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掃了?一圈，沒找到再見到游時那天，他身上穿的黑色衛(wèi)衣。可能是?被他穿走了?吧，江應(yīng)心想，關(guān)?上了?衣柜門。

    黃花在他懷里輕輕地喵了?一聲?。

    江應(yīng)走到書桌前坐下。

    游時書桌上的擺了?很?多書，有小?說，有參考書，還摞了?成摞的卷子。江應(yīng)之前送他的自己?用過的參考書，永遠被他放在右手側(cè)，一伸手就能拿到。

    之前都是?游時坐在椅子上，他拉個凳子在他旁邊看他做題。如今他坐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很?多之前沒發(fā)現(xiàn)的東西。

    桌子下面有暗格，放著一摞又一摞的草稿紙，上面都是?江應(yīng)給游時講題時，隨手寫下的。

    當時江應(yīng)笑著說收藏一份一張卷子，如今這么多張……

    游時連欠他的卷子都沒還清。

    他還發(fā)現(xiàn)那些寫滿他壞話的記仇本，下面壓著細碎的紙張。他這才知道游時說寫的有夸他的話并沒有騙他，一句一句的，零零碎碎的。

    “想親他，好?煩。”

    “江應(yīng)做數(shù)學(xué)?壓軸題特別認真特別慢，有點可愛?！?/br>
    “今天江應(yīng)吃醋了?，我故意的?！?/br>
    ……

    江應(yīng)笑出來，把那些東西放回?原位，把一切都恢復(fù)原樣。

    他松開手，黃花從他腿上跳下去。他躺在游時床上，蜷縮著，抓緊手里的被子。手機扔在枕邊。

    他看著外面的巨大落日，緩緩閉上眼睛。

    他幾天沒睡好?了?，他知道這次睜開眼，不會看到游時坐在窗前，用食指小?心翼翼地敲著鍵盤。

    手機開始播放他和游時之前的通話錄音。

    “……大哥追他追了?兩條街，那人說你憑什么追我，流浪貓也不能抓嗎？大哥說，那是?我的貓。”

    “游小?時，你在笑么？”

    “嗯?！?/br>
    江應(yīng)忽然?睜開眼，把手機奪過來，拉回?進度條。

    “游小?時，你在笑么？”

    “嗯?！?/br>
    他聽到游時笑得喘不上氣的聲?音，嗯時帶著一點鼻音，還有水滴一滴滴落在屏幕上的聲?音，他幾乎能想象出來剎那間濺起的水花。

    重復(fù)，重復(fù)，再重復(fù)。

    “……你在笑么？”

    “嗯?！?/br>
    游小?時，你騙我。

    原來你那時候……在哭啊。

    第72章 白馬

    時間是這個世界上最不等人的東西?, 他們轉(zhuǎn)眼就?晃完了高二下，江城蒸騰的暑氣還正?熱烈，他們的暑假就已經(jīng)結(jié)束。

    一眨眼到了高三?, 搬進了高三?專屬的教學(xué)小樓。高考倒計時從365重新開始倒數(shù)，日日懸掛在他們的頭頂。

    走廊的榮譽墻也換了, 幾乎鋪了半邊的游時的照片，角落畫著黑色愛心的, 沒有畫黑色愛心的, 都被一視同仁地取下來，重重砸在地上。

    那畫面其實有點殘忍, 像把鋒利的刀子?逼著他們在和過去某些時刻做切割, 刀子?割在rou上, 疼但喊不出來，偏偏無可奈何。

    高三?搬教室的那天?，槐姐走下來，看著游時?依舊保持著原樣的桌面。桌面上一塵不染，像是主人還會回來似的。

    槐姐拍了拍江應(yīng)的肩膀, 低聲說?：“東西?他不會回來拿了, 你幫忙收拾一下吧?！?/br>
    江應(yīng)只點點頭。

    當他把游時?桌子?上的東西?收拾起來, 他的感覺像是在親手破壞一個珍藏許久的的工藝品。當桌面被收拾地干干凈凈，書和資料全都碼整齊, 裝到自己書包里的時?候，他忽然意識到, 學(xué)校里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于游時?的東西?了, 他最后存在的證據(jù), 被自己抹掉了。

    他不會趴在這張桌子?上睡覺，不會把胳膊伸長?, 去拽自己的后背衣服了。

    開學(xué)那天?晚上，他回家，直勾勾地盯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奶奶嘆口氣，對他說?：“他有他的路，你有你的路。總得往前走?！?/br>
    江奶奶說?，他和游時?不一樣。

    游玉書對他說?，別拽著游時?了。

    高三?那年，江應(yīng)開始逼著自己遺忘。他把收拾出來的，所有跟游時?有關(guān)的東西?都鎖進了柜子?，黃色的老式鎖落下，像是封存了一段時?光，之后他把鑰匙丟進湖里。

    他晚上還是容易睡不好?，他有無數(shù)次想起來翻看之前那個黑色盒子?里的東西?，無數(shù)次半夜蹲在那個黃色的鎖前，想把鎖砸了。最后又放棄，吃褪黑素，褪黑素沒有用就?吃安眠藥，總有一個有用的。

    就?這么?跌跌撞撞地進了高三?，二高送走了一批人，又迎來了一批人。

    剛開學(xué)沒多久的時?候，高一的過來查cao，站在高三?二班的隊伍前面一個個點名。

    “趙郵?！?/br>
    “到！”

    “毛然然?！?/br>
    “江應(yīng)?！?/br>
    江應(yīng)平靜地舉了下手。

    查cao員點點頭，又低頭去念下一個名字：“游時?。”

    沒有人應(yīng)答。

    “游時?？”

    查cao員又抬起頭張望。

    名單是槐姐打印的，打錯了，也給錯了。

    “游時?沒到？”查cao員又問

    江應(yīng)那個瞬間感覺自己呼吸有點困難。

    很久之后，隊伍里終于有人說?：“游時?轉(zhuǎn)學(xué)了?！?/br>
    查cao員恍然大悟地“噢”了一聲，又奇怪地低下頭，看著自己手里的名單，嘴里嘟囔著“怎么?名單錯了”，就?要伸手在游時?的名字上畫個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