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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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風(fēng)渡告別了梅翩翩,乘馬車暫且回了山莊。 老管家已經(jīng)在山莊的門口等了,見他回來,第一時間將奚爺帶到了老太爺?shù)脑鹤永铩?/br> 老太爺院里的人全都被譴了出來,里面有一排宮里的禁衛(wèi)軍守著,稟明的身份與來意,才將奚爺放了進(jìn)去。 屋里的桌案前只坐著老太爺,與一位素未謀面的男子。男子約摸四十來歲,白面無須,穿著一身黑色錦衣,頭戴紗帽。 見著奚爺,那人翹起了蘭花指,笑容有些獻(xiàn)媚,“想必這位就是大名鼎鼎富可敵國的奚爺了!” 未等奚風(fēng)渡出聲,只見老太爺起身,趕忙介紹道:“阿渡,過來。快給施公公打個招呼!” 奚風(fēng)渡上前做了個揖,“施公公?!?/br> “客氣客氣?!笔┕Σ[瞇的上前扶過奚風(fēng)渡:“正等著奚爺過來,商量著這……義捐的大事呢!” 奚風(fēng)渡暗中冷笑了聲,表面風(fēng)輕云淡坐了下來,“說到哪兒了?” 施公公:“說到,國之興亡,匹夫有責(zé)……” …… 次日,皇城幾十年來第一次這般熱鬧,全城的百姓都跑了出來擠在官道兩旁,長長的運輸隊伍,幾乎從街尾排到了城門口,一眼望不到頭。 押送的隊伍除了商隊,還有幾百號皇城禁衛(wèi)軍,那一箱箱的東西,沉甸甸的壓在馬車上,車轱轆在平整的道路上軋出了痕跡。 隊伍前騎著高馬的男人,一襲紫色錦繡華服,白玉冠束發(fā),面容肅穆俊朗,貴氣逼人。 后面跟著一輛豪華的馬車?yán)?,坐著奚老太爺,時不時支起車窗往前頭瞧了瞧,高馬上是他們奚家的兒郎,也算是狠狠給他們奚家掙了臉面。 百姓激烈且興奮的議論著…… “聽說,這一箱箱的,里面可都是黃金??!” “天吶,這么多財物,可都是要捐給朝庭的?” “天下首富,果真名不虛傳,這奚家比我們想像中的有錢多了!” “那便是奚家大爺?看著這般年輕,還以為至少也是個上了年紀(jì)的中年男子了?!?/br> “他到底是如何賺到這么多錢的?不敢想像!” …… 宮里的總管太監(jiān)早早站在北宮門相迎,見大隊伍過來了,尖著嗓音叫了聲 ——開宮門! 沉重的宮門發(fā)出暗啞聲,那浩浩蕩蕩的隊伍不緊不慢的行來,宮里不可以騎馬,但這次例外,大太監(jiān)宣了御旨,誰也不能上前攔下。 這場面,只怕百年也難見一次的盛況,眼看就要見到真龍?zhí)熳?,奚爺面色從容不迫,宮里的禁衛(wèi)軍一路護(hù)送到金鑾殿外。 文武百官面容深沉,微微頷首不發(fā)一語。他們心底是瞧不起這商賈人家的,更遑論有一天,會與這商人同朝站一處地兒。 然而,今日這般殊榮盛況,又讓他們沒資格瞧不瞧得上,自然心中極為別扭難堪。 第48章 金鑾殿的總管太監(jiān)吊著尖銳的嗓音道 ——宣,奚氏祖孫進(jìn)殿! 殿前, 皇帝陛下大大嘉獎了一番, 并賜了奚爺一個一品光大夫之名。 所謂光大夫,是個有名無實的稱號, 沒有朝中固定職位,一切權(quán)聽皇帝差譴。 領(lǐng)了獎賞, 老太爺心底十分高興,倒是奚爺喜怒不形于色, 也瞧不出他到底是個什么心思。 老太爺咂了下嘴, 小聲提醒了句:“這是喜事, 你倒是笑一個,這可是在宮里, 老是板著張臉,不太合適?!?/br> 此時小太監(jiān)將祖孫倆領(lǐng)到了御書房, 又命小宮女沏了茶, 道:“倆位請在此等陛下召見?!?/br> 待這些人走后, 御書房里只剩祖孫倆, 奚爺才輕啜了口茶,笑了聲:“千金換得個虛名, 有甚么好高興的?這千金我得揮霍多少年?。?!” 老太爺睨了他一眼:“千金散盡還復(fù)來!錢足夠的時候,就得圖名!名利名利,名在前,利在后。” “虛有其名,惹人笑話。”奚爺撇了下嘴, 也不想再與老太爺爭論什么,便任老太爺一個一個道理跟他掰扯了。 扯了這么多,見奚爺依舊無動于衷,老太爺怒問:“你到底要什么?” 奚爺眸光微動,最終長嘆了口氣,也不知是氣話還是隨口那么一說:“我什么也不想要,就是有點心疼我的金子?!?/br> “你你你……” 奚老太爺正要說什么,聽得殿外一聲傳喚 ——陛下駕到。 祖孫倆整了整衣冠,小太監(jiān)推開了御書房的門,倆人迎上前行了禮。 皇帝已六旬之年,精神雖不見大好,但那雙眼精明銳利,威嚴(yán)無匹。 皇帝一瞬不瞬的盯著奚風(fēng)渡,良久,才道:“都平身罷,賜坐?!闭f著坐了下來。 祖孫倆垂首坐了下來,不敢有任何逾越和怠慢。 “奚家長郎,喚何名來著?”皇帝抽了口氣,實在想不起來,復(fù)又問道。 奚風(fēng)渡起身,做了個揖,恭敬道:“回陛下,草(民)……微臣復(fù)名風(fēng)渡,未賜字?!?/br> “為何?”皇帝追問。 奚風(fēng)渡喉結(jié)滾動了下,說道:“微臣剛成年之際,雙親便早逝了,祖父傷心欲絕,好多年吃齋念佛不理俗事,微臣又長年在外奔波,此事也就此擱淺?!?/br> 皇帝又抽了口氣:“原來如此,不如,朕賜你一字,你看如何?” 奚風(fēng)渡心頭一跳,趕緊應(yīng)喝:“實乃微臣榮幸之至!” 皇帝扶須想了想,從金口緩緩道出:“御菀?!?/br> 奚風(fēng)渡猛的抽了口氣,跪地叩謝:“多謝陛下賜字?!?/br> 皇帝龍容大悅,笑道:“御菀,陪朕去園子里走走。” 老爺子被先送回了莊園,回途的馬車?yán)?,老爺子不斷思索著皇帝的用意?/br> “御菀,御菀,御……哎呀!”老爺子一拍大腿,難掩的激動。 御菀兩字,取自楚辭中《九嘆·惜賢》,芳若茲而不御兮,捐林薄而菀死。(如此茂盛美好的芳草我不佩戴采之,卻任它在林中枯萎死去。) 重重疊疊,又有幾層涵義,‘御’為用之,‘菀’為林中茂盛的野草,這是皇帝陛下要重用的意思??! **** 御花園內(nèi)。 奚風(fēng)渡默聲誠惶誠恐跟在后邊,皇帝賞著園子里的景,一邊卻嘆了聲:“御菀,你看今日這太陽多熱烈,這園子里的樹木花草長得多茂盛!” 奚風(fēng)渡想了想,笑道:“但得夕陽無限好,何須惆悵近黃昏?” “哈哈哈……”皇帝笑出聲來:“這么一說倒也不錯,人生在世不過百載,日月循環(huán)交替,又有什么會是永恒的呢?朕老了?!?/br> 奚風(fēng)渡暗嘆,皇帝不就想感嘆一句老了,彎彎繞繞的還挺費勁兒。怪不得古有伴君如伴虎之言,這要一句沒說對,他豈不是得罪了去? “陛下cao守一生,眼下這大好河山,人們安居樂業(yè),都庇蔭于陛下的恩澤?!?/br> 皇帝略微驕傲的扶須點了點頭:“御菀看著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你說你早前長年在外奔波,最遠(yuǎn)可去過珠崖(海南島)?” 聽罷,奚爺莞爾一笑,道:“回陛下,珠崖雖遠(yuǎn),卻遠(yuǎn)不過南洋;東極渤海,卻遠(yuǎn)不過扶桑;而最西也不過疏勒(新疆)。但微臣想,這些都是我們以為最極之地,人外人,天外天,山外山,還有更高更遠(yuǎn)的地方,是微臣傾盡此生,也去不到的。” 皇帝聽罷,雙眼熠熠生輝,滿是向往之情,一時間竟激動得無以言表。 “好,好??!”半晌,皇帝才道了兩句好,笑道:“御菀富可敵國,朕十分好奇,一個人是如何能賺取如此大的財富的?” 奚風(fēng)渡:“在此之前,微臣想問陛下一個問題?!?/br> 皇帝:“御菀請問?!?/br> 奚風(fēng)渡:“士農(nóng)工商,自古商賈不被世人認(rèn)可,或被鄙夷輕蔑,并立出商賈不可士途及第的規(guī)矩,陛下可有想過,如此打壓之下,若有能者人人棄商而從士途,天下無商,國將會受何影響?” 皇帝負(fù)手默聲往前走去,許久,才道:“商農(nóng)工賈,各有所專,缺一不可?!?/br> 奚爺繼續(xù)游(洗)說(腦):“自古以農(nóng)為本,以商為末,抑末厚本,此乃本末倒置……” …… 奚爺與皇帝侃侃而談,皇帝聽得津津有味,從白天到黑夜,皇帝實在乏了,留了奚爺在宮中留宿,明日再論。 寢宮,劉貴妃伺候皇帝就寢,饒有興趣的問及奚家大郎的事兒,皇帝不由一笑,就評了句:“口若懸河,黑的能說成白的?!?/br> 劉貴妃察言觀色,皇帝雖然這樣說,卻一臉笑盈盈的,并無厭惡之意。 “畢竟是商賈人家,開門做生意,可不得能說會道的?” 皇帝想了想罷,說道:“可偏細(xì)細(xì)一想,字句里都是道理,還駁不了!你說,這是不是個人才?” 劉貴妃哭笑不得:“那這人……倒真是愛恨兩難了?!?/br> 皇帝冷哼了聲:“可不是?朕賜了他個一品光大夫,雖是恭恭敬敬領(lǐng)了旨,全程無笑臉,都沒看在眼里,看著無欲無求,呵呵,野心不小!” 劉貴妃又不免擔(dān)憂:“這樣一個人,陛下真要重用?” 皇帝舒服的躺上了龍榻,閉上眼長嘆了口氣:“且看他后邊兩日還能磕叨些什么歪理,這些歪理聽著聽著,還有些個意思。” 另一端,奚爺被伺候得舒舒服服入了寢,在宮中留宿這等殊榮,實在是難得。再加上皇帝也未虧待,奚爺躺在大床上想著,不能再跟皇帝老爺嗑叨了,明兒便直奔了主題,請辭離去。 畢竟,這冷冰冰的宮殿,哪有溫香軟玉在懷舒心? 次日…… 皇帝下了早朝辦完工已是正午,便宣了旨請奚爺過去一道用午膳。 跟皇帝一起用午膳,實在拘謹(jǐn)?shù)煤?,一堆宮婢太監(jiān)圍著轉(zhuǎn),每個菜皇帝開光……呸!皇帝夾了第一口,他才能吃上一口熱乎的。 菜肴品種多樣,小太監(jiān)夾什么,他就吃什么,吃到最后也不知道嘴里是個什么滋味。 皇帝悄悄睨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這小子竟是有些嫌棄這些個吃食。 皇帝掃了眼桌上的珍饈,難道他平日里吃得比他這個皇帝都好? “這些菜肴可是不合御菀的味口?”皇帝表面關(guān)懷,實則有點不悅。 奚爺挑眉一副受寵若驚,立馬露出一個笑臉:“第一次和陛下用膳,微臣惶恐,菜是極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