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虧衛(wèi)寒舟是個聰明人, 看著家里的竹簽, 又看了看放在屋里的一大堆山楂，還有以往非常精貴此刻卻放在外面的糖，漸漸明白過來。

    家里這是在做糖葫蘆？

    自己吃嗎？

    會不會太多了？

    衛(wèi)老三和李氏在忙著，柳棠溪又在繡花, 衛(wèi)寒舟看了看他們幾個人，也沒多問, 去書房看書了。

    等到晚飯時，桌子上擺了四菜一湯, 看起來跟過年那段時間的飯菜沒什么兩樣。

    衛(wèi)寒舟心里很是納罕, 以他對自己爹娘的了解，應(yīng)該不會如此才對。往常, 每逢過年的時候才會吃好吃的, 平時會適當(dāng)縮減。而且，如今爹娘在攢錢, 怕是在吃食上不會太大方。

    今日是柳棠溪做飯，因著衛(wèi)寒舟回來了，李氏特意囑咐她多做一些。

    瞧著衛(wèi)寒舟吃得慢條斯理的模樣, 柳棠溪心里微微有些嫉妒。

    衛(wèi)寒舟上次走的時候是十六，那時候家里還沒開始節(jié)儉。如今兩個月過去了，賣糖葫蘆賺了不少錢，家里的飯菜質(zhì)量漸漸上去了。

    這衛(wèi)寒舟運(yùn)氣好啊，就沒遇上中間家里節(jié)衣縮食困難的時候。

    真是讓人羨慕。

    不過，柳棠溪也特別開心。

    于她而言，吃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她今日又熬了大骨頭湯，真的是鮮美啊。

    好喝！

    柳棠溪喝了三碗。

    衛(wèi)寒舟是第一次喝骨頭湯。

    “老三，你還沒喝過吧？你媳婦兒熬了好幾個時辰呢，特別好喝，你快嘗嘗?！崩钍弦妰鹤涌粗鴾l(fā)呆，連忙催促。

    “嗯?！毙l(wèi)寒舟應(yīng)了一聲。

    喝了一口之后，衛(wèi)寒舟不得不承認(rèn)，柳棠溪做飯的確好吃。不管是什么食材，似乎到了她那里，都變成了好吃的東西。

    等到吃完晚飯后，衛(wèi)寒舟之前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因為，衛(wèi)老三說了說當(dāng)天賺了多少錢。

    “今日是集，人多，一百串全都賣完了，刨去糖、山楂等，賺了近三十文。最近來買糖葫蘆的人越來越多了，好多都是熟客，我覺得可以多做一些了?！?/br>
    聽到這個數(shù)，衛(wèi)寒舟那張冰塊臉融化了一些，露出來驚訝的神色。

    衛(wèi)老三瞧著兒子的神情，說：“爹差點忘了，老三，你還不知道吧？”

    衛(wèi)寒舟點了點頭。

    接著，衛(wèi)老三笑呵呵地解釋起來。

    “過了年沒多久，咱們家就開始賣糖葫蘆了?！毙l(wèi)老三把一開始怎么賣的，他們怎么做的詳細(xì)地跟兒子說了起來。

    這糖葫蘆著實賺錢，衛(wèi)老三說得很細(xì)，其他人雖然都全程參與，但聽到衛(wèi)老三講解，也沒流露出來不耐煩，又高興地聽了一遍。

    “……上個月咱們賺了五六百文。我跟你娘日日去鎮(zhèn)上賣，就賣一晌午。你大哥和二哥雖然比我們賺得多，但他們要做一整日。算起來，比你大哥二哥賺得還多?！?/br>
    衛(wèi)老三的語氣很是驕傲。

    他跟李氏年紀(jì)大了，力氣不行，除了下地干干活，看看蘋果園，在屋后種菜，也沒啥別的本事。

    手中雖然有錢，但也是賣了糧食和蘋果，一家人一起賺的錢。

    可如今，賣糖葫蘆是他跟李氏兩個人去的，錢也是自己親手賺到的，那種感覺自然跟之前不太一樣。

    有一種終于不是靠著兒子養(yǎng)老，自己有用了的感覺。

    “說起來，這事兒還是多虧了你媳婦兒?！弊詈?，衛(wèi)老三說出來最重要的一點。

    說實話，在下午猜到家里要賣糖葫蘆的時候，衛(wèi)寒舟就想到了這一點。雖然沒人告訴他，可不知為何，他總隱隱感覺到了跟柳棠溪有關(guān)。

    剛剛聽自己爹講述整件事情，他就覺得有哪里奇怪，此刻聽到爹說這句話，衛(wèi)寒舟就知道怪在哪里了。

    家里沒人會做糖葫蘆，確切說，做的并沒有外面賣的好吃。既然不能做好吃，鎮(zhèn)上也有賣糖葫蘆的，他們?nèi)绾文芨鍪斓哪切┤吮?，賣出去那么多，賺那么多錢。

    “你媳婦兒有獨門秘方，那山楂味道一般，但你媳婦兒做了之后就是比別家的好吃。就連你娘這種吃不了酸的，每日都喜歡吃幾顆。”衛(wèi)老三笑著說。

    獨門秘方？

    衛(wèi)寒舟在心里思量了一下。

    恐怕，還是她那神奇的本事吧。

    雖心中已有了猜測，但衛(wèi)寒舟卻沒點出來。

    “爹這話言重了，我也沒做什么，就是熬糖、蘸糖。要說起來辛苦，還是您跟娘最辛苦了。天兒這么冷，每日還要去鎮(zhèn)上賣糖葫蘆，一呆就是半日。兒媳每日拿五文錢覺得受之有愧?！绷南蜌獾卣f道。

    說實話，她真的覺得自己啥也沒做，感覺每日就忙活最多兩刻鐘，不僅得到了錢，還能吃到好吃的東西。

    不過，看著李氏和衛(wèi)老三開心的樣子，她也覺得挺開心的。

    周圍的人心情好，她的心情也會受到影響。

    像之前衛(wèi)老三家節(jié)衣縮食，一副憂愁的氣壓，真的會讓人不太舒服。

    “說什么傻話呢，要不是你那秘方，咱家也賺不了這么多錢。聽說王家村也有賣糖葫蘆的，去鎮(zhèn)上賣，還走街串巷的賣，一日可賣不了這么多。那么酸的山楂也就是你有辦法把它們弄好吃。”李氏笑著說。

    她家生意最好了，鎮(zhèn)上其他賣糖葫蘆的都沒她家生意好，這一點李氏感受非常明顯。

    大家都說糖葫蘆好吃。

    可糖葫蘆為啥好吃，李氏明白得很。

    過年那一麻袋山楂吃完了，現(xiàn)在用的這些山楂都是她買的，雖然是好山楂，但于她而言卻非常酸。只有兒媳加工一下，她才能入口。

    兒媳要是提出來自己去賣，錢留下一半，也是合情合理的?？蓛合卑堰@些讓給了他們老兩口，他們得知道感恩。

    衛(wèi)寒舟抬眼看向了柳棠溪，眼神中充滿了深意。

    柳棠溪看著衛(wèi)寒舟別有深意的眼神，趁著大家不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

    這狗男人，回來就用這么奇怪的眼神看她，像是要看透她一樣。

    她這都是為了誰啊，還不都是為了他考試。他不感激她就算了，還天天懷疑她！

    狗男人，衛(wèi)狗蛋！

    “娘客氣了，相公今年就要參加秋闈了，兒媳也幫不了什么忙，只能想辦法多攢些錢，給相公賺路費?！绷南诿崽没实卣f道。

    說完，“含情脈脈”地看向了衛(wèi)寒舟。

    她就是要點出來，突出自己的貢獻(xiàn)，讓衛(wèi)寒舟受她的恩惠，讓不自在的那個人變成衛(wèi)寒舟。

    果然，李氏的眼光挪到了兒子身上，交待：“你有心了，老三定會感激你做的這些事兒?！?/br>
    衛(wèi)老三也難得當(dāng)眾說了一句：“以后好好待你媳婦兒?！?/br>
    衛(wèi)寒舟盯著柳棠溪看了一瞬，接著，站了起來，朝柳棠溪鞠了一躬：“娘子大恩大德，為夫定不敢忘?！?/br>
    衛(wèi)寒舟這般鄭重的模樣把柳棠溪嚇了一跳。

    “你……你好好說話?！闭f完，連忙補(bǔ)充了一句，“咳，相公客氣了?！?/br>
    接下來，一家人說了一會兒話之后，眾人漸漸散去。

    衛(wèi)寒舟去書房看書了，柳棠溪則是回了屋。

    洗漱了一番后，柳棠溪開始鋪床。

    這兩個月她都是一個人睡，也習(xí)慣了。而且，衛(wèi)寒舟的枕頭和被子都放到了柜子里，不在外面。

    柳棠溪把自己的枕頭放在了中間，又把李氏之前新作的那一床被子鋪開。

    如今天氣暖和了一些，蓋兩床被子有些熱，所以，她把之前自己蓋的那一床曬了曬，收起來了，留下了新的這一床。這一床厚一些，等過些時日，天氣再熱一些，她就把這個收起來，蓋之前那一床。

    鋪開后，柳棠溪打算去插上門。

    然而，手剛放在木質(zhì)插銷上，她突然想起來衛(wèi)寒舟回來了，如今可不是她一個人在家了。

    柳棠溪回頭看了看床，陷入了沉思之中。

    過年那段時間，她可是跟衛(wèi)寒舟同睡在這一張床上。

    那現(xiàn)在呢？

    柳棠溪陷入了深深地糾結(jié)之中。

    之前可以說是太冷了，她怕衛(wèi)寒舟感染上風(fēng)寒，且，屋里的椅子不在?？扇缃?，天氣漸漸暖和，椅子也放回來了。再讓衛(wèi)寒舟睡在床上是不是不太合適？

    可說到底，這床是衛(wèi)寒舟的，一直以來都是她鳩占鵲巢。

    想了許久，柳棠溪決定把問題拋給衛(wèi)寒舟，她就暫時假裝不記得這件事情。

    不管衛(wèi)寒舟睡床還是睡別的地方，都隨他。

    認(rèn)識了大半年了，她對衛(wèi)寒舟的人品也有所了解。雖然臉色常常很冷，但人卻也不算太糟糕。

    而且，如果衛(wèi)寒舟真想對她做些什么，他們同處一室，他睡在床上或者柜子上也沒什么太大的區(qū)別。

    況，他們早已經(jīng)睡在一張床上過，除了衛(wèi)寒舟偶爾會壓到她的頭發(fā)，也沒什么不方便的。

    決定了之后，柳棠溪躺到了床上。

    過了一會兒，她悄悄把枕頭往里面挪了一些。

    挪完，又覺得太明顯了，又挪了回來。

    如今反復(fù)了幾次之后，在一片寂靜之中，她聽到了書房門打開的聲音。

    瞬間，柳棠溪不敢動了，閉上眼睛，平躺在床上。

    很快，衛(wèi)寒舟回來了，洗漱了一番后，衛(wèi)寒舟去柜子里拿被子了。

    柳棠溪閉眼裝睡太久了，實在是憋不住，悄悄睜開了一點兒縫，偷偷看著衛(wèi)寒舟的動作。

    只見衛(wèi)寒舟拿出來被子和枕頭后，似乎沒有絲毫的猶豫，轉(zhuǎn)身，朝著床邊走了過來。

    走過來之后，就把這些東西放在了床上，隨后，拿起來被子上面的枕頭，抬眼看向了柳棠溪。

    柳棠溪以為衛(wèi)寒舟怎么說也要遲疑一下的，亦或者，還是跟從前一樣，自己拿柜子和椅子什么的弄自己的“床”?？蓻]想到，人家根本沒有任何的停頓，動作很是自然。

    仿佛他一直就是睡在這一張床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