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臣頓了一下，打開門，讓開身子道：“賀叔叔楊阿姨，請進。”

    楊蘊轉(zhuǎn)頭看向賀言風，賀言風攬著她肩膀的手緊了緊，帶著她走進了病房。

    看到賀言風和楊蘊，楊思坐起來了一些，問江臣：“這是……？”

    “這是千閔的爸媽?！苯伎熳邘撞?，幫楊思搖高病床，墊好枕頭，溫聲道：“他們來看看您?！?/br>
    “千閔的父母啊?！睏钏夹α诵?，道：“謝謝你們特意來看我。”

    楊蘊望著楊思拉著江臣的手，掩下眼底的失落，柔和笑道：“應該的?！?/br>
    江卓起身，搬了兩把椅子過來：“坐吧?！?/br>
    “謝謝。”賀言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江家人的相處：“聽說您懷孕了，身體沒事吧？”

    “我和孩子都很好?！睏钏夹Φ?，“謝謝你們關(guān)心?！?/br>
    “不用這么客氣?！睏钐N目光落在江臣眼底柔軟的笑意時頓了頓，移開視線看向楊思，溫和地囑咐道：“您現(xiàn)在好好養(yǎng)胎，這個年齡懷孕要更加注意，不過等幾個月之后孩子落地就好了，你現(xiàn)在應該五個月左右了吧?！?/br>
    楊思摸摸肚子，溫柔地笑道：“對，再等五個月，我就能卸下這個小麻煩了?！?/br>
    賀言風視線掃過微微拱起的被子，禮貌且溫和道：“如果不冒昧的話，我很想知道，你們怎么會這個年齡要第二個孩子？”

    “沒事兒?！睏钏紲厝岬乜戳搜劢?，轉(zhuǎn)頭對賀言風與楊蘊道：“我們本來也只打算要臣臣一個，但是臣臣從小就特別想要一個弟弟或者meimei，開始我們只以為是小孩子的玩笑話，誰知道前段時間他又突然提起這件事，我和老江商量，覺得再添一個孩子也不錯，自然而然就懷上了?！?/br>
    賀言風眸光微動，轉(zhuǎn)眸看向江臣：“你怎么會突然又想要弟弟meimei？”

    “我從小就一直想要弟弟meimei?！苯紡濏鴾\笑道：“并不是突然提起。”

    第86章 穿回來第八十六天

    從醫(yī)院回家, 賀言風和楊蘊一個若有所思一個怔怔出神，一路無話。

    賀千妤坐在玄關(guān)的換鞋凳上看書, 正要翻頁時聽到門外有動靜, 立刻起身打開了門：“mama！你們回來啦！”

    賀言風一把抱起賀千妤：“你怎么知道我們回來了？”

    “我聽到了啊?！辟R千妤轉(zhuǎn)頭，看到楊蘊蒼白的臉色，從賀言風懷里跳下來, 軟軟的小手牽住她的手，仰著頭道：“mama您怎么了，一直不說話。”

    楊蘊回過神，輕輕揉了揉女兒的頭發(fā)：“mama沒事，就是有些累了?！?/br>
    賀千妤牽著她的手往里走：“那您快上樓休息吧, 等會兒我給您送水果吃?！?/br>
    楊蘊臉上浮起一絲笑意，任由賀千妤拉著往里走, 只是沒走多久, 她臉上的笑意又淡了下來?？蛷d被布置得十分隆重，卻因為無人而顯得空曠，她腳步一頓，問：“千建哥哥呢？不是說邀請朋友來家里慶祝嗎？”

    賀千妤：“中午到時候, 大哥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他的朋友也一起走了?！?/br>
    “中午？”楊蘊：“你們吃了午飯嗎？”

    “吃了, 還吃了蛋糕?！辟R千妤十分好奇：“mama, 您和爸爸早上去哪里了呀？今天大哥生日，你們?yōu)槭裁礇]有陪他?！?/br>
    楊蘊微微愣神。

    昨天，她與賀言風下午五點就到了燕一中, 緊張忐忑了一天一夜，只等見到江臣之后，用商量好的方式告訴他他的身世。然而直到放學時間已經(jīng)過去半小時，他們才從江臣同班的同學口中得知，江臣上午第四節(jié)課被叫到校長辦公室之后，沒多久就跟著項老教授以及幾個穿軍裝的人離開了。

    當時她不清楚情況，心下?lián)闹?，就讓丈夫立刻?lián)系項鴻，想從他那兒得到項老和江臣的消息，然而項鴻昨天才被派去外地交流，根本聯(lián)系不上項老，打電話回家問了項女士也不知道老爺子去了哪里，更不要說他找江臣的原因。

    直到晚上八點，他們才從賀言君那兒得知：江臣去了軍部第十七研究所，已于五分鐘之前被安全送到家。

    因此，他們也只能先回家。

    如果按照原來的計劃，今天他們會在上午陪賀千建慶祝生日之后，告訴他他的身世，然后帶著他一起去江家，在江臣和賀千建十八歲這一天，讓他們回到他們真正的家庭里。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江臣不在學校，他們只能推遲告知江臣還有賀千建真相的時間，先給賀千建過一個完整的生日。

    誰知今天上午丈夫有急事回了公司不能陪賀千建慶祝生日，而她也接到了本來應該給賀千建舉辦宴會的酒店打來的電話，告訴她在宴會廳的小廳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禮物盒——是她特意準備送給賀千建的生日禮物。

    司機送她去了一趟酒店，回家路過成陽廣場時，她忽然想起丈夫說過江臣和禮德有合作，好像每周日都會去一趟禮德，反應過來時，她已經(jīng)讓司機停了車。

    幾分鐘后，江臣就從禮德大樓里走了出來，當時她還高興的想，這或許就是母子連心。然而，還沒來得及下車打招呼，就見到了讓她心驚膽戰(zhàn)的一幕。

    楊蘊不愿意回憶當時的情景，她想要扯扯嘴角卻發(fā)現(xiàn)很難笑出來，避開女兒的視線，輕輕道：“mama本來相陪千建哥哥過生日，但是中途為了一個很重要的人耽誤了?！?/br>
    “比大哥還重要嗎？”賀千妤不解：“今天早上大哥看起來一點兒也不高興，我只和他說了生日快樂，連禮物都沒有給他呢，因為他生氣起來的樣子有些可怕?！?/br>
    楊蘊怔怔出神，賀言風余光瞥見妻子的神色，心里嘆了口氣，提高音量故作驚訝道：“他對你發(fā)脾氣了？”

    “沒有?！辟R千妤搖搖小腦袋，不知想到什么，皺了皺鼻子：“但是我看到過大哥發(fā)脾氣?！?/br>
    賀言風問：“最近這段時間？”

    “不是……”

    本來賀言風只是隨口一問，想分散一下妻子的注意力，現(xiàn)在賀千妤再三猶豫的神色卻讓他真正好奇起來。

    賀言風：“那是什么時候？”

    賀千妤想了想，踮起腳悄悄在賀言風耳邊道：“是大哥和江臣哥哥打架的時候?！?/br>
    賀言風眸光微動：“什么時候的事情？”

    “唔——”賀千妤歪著頭回憶了一下：“剛剛放暑假的時候，那時候大哥還受傷了呢，項叔叔幫哥哥處理了傷口。”

    “暑假……”賀言風若有所思。

    楊蘊好奇道：“你們在說什么？”

    賀千妤又踮起腳尖，在楊蘊耳邊悄悄說了一遍。

    “千建和江臣打架？”楊蘊驚訝道：“為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見了呀?！辟R千妤撅起嘴，“大哥回來還撒謊了，他說江臣哥哥打他，其實是他先打江臣哥哥的，而且我還看到他拿著石頭想要偷襲江臣哥哥……我全部都看到了，可是他回來卻說是江臣哥哥先打他，他說謊?！?/br>
    楊蘊愣了愣，將女兒突然反常和小兒子更親近的舉動與時間聯(lián)系上，恍然道：“所以那段時間，你突然就不喜歡黏著千建哥哥了，是因為這個原因?！?/br>
    賀千妤點頭，理直氣壯道：“對呀，大哥撒謊，二哥說他之前也撒了謊……”她仰頭，小手背在后面，語重心長道：“爸爸mama，我覺得你們應該向二哥道歉，因為被人誤會是很難受的，你們一直都在誤會他，所以二哥肯定特別難過，我之前也誤會過他，但是我已經(jīng)道歉了，二哥也原諒我了，所以你們道歉二哥肯定也會原諒你們，等他原諒你們之后，他就會回家了?！?/br>
    “你什么時候向他道歉了？”

    “大哥打架之后?！辟R千妤抿抿嘴，鼻尖忽然酸了起來：“我和二哥說對不起，他看起來好難過啊，可還是對我說了沒關(guān)系，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二哥和江臣哥哥一樣，是一個很溫柔很溫柔的哥哥，可是他這么就不回來了，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我好想他……”

    楊蘊柔聲哄道：“二哥怎么會不要你，他是你親哥哥，永遠都不會不要你?！?/br>
    賀言風也安慰地摸了摸小女兒的臉蛋，道：“你能和爸爸說說，那時候你和二哥說了些什么嗎？”

    賀千妤想了想，一點點回憶道：“我說大哥偷襲是‘兵不厭詐’二哥說大哥那是‘jian詐小人’、‘本性外露’，然后我問二哥，是不是大哥曾經(jīng)也這樣對他，所以他才那么討厭二哥，二哥沒有回答我，但是他看起來好難過……”賀千妤吸了吸鼻子，看向楊蘊：“mama，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一個人非常難過的時候，是不會流眼淚的，但是每一個看到他的人都會知道他很難過，那時候……二哥明明什么也沒有說，我卻能感覺到他真的非常難過，可是他明明那么難過，卻還是和我說沒關(guān)系。”

    楊蘊心臟像是被什么重重攥了一下，她無法想象女兒說的那副畫面，可僅僅只是聽著女兒的描述，看到女兒為小兒子的難過而難過的表情，就已經(jīng)愧疚心疼得難以呼吸。

    這么多年，她一直以為自己作為一個母親已經(jīng)盡心盡力，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根本不了解她的孩子，不論是抱錯的大兒子還是她以為有些任性的小兒子，就連小女兒，在今天之前，她也從未想到過她能說出這樣一番話。

    “mama……”賀千妤抱住楊蘊的腰，仰頭道：“您不要難過，二哥他特別心軟，我一哭他就原諒我了，你和爸爸向他道歉，他也會快就會原諒你們的。”

    說著，她轉(zhuǎn)頭看向賀言風，確認道：“爸爸，你們會向二哥道歉的對吧？”

    “當然?！辟R言風壓下眼底的情緒，揉了揉小女兒的腦袋，笑道：“爸爸說過，只要做錯了事情就要道歉，你和哥哥都做得很好，爸爸和mama也一定要做到?！?/br>
    “那是不是二哥馬上就會回家了！”賀千妤高興道：“他最近好像一直和江臣哥哥在一起，我們也邀請江臣哥哥來家里玩吧！就玩一天的話……不會耽誤江臣哥哥學習吧……”

    賀言風與楊蘊對視一眼，楊蘊輕輕搖頭，賀言風揉揉賀千妤的腦袋道：“爸爸保證，下周你二哥一定會回來，不過爸爸mama還有事要商量，你先自己玩一會兒好不好?！?/br>
    賀言風與楊蘊回了房間。

    “你先休息一會兒吧。”賀言風扶著楊蘊坐在床上。

    “我現(xiàn)在腦子一團亂，根本睡不著?！睏钐N轉(zhuǎn)頭看向賀言風：“我現(xiàn)在越來越不懂千建了，昨天我們回來，我以為他會質(zhì)問我們宴會取消的事情，可他卻什么都沒有說，今天千妤說的那些話……我真不知道這么多年來，到底是我們誤會了千閔，還是我們都不了解千建……”

    賀言風沉默片刻，起身道：“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沒多久，賀言風帶著筆記本進來，放在楊蘊身前，打開一個文件夾，點開了里面的視頻。

    “這是什么？”楊蘊一邊問著，視線挪向屏幕，沒過幾秒，她就看到了里面熟悉的身影：“那是……千閔？旁邊是云龍他們……這是哪里？”

    “這個視頻，我猶豫了很久要不要給你看。”賀言風緩緩道：“曾經(jīng)我想過，等到事情調(diào)查清楚了之后再給你看，可現(xiàn)在的情況……我覺得還是應該讓你知道。”

    “什——”楊蘊聲音戛然而止，幾秒后，語氣顫抖道：“這是什么？”

    “這就是上次千閔手纏著繃帶回來的真相?！?/br>
    視頻重新回放，楊蘊移開視線，眼眶通紅，臉色卻白得像紙。

    她顫著聲音道：“那里的杯子怎么會變成刀……這是真的嗎？”

    賀言風安撫地將手搭在妻子身上，語氣卻很肯定：“是真的?！?/br>
    “所以，千閔以前說過的話，可能都是真的?！辟R言風深深嘆了口氣，將楊蘊摟進懷里：“我們真的誤會他了?！?/br>
    “千閔說……那些都是千建做的……也是真的嗎？”

    賀言風搖搖頭：“這件事我還在調(diào)查?！?/br>
    這么多年的夫妻，楊蘊非常清楚賀言風這么說代表著什么。

    想到剛剛小女兒說的話，想到賀千閔曾經(jīng)哭叫著問她為什么不肯相信他，楊蘊呼吸一滯，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簌簌下落，她捂住臉道：“是我對不起千閔……”

    “這種事誰也沒辦法想到……”賀言風柔聲安慰道：“不能怪你。”

    楊蘊將臉埋進膝蓋：“小臣、千建、千閔……我第一次覺得我做一個母親原來這么失敗，我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做不好，什么都做錯了……”

    賀言風在楊蘊身邊坐下，摟住她低聲道：“不要難過了，我們還有機會還有時間去了解他們，去彌補之前做錯的事情，不是嗎？”

    楊蘊抬起頭，自嘲道：“怎么彌補？我自己生的兒子抱錯了，可是十八年來我卻從沒發(fā)現(xiàn)過，親生兒子在眼前晃了半年，卻需要外人來告訴我真相……千建和千閔的矛盾我一直知道，我自以為平息這件事是最好的解決方式，卻不知道千閔因此受了多少委屈，我以為千閔脾氣不好千建溫和懂事，可是漸漸卻發(fā)現(xiàn)，事實可能和我以為的截然相反……”

    “我從來不了解我的孩子，作為一個母親，我還不夠失敗嗎？”

    第87章 穿回來第八十七天

    燕市警察局

    “找到那輛車沒有？”

    “沒?！焙永甑哪腥撕攘丝跐獠? 煩躁地揉了下頭發(fā)道：“嫌疑人早有預謀，行車路線全都是挑的沒有監(jiān)控的地方, 一出國道就不見影子了。”

    “老大, 汪隊，我覺得嫌疑人可能有同伙。”

    汪隊和胡子拉碴的男人同時轉(zhuǎn)頭，“什么意思？”

    年輕警察一移椅子, 滑到兩位前輩中間，攤開他的本子，讓兩人清楚的看到上面的線路圖和時間軸：“我昨天查了一夜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他不僅僅是了解受害者的生活路徑，更對他的行動了如指掌。中午十一點二十分, 他開車出現(xiàn)在成陽廣場附近的小區(qū)停車場，十一點三十五分也就是受害者從禮德大廈出來的之前, 他驅(qū)車前往廣場西側(cè), 幾乎是掐在受害者走出禮德的那一刻，偽裝成車子沖破護欄的假象降低受害人的警惕，行兇作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