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昱寧輕輕嘆口氣，伸出手像過去一樣揉了揉嬰諾的后腦勺，只不過那只手不如過去那般有力寬厚，因為病痛的折磨而變得蒼白消瘦，“對不起，讓你傷心了。”

    嬰諾又哭又笑起來，像個小神經(jīng)病一樣惹來其他客人的側(cè)目，“別......別和我說對不起，我現(xiàn)在高興還來不及呢。”

    趙昱寧掏出紙巾給嬰諾擦著鼻涕眼淚，和過去一樣溫柔得像是鄰家大哥哥。

    “差不多行了啊，”路楓實在看不下去，冷哼一聲，看嬰諾的目光充滿了嫌棄，“多大人了還哭哭啼啼的。”

    嬰諾把臉擦干凈，極其不高興地瞪著路楓，“你是昱寧哥哥什么人啊？”

    路楓又叫了一杯不加糖的拿鐵，然后對于嬰諾這個問題表現(xiàn)出濃厚的興趣，他將目光放到趙昱寧身上，笑吟吟問道：“對哦，我是你什么人啊？”

    趙昱寧差點把剛剛喝進去的咖啡吐出來，他無可奈何地瞥了路楓一眼，答道：“我的救命恩人好了吧?！?/br>
    路醫(yī)生看起來對于這個答案不怎么滿意，但想了想還是決定暫時放過趙昱寧了，“行吧，和老朋友多接觸接觸對于你的身心都有好處，你們倆隨便聊，就當我是空氣?！?/br>
    嬰諾默默翻了個白眼，心說我本來就把你當空氣呢，剛想懟回去一句，腦子里又是“嗡”的一聲，那些碎片化的記憶突然自動粘合成了一幀一幀的畫面，腦海里那片空白突然被補齊了。

    “小木乖，把東西交給哥哥，”天色很黑，穆辰軻站在嬰諾對面，手里握著一把手.槍，“只要你把東西交給我，我就放他走好不好？”

    穆青木淚流滿面地攥緊手里的東西，回過頭看了一眼已經(jīng)身受重傷的趙昱寧，“你說的......嗚嗚你說的是真的嗎？”

    “是的，”穆辰軻點頭，再次向穆青木伸出手，“哥哥什么時候騙過你？”

    穆青木死死咬住嘴唇，顫顫巍巍地將手里的東西遞到了穆辰軻的手上，“放他走吧哥哥，你要說話算數(shù)——”

    然而穆青木的話音未落，從身后就突然傳來一聲槍響，他愣怔著回頭，就看到趙昱寧的腹部被子彈打出一個血洞，整個人踉蹌著跪倒在地......

    原來穆辰軻竟然能狠到如此地步，事后還強行抹掉了穆青木的記憶，若無其事地扮演起一切為弟弟著想的好哥哥。嬰諾越來越覺得心寒，心里對于穆辰軻的憎恨也一點點開始壯大。

    “小木，”趙昱寧發(fā)覺出嬰諾的不對勁，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臉，“你的臉色有些不好?！?/br>
    嬰諾倏地回過神來，他表情無措地看著趙昱寧，心里翻騰著愧疚，“我都想起來了昱寧哥哥......都是我害了你......”

    趙昱寧搖搖頭，臉上還是溫和的笑意，“當時無論你在或者不在，穆辰軻都不會輕易放過我，我從來也沒怪過你，那真得只是我的工作而已。”

    無論趙昱寧如何說，嬰諾都知道是因為自己的那一通電話而導致趙昱寧暴露了行蹤，但好在他記得那盤錄像帶是有備份的，而且就在趙昱寧的手里：“那個證據(jù)......你為什么一直沒有交出去？”

    趙昱寧沉靜下來，向來溫和的眼底透出一絲寒意：“在那次行動中我失去了三個兄弟，所以這筆賬我不得不算。那盤錄像帶在上交前還有它的用武之地，只是現(xiàn)在還不不行?！?/br>
    從趙昱寧開始說話路楓的眼刀就一把接著一把地射過來，顯然趙昱寧還想著要報仇這一點讓他很不滿。

    “好，”嬰諾沖著趙昱寧點了點頭，“我都聽你的?！?/br>
    嬰諾和趙昱寧又隨便聊了幾句，臨走前還互相留了電話號碼，他雖然有些不舍得，但看到路楓將趙昱寧照顧得無微不至，也就放心了。

    韓光煬一個人百無聊賴地逗著貓，看到嬰諾終于結(jié)束了才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蒼天你們終于聊完了。”

    嬰諾的心情還不錯，他笑笑沒說話，和韓光煬一起回了學校。

    在路上他收到了來自路楓的短信，短信的內(nèi)容很簡單，就是說趙昱寧的身體已經(jīng)無法在勝任緝毒警這種高強度的工作，如果嬰諾想要那盤錄像帶的話，他愿意幫忙。

    路楓雖然看著有些強勢，隨便就能將趙昱寧關(guān)在家里一周不許出門，但他卻不會強行把那盤東西送出去。因為那是趙昱寧用命換來的，也是在漫長枯燥的康復過程中能夠支撐他的唯一支柱。

    路楓害怕他失去支柱而崩潰，又不想他再過度消耗自己的生命，所以他希望嬰諾可以幫助他完成這件事。

    這看起來雖然有些自私，但嬰諾知道這只是最明智的解決辦法，他給對方回復了短信，說自己需要的時候回去找他。

    “按照穆青木的性格，他會把那盤錄像帶交給警察了吧？”嬰諾恢復記憶之后就對穆辰軻的惡劣行徑恨得牙癢癢，他本來就討厭出爾反爾虛情假意的人，偏偏這兩點穆辰軻都占全了。

    系統(tǒng)：“他的三觀一直不允許自己包庇自己的哥哥，現(xiàn)在恨雖恨，但還不到會起正面沖突的程度，穆青木還需要在再被刺激一下。”

    嬰諾壓著火氣，悶悶地“哦”了一聲。

    晚上自己解決了晚餐，嬰諾看了醫(yī)書就有點昏昏欲睡了，他勉強睜開眼睛點開自己的微博，習慣性地翻起家常菜菜譜。

    宋彥琛已經(jīng)有一周的時間沒有聯(lián)系他了，嬰諾其實心里有點想他，一邊看著菜譜一邊想著他，想著等那家伙回來了親手做給他吃。

    第二天清晨，系統(tǒng)所說的另一個刺激就從天而降，因為嬰諾接到了韓光煬的電話，是關(guān)于寧疏的。

    寧疏自從揭發(fā)了孟肇的犯罪罪行之后，就過上了東躲西藏的日子，被閆東來派來保護他的警察也被他甩開了，他覺得自己沒必要浪費警力。就在幾天前，穆辰軻的人終于在棚戶區(qū)的一個破爛筒子樓里找到了寧疏，將人拳打腳踢一頓還不算完，還給他注射了純度較高的海.洛.因，讓他一次上癮。

    穆辰軻的人撤走后寧疏就開始逼迫自己戒毒，一連三天只靠著面包礦泉水過活，可等到毒癮發(fā)作他才發(fā)現(xiàn)戒毒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嘗試著將自己的手腳綁起來，可毒癮發(fā)作厲害時根本理智全無，韓光煬會接到消息還是因為寧疏的鄰居聽到動靜之后才打開門，看到寧疏面無人色地倒在地上抽搐，這才著急忙慌地找見了寧疏的手機，隨意撥打了一個號碼。

    嬰諾和韓光煬趕到的時候，寧疏住的筒子樓外聚集著一群看熱鬧的街坊鄰居們，他們對著里面指指點點，臉上帶著鄙棄和厭惡：“嘖嘖嘖小小年紀竟然不學好，學那些人吸毒......瞧瞧，現(xiàn)在難受死不是活該嗎？”

    嬰諾皺皺眉，他冷冷地瞪了一眼說這話的中年婦女，揚聲警告道：“再胡說八道就別怪我不客氣。”

    中年婦女看到他們兩人都面色不善，便也悻悻地住嘴了。

    嬰諾飛快地上了樓，一進門就看到寧疏正瘋狂地用后腦勺磕著水泥地，他的臉上涕泗橫流，手腳痙攣一樣不停地抽搐，渾身上下被冷汗浸透，濕淋淋的樣子實在狼狽不堪。

    “打暈我......”寧疏看到兩人，痛苦地伸出一只手求救，喉嚨里發(fā)出細弱的呻.吟：“好，好難受啊......”

    韓光煬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把寧疏緊緊裹住，防止他再做出什么自殘的行為，“我們先把你捆起來，你忍一忍，我打電話叫醫(yī)生過來！”

    嬰諾幫著韓光煬把寧疏抬到了床上，用衣服將他的手腳都纏起來，擔心他情急之下會咬到舌頭，還在他的嘴里塞了毛巾。

    熬過這一波劇烈的痛苦，寧疏終于昏昏沉沉地睡過去，韓光煬站在病床邊氣得咬牙切齒：“到底是哪個王八蛋給寧疏注射毒品??？孟肇那孫子不是已經(jīng)被抓進監(jiān)獄里了嗎？”

    嬰諾的五指緊緊攥著，臉色也不知是何時已經(jīng)變得慘白，他閉了閉眼睛，聲音有些絕望：“他們還會再來的，我們根本防不勝防?！?/br>
    寧疏給穆辰軻帶去那么大麻煩，這一點懲罰肯定是不夠的，他們會一直折磨寧疏，無論他躲到天涯海角，也無論他的身邊有沒有人保護，除非他死，否則那幫人不會放過他。

    “你這是什么意思？”韓光煬氣昏了頭腦，“這世上還有沒有王法了？！”

    嬰諾垂下腦袋，像是突然下定決心般轉(zhuǎn)身就走，直到走到四下無人的地方才掏出手機，直接撥給了穆辰軻。

    “小木？”穆辰軻很快便接了電話，顯然對于嬰諾愿意給他打電話覺得有些意外。

    嬰諾深吸一口氣，第一次用有些強硬的語氣說話，“哥哥，放了寧疏?！?/br>
    穆辰軻那邊安靜了許久才問道，“你知道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嗎？寧疏是寧灝的兒子，他當時選擇那么做，就已經(jīng)斷絕了自己的全部退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