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夏芒是他見過的所有男女之中，不分性別的，最漂亮最聰明的人。

    他還記得初一他剛留級到班上，就注意到夏芒了，小小的一只，坐在第一排，安靜地寫作業(yè)，好像有個自己的小世界，不被別人干擾，也不允許別人進(jìn)入，和他有點像。明明長得那么稚嫩。

    因為是鄉(xiāng)下學(xué)校，道路不便，班上二分之一的人住校，夏芒所在的村子離學(xué)校也要騎車二十分鐘才能到，換作別人就住校了，但是夏芒卻堅持早晚上學(xué)。

    后來有一天，夏芒帶了他奶奶過來，事先和班主任商量過了，讓奶奶坐在辦公室等他，上午上完課，夏芒請了假，背奶奶去看病。那時夏芒還沒有現(xiàn)在高，小學(xué)生身板，他真奇怪夏芒是哪來的那么大力氣，能夠穩(wěn)穩(wěn)地背得起一個和他差不多高的老太太。

    再后來，他發(fā)現(xiàn)，夏芒每天趕著回家就是為了照顧奶奶。

    他想起自己的爺爺，爺爺生病了，被送去了醫(yī)院，爺爺一生養(yǎng)育了四個子女，結(jié)果叔叔伯伯們一致認(rèn)同不住院，帶回去吃藥。天意沒讓爺爺熬過去，他日夜不休地守著爺爺，但是過了一星期，爺爺還是去世了。

    而夏芒還把奶奶照顧得好好的。

    他覺得夏芒很厲害。

    他很敬佩夏芒。

    所以，那時候賀遙不知道發(fā)什么神經(jīng)老是欺負(fù)夏芒的時候，每天晚上放學(xué)，他都會蹲在學(xué)校門口等一會兒，跟在夏芒身后，把人送到村口再走。

    反正他沒在學(xué)習(xí)，有大把時間可以拋擲。

    他是想跟夏芒交朋友的。

    但是又想，他一個留級生，而且打定了主意十六歲就輟學(xué)去打工了，以后他跟夏芒的人生差距只會越來越大，生來不是一路人，遲早要分道揚鑣，干嘛要有交集呢？

    那次他因為心情煩悶，下水游泳，遇上了夏芒，就是他們說過最多話的一次。

    畢竟他輟學(xué)才一年，夏芒也還認(rèn)識他，或許他們現(xiàn)在還算是有一點同學(xué)情誼。

    畢竟是老同學(xué)，看夏芒這個天真的樣子，真擔(dān)心他會不會被拐騙，所以他才上了車。徐成斌在心底這樣自我解釋。

    夏芒爽快地承認(rèn)說：“是啊，我喜歡看游泳比賽?！?/br>
    他悄悄隱瞞下衛(wèi)峻風(fēng)，不好意思說。

    又問：“你現(xiàn)在在縣城打工嗎？在哪上班嗎？你變黑了，也變強壯了，我開始都沒認(rèn)出來。”

    徐成斌答：“在磚廠上班，我本來就力氣很大嘛?！?/br>
    上班、賺錢對一個孩子來說總是充滿了吸引力，夏芒也不例外，他可太想要早點去賺錢了，不是放假打零工這樣的小打小鬧，這樣就不用被爸爸mama嫌棄說他總是要錢了。

    聽說徐成斌在廠里干活一天就能賺到五六百塊錢，夏芒羨慕極了，只恨自己力氣還是不夠大。

    徐成斌看他躍躍欲試的樣子，好笑地說：“你干嘛這個眼神？你眼睛在發(fā)光，你讀書那么好，去搬磚干嘛？”

    夏芒說：“我想早點攢夠錢?！?/br>
    徐成斌問：“攢夠錢干什么？你欠債了？”

    “沒?！毕拿⒉徽f話了。

    因為mama說養(yǎng)他花了十幾萬塊錢，他想要快點還上。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徐成斌沒有多問。

    過了一會兒，大概是因為吃了暈車藥，夏芒打哈欠犯困。

    徐成斌說：“睡吧。”

    夏芒點點頭，睡著了，半夢半醒的時候，徐成斌說：“你這樣多累啊，靠在我的肩膀上睡吧。”

    他好像沾了一下徐成斌的肩膀，但是一碰到，他就像是過敏反應(yīng)一樣地清醒了。

    他害怕除了衛(wèi)峻風(fēng)以外的男人嘛。

    徐成斌樂了：“你怎么回事？我以前就發(fā)現(xiàn)了，男生都不能碰你，為什么？誰一碰到你，你就跟被人咬了屁股一樣跳起來?！?/br>
    因為他是雙性人啊。

    夏芒裝傻，含糊地說：“是嗎？有嗎？我沒注意過?！?/br>
    也快到省城了。

    夏芒看了一眼時間。

    他把睡覺也不忘記緊緊抱在懷里的書包放下，低下頭就開始脫衣服，里面穿的是一件t恤，領(lǐng)子其實并不很寬大，但是拉鏈下滑了幾厘米露出他的脖子和鎖骨時，看上去就像里面沒有穿衣服一樣。

    徐成斌被嚇了一跳，彈起來似的抓住他的手腕：“你怎么了？車?yán)镩_著空調(diào)，也不熱吧？”

    夏芒迷茫，抬起頭看他：“??？”

    徐成斌這才看見里面露出一點t恤的領(lǐng)口，松開手，說：“哦，你里面穿了衣服啊……”

    夏芒這才知道他是誤會了什么，臉紅說：“當(dāng)然穿了衣服啊，誰出門不穿衣服啊?！?/br>
    他把校服和褲子都給脫了，里面是t恤和六分褲，當(dāng)夏芒坐著的時候，褲子邊緣還要往上提一點，露出了粉色的膝頭，白棉襪，運動鞋。

    徐成斌沒辦法不看到，他心想：這個夏芒，一年不見認(rèn)識長高了，怎么還是光溜溜的，腿上一點毛都沒有。

    夏芒把校服放在腿上整齊方方正正地疊好，先裝進(jìn)一個塑料袋，再放到書里。

    快到站了。

    夏芒拿出小紙條，其實這么點路他已經(jīng)背下來啦，但是他一想到可以親眼看到衛(wèi)峻風(fēng)比賽他就很興奮。

    以前衛(wèi)峻風(fēng)的比賽不太巧，在全國各地，甚至在國外，他根本沒辦法去。

    衛(wèi)峻風(fēng)都是給他打電話報喜，也會寄照片，總是拿著獎牌咧嘴大笑的，還要臭屁地在背面寫讓他把簽名照收好，以后等成了世界冠軍這個照片可值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