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邊，滿地紅花無風(fēng)飄起，搖搖曳曳，在風(fēng)越辭周身環(huán)繞紛飛。忽然，琴聲高揚(yáng)，無數(shù)花蕊中盡皆浮起白色的光點(diǎn)，如同一顆顆黯淡的星子。

    光點(diǎn)落下，竟化作了一道道虛無的人影，男女老少，四顧無聲。

    李眠溪抬手指著，指尖發(fā)顫：“他們！他們都是花都百姓！前面那兩個，是開醫(yī)館的張大叔和他女兒張朵朵！還有那是賣燒餅的王阿婆！”

    姜桓道：“看來當(dāng)年季時妍借助魔王信物的力量屠了滿城，同時也令他們的一點(diǎn)殘魂封存其中，沒有真正消散?！?/br>
    林煙嵐：“那這些無生花豈非就是……”

    姜桓點(diǎn)點(diǎn)頭道：“魔王信物——四時花冠。”

    忘川水濁，迷途難返。

    風(fēng)越辭抬了抬眼，輕聲道：“該醒了。”

    琴聲低轉(zhuǎn)，水中紅衣漂浮，季時妍沉睡著。岸上所有黯淡的影子竟在一剎那間亮起，作出一致動作，同時朝她伸出雙手，像要合力將她從水中拉出來一般。

    沒有聲音，但那種強(qiáng)烈的意念幾乎穿透了時空，與數(shù)千年前的呼喊聲響在一處。

    ——大小姐！

    李眠溪屏息，心中升起難言的震撼。

    水中人影眼角流下一滴淚，清澈透明，洗盡周身的污濁。

    她睜開了眼睛，開口便嗚咽不成聲：“都是我害了你們！是我……”

    光影遠(yuǎn)去，重化成光點(diǎn)，散于忘川中。

    風(fēng)越辭道：“殘魂亦有靈，心中無怨無恨，才會幫你。”

    季時妍痛哭失聲，半響才踉蹌著站起，于河面俯身拜下：“謝過道君?！?/br>
    琴聲越發(fā)輕柔綿長，風(fēng)越辭在余音里出聲：“回去吧。你不是花都季時妍，而是陰都季氏，季時妍。”

    紅影隨著忘川河水一道模糊遠(yuǎn)去，無生花落，琴聲終歇。

    瑤琴化作鈴鐺掉在地上，風(fēng)越辭單手撐地，瞬間吐出大口的血，往旁邊倒去。

    “道君！”李眠溪與林煙嵐飛奔過去，卻有一道身影更快地掠過他們，接住了風(fēng)越辭。

    姜桓覺得懷中人輕得過分，幾乎沒什么重量，忍不住擰起眉頭：“我就說他嫌命長！林姑娘，你趕緊看看！”

    不必他說，林煙嵐當(dāng)即撫脈，手起銀針落：“道君，得罪了！”

    李眠溪急死了：“林姑娘，怎么樣？”

    林煙嵐神情肅然，來不及回答，飛快地落針施術(shù)，額頭上很快浮起一層細(xì)密的汗。

    風(fēng)越辭閉著眼睛，昏昏沉沉地，身體顫了顫，又吐出一口血，濺在了姜桓身上。

    姜桓碰到了風(fēng)越辭的手腕，這一回沒有衣物阻隔，只覺入手處冰涼清寒，卻又細(xì)滑瑩潤，心中一蕩，連忙靜氣凝神拋卻雜念，道：“他身上怎么這么冷？”

    “自七年前醒來，道君便體寒如冰……有時我真佩服道君，日日受旁人難以想象之苦，卻叫人半點(diǎn)看不出來?！?/br>
    林煙嵐語氣澀然，收了銀針，見風(fēng)越辭臉上沾了血跡，便拿出帕子想先為他擦拭干凈。

    “我來。”姜桓不知怎么想的，一把將帕子扯了過來。

    林煙嵐看了他一眼。

    姜桓：“……咳，我是說男女授受不親?！?/br>
    “醫(yī)者父母心，不興這一套的，”林煙嵐搖搖頭，倒也沒與他計較，溫聲道：“聽聞姜公子曾為道君輸送靈力，可否再試一次？”

    懷中人手臂垂落，雙目緊閉，容顏雪白無暇，襯得那血跡分外刺眼。

    姜桓往日打打殺殺粗手粗腳慣了，這會幾乎用了最輕的力道下手擦拭。

    隨后他按著風(fēng)越辭的手腕傳送靈力，道：“我沒什么，就怕他受不住?！?/br>
    林煙嵐觀察了下，松了口氣：“道君體質(zhì)特殊，會排斥我們的靈力，沒想到卻與你有緣。姜公子，接下來幾日還要勞煩你了。”

    “好。”姜桓一口應(yīng)下，見懷中人仍未醒來，便收了長刀，直接將人抱了起來，“他需要休息，我們先離開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