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崩塌了。

    天花板上悲憫的天使雕塑雙目泣血，血淚順著大理石色的壁紙一路蜿蜒，沿路逸散出灼痕，四面墻呈片狀裂開、崩塌。腳下柔軟的羊毛地毯坍縮成點，白靈站不穩(wěn)身子，勉強抓住沙發(fā)把手才沒被吞沒在虛空里。

    少年的身影在扭曲崩潰的空間中若有若無，白靈在那雙波瀾不驚的眸中，看到了彼岸熊熊燃燒的烈火……

    火光耀眼美艷，火舌吞沒著黑暗，如流轉(zhuǎn)血光。

    不知何時，病房的門開了，進來一個十二三的少年，正是二樓的三胞胎之一。

    “該送客了?！?/br>
    “別過來，”白靈吃力的警告他們，“離我們遠點……你的兄弟們呢？”

    “我的兄弟？”三胞胎之一面無表情的歪頭，“我沒有兄弟。我一直是我和我自己而已……”

    白靈此刻意識模糊，難以分辨再多了。

    三胞胎之一的身后走出一個年輕的女人，她非常優(yōu)雅端莊，一身雨過天青色旗袍，發(fā)髻溫婉的盤在腦后。可她周身包裹在一片濃郁黑霧中，隨她步伐，黑霧極速涌進房間，將一切籠罩在未知的恐懼中……

    這是白靈看到的最后的畫面。

    恍惚中，白靈人中一疼，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真有用啊還，”李雪聞長舒一口氣，“還是老法管用?！?/br>
    一只大手有力的扶住他背后，支撐他坐起來。白靈舌頭又癢起來，他在心中咒罵幾句巨狐沒用：“你們跑哪去啦，竟然拋棄我?；厝ピ僬夷銈兯阗~?！?/br>
    他們還在一樓大廳，興許是為了照顧他，靠著墻坐著。白靈身下墊著謝崇森的外套，地板積灰許多，他不好意思的要起來，又被謝崇森按下去。

    “別惡人先告狀啊小朋友，上樓后突然你就沒影了，”佘姐揶揄的看他，“我們找了你三圈，把小崇急的哦?！?/br>
    白靈望向擔(dān)憂的男人，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臉：“樓上？我記不得了。你們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別提了，”李雪聞一提就來氣，“一群惡心人的玩意兒兒?！?/br>
    光線昏暗，白靈這才借手電的余光看清三人的衣著，不能說狼狽不堪，卻也凌亂泥濘。李雪聞穿著淺卡其色外套，濺上大片污跡更是刺眼，在微弱的燈光下像毛筆甩出的大團墨水，又在角度變換間，隱約閃出一絲血光。

    見白靈盯著看，李雪聞不在意的撇撇嘴：“一群泥巴怪而已，見人就撲，估計八百年沒吃過飯了。想來是養(yǎng)這看家護院的，會攻擊身上沒血味的人……不過想對付我們還差點?！?/br>
    白靈垂下眸子：“胡太奶年輕時……是怎樣一個人呢？”

    他這問題問的突兀，佘姐意外的看他一眼，還是回答了他：“很優(yōu)雅的一家主母。如果不和她深交，很難接觸到她端莊溫婉的外表內(nèi)冷硬的真我……其實晚年也是如此，只是慈和更多的掩飾了她的銳利罷了。道上對她的獨裁專斷褒貶不一，但對我來說，她是一位非常值得尊敬的長輩。”

    這樣一個形象，與白靈蘇醒前驚鴻一瞥的旗袍女子形象漸漸重合。

    她抬眼投來的冷光，是在看一位死人。

    白靈冷不丁一個寒戰(zhàn)。

    佘姐忍不住問：“怎么突然想起問這個？你看到什么了？”

    白靈避而不答，輕聲問：“我可以問一個有些逾越的問題嗎？”

    佘姐與謝崇森對視一眼，神情嚴肅起來。謝崇森溫和的說：“你說。”

    “你之前說，十幾年前血童教，是道上幾家大拿聯(lián)合滅殺的。而也有風(fēng)聲說，血童教是出馬仙派系一支發(fā)展起來的……那么，胡太奶當年參與了滅殺血童嗎？”

    這個問題突兀的尖銳，正正問到了出馬仙派的敏感處，佘姐不由得臉色一變。

    可她也知道，當下情景，隱瞞便是心虛。

    她沉默許久，終于出聲了：“胡太奶沒有參與。相反，在她的嚴令下，胡家誰也不許參與滅殺血童。當時，出馬仙派人人自危，恨不得大表衷心撇清自己與血童的關(guān)系，胡太奶這一舉動，便是讓胡家站在了風(fēng)頭浪口，胡家在那段時間很不好過。”

    “你知道原因嗎？”白靈緊緊逼問，“事出必有因……”

    “我不知道，”佘姐苦笑，“我那時還是學(xué)徒，跟著我父親天南海北的走，現(xiàn)在想來，也是在避風(fēng)頭?！?/br>
    線索又中斷了。

    白靈稍一停頓，趁機追問：“雪聞哥，你上次說，距離下一代血童出世至少有十二年，是什么意思？”

    李雪聞解釋道：“之前提到過，血童并非一種生物，而是‘一類’生物。他們是‘邪’的化身，生來以殺戮為樂，與大道慈悲背道而馳。

    “具體怎樣的‘一類’，現(xiàn)在沒有具體的概念，但是歷屆規(guī)律來說，血童更像是螞蟻中的‘女王’，以血cao縱血童教的‘工蟻’為其賣命、尋找食物；一代血童隕落后，下一個具有血童資質(zhì)的，便有概率成為新的血童；如果當代血童沒有隕落，即便下一代血童已然出世，也不會真正進化為血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