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云吻了吻對方的眉角，開口道：“南下討逆一事，陛下還是另派他人罷?！?/br>
    宜青骨碌從床榻上支起身子，卷了棉被，鄭重地看著他。作為一個沒甚么實權(quán)的小皇帝，他好不容易回到帝都就趕著與廣陵王翻臉，可以說是自討苦吃。他會這么做都是為了戚云，戚云怎么不領(lǐng)他的情？

    “派誰去？”宜青問。

    戚云答道：“朝中不乏將才，若是陛下都信不過，將留在西都的汪大人調(diào)回來，也可。”

    “汪鎮(zhèn)，倒也可以。”宜青語氣忽轉(zhuǎn)道，“可朕偏要你去?！?/br>
    “陛下……”

    兩人對視了數(shù)息，宜青敗下陣來，偏開頭道：“這一趟江南，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br>
    不看著戚云深邃的目光，他才好將心中的盤算都說個清楚：“廣陵王暴虐無道，江南百姓苦不堪言，這時節(jié)誰帶了兵南下，便能平白賺上江南一地的民望。”

    他說的戚云都知道，也早做過準(zhǔn)備。廣陵王治下民怨滔天，這時鏟除了對方，會被視作替天行道，于聲望大有好處。屆時他奪了廣陵王的權(quán)，取而代之，也不會有人反對。江南一地物產(chǎn)頗豐，若是能收入囊中，足夠與大江以北抗衡。

    可這些全是不臣之舉。如若真這么做了，除非他想要再往高處走一步，去登那九龍纏繞的御階，披那身明黃無儔的皇袍。

    “陛下所言極是，既要安撫江南百姓，非德高望重者不得為之。不如就請桓殷桓太傅……”

    宜青低喝道：“戚云！”

    他握住戚云的手，被褥散開，凍得打了個噴嚏，隨后才道：“你明白朕的意思。戚家的仇，你要親自去報；江南的民心，你也要去奪……”

    “臣——”不愿兩字卻是遲遲說不出口。

    這非是他戚云一人可擔(dān)起的抉擇，他肩上壓著滿門冤魂、塞北十萬重兵，如何能輕易開口。

    宜青語速飛快道：“血仇不報，你于心何安？大事不成，你如何面對塞北那些個兵卒？就算你點了頭，他們難道會甘心繼續(xù)回塞北？他們會不放手搏一搏王侯將相么！”

    宜青的胸口劇烈地起伏，戚云輕輕地將他擁入懷中，安撫般拍打著。

    “陛下果然都明白?！泵靼姿囊靶?，明白他的不得已，他的壓抑，壓抑之下的張狂。有些事便如逆水行舟，一旦起了頭，就沒有后退的余地?！氨菹旅髦既魩П舷?，歸來時便不可能還是個將軍，也執(zhí)意要臣走這一趟嗎？”

    他問得緩慢，宜青答得果決。

    “朕要你去?！币饲嗟谋穷^凍得通紅，看著有些滑稽，說出來的話卻是極正經(jīng)的，“人活一世，總不能想著樣樣好處都能占個全?；柑狄嗍妨裘?，做個忠臣直臣，汪大人想著力挽狂瀾、匡扶社稷，你……你從前想著報仇雪恨，想著大權(quán)在握、不需再仰賴旁人鼻息。還有那想要名利雙收的，圖個自在逍遙的……朕只想要你?！?/br>
    戚云伸出的手臂僵在空中，半晌才收了回來，將人抱緊。宜青微涼的鼻尖蹭在他的胸前，像是融了片落雪，將仇恨與名利都澆滅。

    “臣，領(lǐng)命。”

    抬眸間，戚云心意已決。

    這一趟江南，他會走。

    小皇帝既然可以為了他棄江山，他亦可為了對方謀天下。

    19、江山多嬌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