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波瀾不驚，從容地爬起來，歪歪晃晃地走了兩步，然后就走得很好了。

    姜桓緊緊盯著孩童，目光又是擔(dān)憂又是心疼，一時活像老父親附體。

    風(fēng)越辭道：“無妨的?！?/br>
    姜桓抱住他到處揉揉，叫道：“我嫉妒校長老頭跟老蘇他們！居然可以將你養(yǎng)到大，我想養(yǎng)你啊越越！”

    風(fēng)越辭按住他的手，不讓他胡鬧，繼續(xù)講道：“我不知自己是何來歷，只是機(jī)緣巧合，成了破滅后第一個蘇醒的生靈?！?/br>
    隨著他輕淡的聲音，孩童越長越大。

    姜桓再看去時，便見少年持劍而立，白衣無瑕，眉目靜遠(yuǎn)，天生一副絕頂容姿，如同皚皚雪山上的一輪孤月，那么的清，那么的美。

    姜桓伸手去撫少年的臉頰。

    風(fēng)越辭道：“但醒來的，不該只有我?！?/br>
    少年的面容無悲無喜，他靜靜地望著灰暗的天際，抬手一劍，光芒萬丈。

    青草破土，樹枝抽芽，花綻骨朵，蝴蝶破繭。

    傳說魔王一劍寂萬塵，一劍化天地，從此才有了萬物生靈。

    姜桓喃喃道：“阿越是在創(chuàng)世么？”

    風(fēng)越辭微微搖頭，道：“是這片天地到了新生之時，它孕育了我，我該為它掃蕩塵埃。”

    姜桓笑道：“阿越分明這么溫柔這么好，我是有點(diǎn)想不通，你怎么就被旁人喚作‘魔王’了呢？”

    風(fēng)越辭道：“最初有人問我，此處是什么地方，我便答‘莫忘之境’，卻不知為何，成了魔王之境?！?/br>
    而他亦被旁人尊為“魔王”了。

    莫忘之境，莫遺莫棄，莫失莫忘。

    姜桓明白風(fēng)越辭的想法，嘆了口氣道：“誤聽害死人。”

    等等，也不對。

    姜桓皺眉道：“我融合天道后，它告訴我，這里其實是‘魔王之鏡’，鏡生兩面，所以才會有世界正面與反面?！?/br>
    風(fēng)越辭道：“世界反面，源于破滅前的一場試驗。道途無盡，活得越久，越是懼怕死亡，于是有人想創(chuàng)造出一個‘不死之地’?！?/br>
    修行一途，天賦努力缺一不可，但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講，努力不夠，天賦便成了推脫一切的借口。

    然后就能心安理得地去走歪門邪道。

    姜桓道：“其實我還挺理解的，就像我現(xiàn)在跟阿越在一起，也不舍得死，但凡在這世上有牽掛，人總是能做出自己也無法想象之事。所謂的不死之地，就是現(xiàn)在的世界反面？那我大概能明白了，其實就是克隆出另一個自己，逃脫世界規(guī)則，在世界反面中得到永生。”

    風(fēng)越辭頷首。

    姜桓搖搖頭道：“就像個熱氣球，誰都不想成為散出去的那股氣，一直往里面擠，那氣球不炸才怪，天地有衡的道理居然都不明白，修道修壞了腦子?！?/br>
    風(fēng)越辭道：“誰都明白?！?/br>
    姜桓了然道：“誰都明白，但誰都不愿接受?！?/br>
    好比現(xiàn)在對一群人說你們要死了，然后將復(fù)活幣丟在地上，當(dāng)?shù)谝粋€人撿起時，后面的人自然會跟著撿起。

    哪怕再告訴他們，這個復(fù)活幣是以傷害整個世界為代價，也沒幾個人會將之丟下，可能大家都在盼著旁人犧牲，好讓自己成為那個幸運(yùn)兒。

    姜桓道：“天性如此，人之常情。但我還是想罵一句，腦子進(jìn)水了。”

    風(fēng)越辭道：“故而有盛極而衰之言。”

    破滅前太過繁盛，蒙蔽了所有人的雙眼，強(qiáng)者太過自負(fù)，弱者太過渺小，才導(dǎo)致了天地大劫。

    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大抵如此。

    姜桓想了想，道：“萬物生靈盡滅，天地歸于混沌，都這樣了，難道還沒有毀去世界反面么？”

    風(fēng)越辭道：“毀去了?！?/br>
    姜桓道：“既然那時毀去了，那為何又會重新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