣,火鍋店才開了多久?還不及一年吧?“柳姐,火鍋店現(xiàn)在不需要柳哥看顧麼?”就算生意好,也應(yīng)該是生意越好越忙啊,哪來的時間喝花酒? 話音剛落,情緒才稍有緩和的柳氏,又突然的哭了起來,這回的哭泣很是壓抑。 季歌懷著孩子,情緒波動會比較大,很容易受到影響,前面的嚎啕大哭還好,這會的壓抑哭泣,她聽著分外心酸,眼眶發(fā)熱,心里特不是滋味?!傲悖銊e哭了,你得把事說出來,你不說,我們不知道,就不能幫你想法子了。” “就是這么個理,你莫哭了,大郎媳婦懷著孩子呢?!庇嗍闲睦镉行┎坏脛拧S绣X掙的時候,生怕她們沾著了邊,這邊出了事,鬧的滿城風(fēng)雨,也不見過來說說話。這會遇著了困難,倒是巴巴的趕了過來,過來也就罷了,這總低著頭哭算什么?把院子里好好的氣氛都給破壞了。 柳氏用已經(jīng)透涼的布巾捂著臉,翁聲翁氣的道?!盎疱伒戡F(xiàn)在交給大兒夫妻倆在管著,他隔三差五的查查賬就行了,我平日里只是在店里打打下手張羅張羅瑣碎事,店里雇了個手腳麻利的婆子,二百文一個月,管著一日三餐?!?/br> 這,這,這……季歌瞪圓了眼睛,不知道要說什么好了。 “以前都是由我管著錢財,自這家火鍋店開起來后,剛開始也是由我管著賬本,后來大兒夫妻倆過來了,慢慢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變成了大兒夫妻倆管著火鍋店,大兒媳另立了個賬本,夫妻倆把店里的事管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我這邊的賬本完全就廢了?!闭f著說著,柳氏漸漸平靜了下來。 頓了頓,她又繼續(xù)道?!捌鋵嵶铋_始的時候,我也經(jīng)常勸柳富貴,讓他別老在外面遛噠,該多用心管管火鍋店的事情,他把手里的事交給了大兒,沒了他那邊的明細出入,我這賬本自然就沒法做。一兩回還好,說的多了,柳富貴就特別不耐煩,甚至?xí)R我……” “隔壁住著大兒夫妻倆呢,我和大兒媳是面和心不和。柳富貴就這么吼吼的對著我罵,我臊的恨不得找個地逢鉆進去,灰了心,也就不太管著他了,任他死活,沒想到,最后會變成這模樣?!绷夏弥冀懋?dāng)手帕使,擦著涌出來的悔恨淚水。 不對。季歌明顯覺的有些不太合理?!傲悖乐绲男宰?,他應(yīng)該熱衷于管著火鍋店啊,怎么就把手里的事都交給了柳大哥?”這里頭透著古怪,說不定就是那大兒媳在中間搗鬼,聽柳姐說,當(dāng)初那五兩銀子的事就是她背后攛掇柳哥干的。當(dāng)然這話她不能說出口,現(xiàn)在她倆的關(guān)系還沒有好到這份上。 “是大兒夫妻倆,經(jīng)常溫溫情情的說,我倆辛苦了大半輩子,老了老了,生意總算有點模樣,合該多歇歇,享享福,店里有他倆顧著出了不差池。話里話外大致就是這么個意思。我當(dāng)時挺欣慰的,還當(dāng)這大兒媳是好心,現(xiàn)在想想,這是狼子野心啊!早知道她是這么個性情,就不該讓大兒娶她進門!”柳氏說的咬牙切齒。 原來柳姐心里也清楚麼?季歌暗暗想著,忽的想起小安來,問道?!斑@事小安知道麼?” “知道。昨晚柳富貴一宿未歸,吃早飯那會,才悠悠閑閑的回來,我在他的耳朵旁看見一個痕跡才明白過來,原來他這些日子經(jīng)常外出,有時還不著家,卻是吃花酒去了!”柳氏的呼吸粗重了起來,情緒開始激動?!拔覜]忍住,鬧了一頓,在我的逼問下,柳富貴惱羞成怒的把什么都說出來了?!?/br> 柳氏又開始哭了起來,邊哭邊罵?!斑@個挨千刀的畜生,剛剛有了點錢,凈學(xué)那些上不了臺面的作派,把我們這些年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都拋腦后了,一點臉面都不給我留,若不是小安在旁邊攔著,他就要給我扇巴掌了,我恨吶,我恨吶,這個畜生,人面獸心的畜生,他不是人啊,真不是個東西,我怎么就遇著了這么個男人,大半輩子的苦都喂了狗了,嗚嗚嗚嗚嗚?!?/br> 攤上了這么樁事,旁人也不好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安慰,只能說些寬心的話,要不然,還能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