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你想談什么?談我舅舅?談?wù)勀阌卸鄲鬯?,談?wù)勊卸嗝磦ス庵苷?,談?。 ?/br> “你冷靜一點?!?/br> “對不起,我冷靜不了?!苯軆深a用力至酸痛,一種疲倦的焦躁的感覺壓著在胸口,他背對著程見渝,單手扶著墻壁,慢慢閉上眼睛,吐幾口氣,努力克制住滿腔不甘的怒火,“我欠你的太多,我不想和你吵架,更不想因為溫岳明鬧不愉快,但我現(xiàn)在無法控制我的情緒,我喜歡你,你不能要求我舅舅一樣寬宏大量,我就是這么個混賬,今晚我們不能再談了,等明天我冷靜了,再給你道歉?!?/br> “我走了,你睡吧?!?/br> 門鎖聲“咔擦”響起,江衍拽上外套拉鏈,大步走了出去,程見渝看著硬邦邦的后腦勺消失不見,身子向后一仰,直挺躺在床上,頭頂燈光絢爛,散出一圈圈光暈,有些不太看得清東西。 清澈月亮掛在窗前,窗外寂靜,偶有幾聲蟲子叫聲,程見渝拍拍臉頰,睡覺,他感覺到江衍的焦急,急于他給予肯定,或者軟化,才能把這段感情向前再推一步,但這不是拉力賽,只要竭盡全力就能勝利,這更像是一場豪博,程見渝作為莊家,冷眼旁觀看著江衍孤注一擲,勝負在他一念之間。 可是,他心里竟然有一點難受,甚至不知道為什么難受。 這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晚,程見渝剛剛睡著,“轟隆隆”一聲巨響從天邊傳來,如萬馬奔騰之勢,尖叫聲,哭喊聲,凄厲的哀嚎,陌生的語言聲嘶力竭的吶喊著,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半夢半醒的以為海嘯來了。 看著搖曳擺動的吊燈,他愣了幾秒,內(nèi)陸國家哪里來的海,就在這時,緊閉的門被人猛地一腳踹開了,攝影組的老大哥光著膀子,連鞋都沒穿,大喊道:“快跑!地震了!” 話音剛落,歷經(jīng)100多年的水晶吊燈不堪重負,垂直落在程見渝面前地板上,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巨響,飛濺起的晶體像冰雹一樣打在人身上,程見渝來不及思索,本能的向外跑,短短幾分鐘時間,走廊上亂成一鍋粥,圓形穹頂上色彩斑斕,象征仁愛上帝的壁畫龜裂,粉末噼里啪啦往下掉。 混亂的人群拼命往電梯里沖,激烈的像是在搶諾亞方舟的船票,有人大喊著不能坐電梯,由于語言不通于事無補,寬敞的大理石階梯人擠人,燈光忽明忽暗,不慎跌倒在地的小孩慘叫著,母親哭泣的求大家讓孩子站起來,可是沒有一個人聽,面對生命危險,每一個人都瘋了。 程見渝心口砰砰亂跳,耳邊吵的聽不到任何聲音,突然有人緊緊握住了他的手,有力溫?zé)?,硬生生將他拉出了慌亂人群,沉穩(wěn)聲音在吵雜里格外清晰,“這邊走?!?/br> 沒有任何留給他思考的時間,甚至連眼前的人看不清是誰,他跌撞撞跟著那個人走上另一條隱蔽消防通道,短短十幾秒,腦子里整個是懵的。 直到頂樓冷風(fēng)吹著單薄衣衫,程見渝打個小小噴嚏,入眼地動山裂,震起的漫天煙塵籠罩整個城市,大地兇狠咆哮著,一張張痛苦的,絕望的,茫然的臉橫沖直撞,如同人間煉獄,江衍灰頭土臉的站在面前,顯得眼睛更為的黑亮,“你嚇傻了?” “沒。”程見渝一說話,才發(fā)覺嘴唇顫抖不止。 江衍手指點點一扇緊鎖的鐵門,活動著手腕筋骨,“外面消防梯,我們從這下去?!?/br> 說完,他后退幾步,微微躬身蓄力,猛地發(fā)力沖上去,側(cè)身兇狠撞上堅固鐵門,發(fā)出一聲沉沉巨響,程見渝隔得很遠,聽見他低悶的呻吟,在這個混亂黑夜里消失無蹤。 江衍接連撞了幾次,縱使鋼筋鐵骨,也是rou體凡胎,他嘴巴里發(fā)甜,幾乎感覺不到一側(cè)手臂知覺,低頭喘口氣,汗珠順著流暢下頜線滴落,在泥土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氣息有些絮亂,命令語氣說:“門要開了,你別回頭,往下跑?!?/br> 程見渝深深呼吸一口氣,努力鎮(zhèn)定地說:“我不會不管你?!?/br> 江衍側(cè)目睨他一眼,眼睛里溢出笑意,這次向后一直退到天臺邊沿,盯著門的方向,嘴里沒個正經(jīng),“我就喜歡你這股勁?!?/br> 如同離弦的箭一樣撞上去,又準又狠,暴力璀璨之下那扇門搖搖欲墜,江衍大口喘息著,用力一腳踹開,刮來的灰塵吹了兩個人一臉,他瞥一眼程見渝,背過身咳嗽幾聲。 程見渝扶著冰冷的臺階扶手,向下竄幾步,回頭看一眼江衍高大挺拔的身影,黑漆漆的影子看不見面孔,亦步亦趨跟著他,一直急躁不安的心突然沉下去,有種莫名安定。 下一秒,山崩地裂,巨雷轟鳴作響,如同行走在云端之上,一切在一瞬之間發(fā)生,背后有人突然撲上來,緊緊將他壓在地上,濃烈灰塵鉆在鼻子里,他想要咳嗽,卻吸入更多塵土,緊接著,眼前一黑,似是整個宇宙在耳邊炸開,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 周圍一切聲音漸漸消失,仿佛一座無人之城,安靜的不可思議。 程見渝眼皮抖了抖,瞳孔進了灰塵,眼淚止不住的流,什么都看不清,他抬起手抹抹眼睛,一米開外的上方有一角光線泄露,明黃燦爛,似乎是遠處路燈。 周圍殘垣斷壁,維納斯女神壁畫四分五裂,距今一百五十年的酒店成為一片廢墟,他們被埋在其中。 一支手臂橫在腰里,緊緊摟著他,江衍下顎抵在頸窩,硬朗的頭發(fā)扎的癢癢麻麻,程見渝跪坐在地上,逼仄空間轉(zhuǎn)不過身,劇烈咳嗽著,嗓子里全是灰土,輕聲叫一句:“江衍?” “江衍?” 沒有人響應(yīng),程見渝心里猛地一抽,扭過脖子隱約看到江衍灰撲撲的頭發(fā),凌厲頜角低垂,擦出幾絲深深血痕,他腦袋里嗡的一聲響,拔高聲音,“江衍!” 脖頸后呼吸沉重,江衍睜開眼,嗓音啞的聽不出音色,“我在?!?/br> 程見渝松一口氣,費力活動酸軟肩膀,瞇著眼睛仔細端詳上方,酒店主體瞬間坍塌,懸掛的消防梯倒扣在地上,像一把鋼鐵保護傘,為他們在亂石砂礫之中撐起一方天地,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四肢后知后覺的顫栗著,全身上下一陣發(fā)冷,現(xiàn)在陷在黑暗里,感官卻來不及怕黑,對死亡的恐懼占據(jù)了一切,他還年輕,大好的人生在眼前展開,還不想死。 江衍感覺到手臂下肌理顫抖,小小的呼吸急促,像個剛出生的小獸一樣蜷縮著身體,大部分情況下程見渝淡定從容,斯文有禮的處理好一切事情,就像一塊又冷又硬的石頭,找不到撬開的縫隙,只有像現(xiàn)在,很少一部分情況,才能感受到他的脆弱懵懂。 “程見渝,想不想聽故事?”江衍深深摟住他,低聲問道。 背后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程見渝閉著眼睛,感受節(jié)奏那穩(wěn)穩(wěn)當當心跳,淡道:“隨便你?!?/br> 江衍的聲音悅耳,字正腔圓,有種引人入勝的獨特魅力,“我從小到大,認識的每一個哥們朋友,都很羨慕我有個好爹,無論我做什么,只要取得成績,人們會自然而然覺得這是我爸的福澤。” “這一度讓我挫敗,因為我們家情況復(fù)雜,我最多一年見他三次,很少有交流,互不干涉,各過各的生活,我的成就與他沒有任何干系。”江衍頓了頓,悶悶喘息幾口,“我媽雖然經(jīng)常見,但她只知道購物美容,用金錢填補一段毫無感情的婚姻,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堅信用錢可以買到一切,這個世界上沒有物質(zhì)擺不平的事情。” “我以為我給你錢,給你足夠的錢,你會一直陪著我,因為我身邊的人全部都是這樣,我理所當然的認為這是正確的,可是當你離開我,你討厭我,我才明白感情需要尊重和理解,我以前做的太差勁了,這一年,我沒有一天不在后悔?!?/br> 程見渝感覺到脖頸上潮濕,不知是眼淚還是汗水,他更愿意是后者,“別說這些了?!?/br> 沒恨過江衍那是假的,他既不是圣人,亦不是木頭,但比起恨,更多是憋屈和不甘,他想的最多的是,為什么是江衍有著一張和溫岳明相似的臉,為什么這么惡劣的一個魔鬼要頂著天使的臉,他想不通。 半響沒人說話,江衍聲音干澀,呼吸更深沉,像是呼吸是費力的一件事,“其實我有個秘密,需要你的一個秘密來交換?!?/br> 程見渝沉默不語,兩個人身體緊緊貼合,察覺到江衍似乎不太舒服,如同竭力隱忍著,“秘密?” “我是莫科股東。”江衍湊到他耳邊低低說。 程見渝立刻明白周覺青的事情了,眉梢挑了挑,有些意外,“原來如此,可是我沒有……” 他一頓,想起來件事,垂下眼看著眼前地面,“今天編導(dǎo)問我的問題我說謊了,七年前,你生日那天,打電話給你舅舅,我接的,我對你的第一印象是張揚囂張,少爺脾氣的富二代,以后千萬不要讓我見到你,否則我要教你什么是禮貌?!?/br> 江衍抬手摁摁發(fā)酸的眼眶,聲音里帶著笑意,“如果能在那時候認識你,我一定認真追你,把你照顧的好好的,不用經(jīng)歷那些糟心事?!?/br> “對不起?!彼Y(jié)實手臂緊緊勾住程見渝的腰,鼻尖蹭蹭頸窩,溫柔緩慢地訴說:“對不起,見渝。” 程見渝眼窩子干,很少有想哭的時候,可此時此刻,卻像心臟被人重重捏一把,軟綿綿發(fā)酸,那些他拋之腦后的委屈和冤枉,并沒有被寬容大度抹平,因為簡簡單單的“理解”潰不成軍。 人真的很奇怪,大風(fēng)大雨能扛過來,可以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但是一旦有人表示理解所遭受的痛楚不甘,反倒會變的脆弱,矯情的自己心疼自己。 此時“嘀嘀嘀……”電子機械音響起,一串串急促的腳步聲,嚴融熟悉的聲音高聲大喊道:“快來!探測儀亮了!這里有生命體征!” 程見渝眼淚一下涌出來,肩膀顫抖著,溫?zé)醙untang的眼淚無聲的落下,江衍臟兮兮手背替他抹了抹,一張臉抹的又花又黑,看不清本來面目,輕聲哄著他:“好了,別哭了,先上去。” 壓在鋼構(gòu)樓梯上的碎石一塊一塊挪開,灰蒙蒙的天掀開面紗,燦爛朝陽在遠處山谷猶抱琵琶半遮面,大自然如此的美艷,又如此殘酷,穿著橙色救援隊服的嚴融從上方探出臉,見到是他們兩,激動跪倒在地上,旁邊隊員觀察一番情況,面色難看,扔下繩索,“程先生,你先上來?!?/br> 程見渝雙手拽著繩索,一步一步踩著周圍砂石,靈巧利落翻身爬上去,在亂石上站穩(wěn)腳步一瞬,下面?zhèn)鱽硪宦暢翋灺曧?,他下意識回過頭,江衍全身脫力伏在地上,紋絲不動,背上壓著一根粗重的鋼架。 “小渝,你沒事吧?”嚴融焦急地問他。 程見渝怔怔看著江衍,是江衍用肩膀為他們扛著倒下來的鋼架,在廢墟之中撐起了這片安然無恙的天地,難怪……剛才一直那么痛苦,他握緊雙手拳頭,臉上血色褪的一干二凈,“你們救救他!” 救援員伸著腦袋看情況,邊分析說:“鋼架壓住他了,需要三個人下去,把鋼架抬起來?!?/br> “我來抬鋼架,你們救他上來。”程見渝不假思索地說。 救援員詫異地看著他,現(xiàn)場沒有鏡子,程見渝臉上,腿上全是血,裸在外的皮膚沒有一塊好的,救人是火燒眉毛的事,容不得太多考慮,拿起對講機呼叫來兩個隊友,“如果要你想幫忙,可以把周圍石頭挪開,現(xiàn)在這個空間縫隙太小了?!?/br> 地上的石頭不是一般石頭,建筑的水泥碎塊,混著猙獰伸出的鋼筋,程見渝一言不發(fā),兩手揪著鋼筋,將力所能及的石頭拽起來,扔到一旁,干這種活需要佩戴工業(yè)膠片手套,但現(xiàn)在沒條件,程見渝的雙手是用來敲鍵盤的,養(yǎng)尊處優(yōu)沒有任何繭子,柔韌白凈,吃力的搬了幾塊,手心里皮膚磨的沒一塊好皮,血絲順著裂口往外冒。 嚴融不忍矚目,“小渝,你別急,一會借雙手套?!?/br> 程見渝充耳不聞,一塊一塊的亂石途經(jīng)他手,沾上緋紅的血,情緒燃燒到一定地步,是不會覺得疼的,他腦子兵荒馬亂,如同江衍出什么事,他該怎么辦?該如何面對以后的人生? 救援隊員來的及時,一個一個勇敢跳下去,很快,背著陷入昏迷的江衍爬上來,幾個救護人員沖上來,將他摻上擔架,護士拿著毛毯披在程見渝單薄肩膀上,寬慰地說道:“沒事的,你男朋友會送往醫(yī)院,你也需要去一趟,你的外傷太多了。” 程見渝躺進救護車里,汽車一路轟鳴,周圍殘垣斷壁,他們經(jīng)歷了載入歷史的一刻,多丹國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一次8級大地震。 方才護士拿著棉簽和藥水做了緊急傷口處理,程見渝這才覺得疼,全身上下都疼,嘴里血腥味混著泥土,連呼吸都是腥味,他趴在床邊劇烈咳嗽,像要把肺咳出來一樣,眼淚莫名其妙的流,一滴一滴落在床邊,只有這時候,喧囂的心逐漸冷靜下來。 醫(yī)院里擠滿傷患,有人躺在過道里無聲無息的離開世界,活著的人目光麻木的看著人來人往,程見渝被推進手術(shù)室,醫(yī)生檢查一遍他的身體,四處摁了摁,暫時確定沒有骨折,“你很幸運,全是外傷,目前問題不大,我先去看其他病人?!?/br> “和我一起來的那個人怎么了?”程見渝撐著床邊坐起來。 醫(yī)生看看他,邊在病歷夾上寫字邊說道:“他正在手術(shù)室,肌rou壓迫性損傷,目前有輕微高血鉀狀況,需要看手術(shù)結(jié)果?!?/br> 頓了頓,醫(yī)生放低聲音說:“不用太擔心,我們都是同胞,所有醫(yī)療資源優(yōu)先向你們傾斜。” 程見渝輕聲說句“謝謝,”慢慢躺回病床,雙手壓在胸口,出神的看著天花板,仿佛做了一場噩夢。 護士拿著濕巾,小心翼翼遞給他,“休息一會,手術(shù)結(jié)束我會通知你?!?/br> 程見渝隨意抹抹刺痛的臉頰,閉上眼睛,江衍說對不起他,他們兩之間有誰對得起誰,一個有情無意,一個有意無情,折磨著彼此身心,愛恨交加,一筆糊涂賬扯不清。 可是,江衍一次又一次及時出現(xiàn),無論工作還是生活,真心誠意的對他好,為他不聲不響竭力扛著鋼架,這份恩情太大了,大的他還不起,震撼的他心臟至今是麻的。 他想試試,拋開以往成見,丟開那些恩怨情仇,和江衍重新開始,給江衍機會,也是給他自己機會。 這次不會后悔的,他想。 第77章 夏日蟬鳴陣陣,病房空調(diào)罷工, 電力供應(yīng)資源交代給一切必要設(shè)施, 醫(yī)生護士來來回回忙碌, 江衍醒來時,聽到淺淺低低的說話聲, 在耳邊沙沙的響。 程見渝背對著他,手肘閑散壓在窗沿,微低著頭,一手握著手機, 陽光照在清瘦側(cè)臉, 從鼻尖直下顎勾勒出一條華麗金線,淺淡唇線微微上翹, 眼里恬靜笑意流淌, 聲音是從未聽到過的輕柔—— “沒事的,我受了一點皮外傷,你別擔心?!?/br> “江衍還沒醒, 醫(yī)生說需要調(diào)理身體,等他醒了我會通知他給家里報平安。” “多丹情況不太好,溫先生, 謝謝你的關(guān)心?!?/br> 江衍單手撐著床坐起來, 腦袋靠在墻上, 微微側(cè)目睨著程見渝的背影, 然后調(diào)整呼吸, 劇烈咳嗽一聲。 程見渝回過頭, 見他醒了,眼底笑意更深,對著電話那頭說,“回國再聊吧,江衍醒了,我去叫醫(yī)生,一會你們通話?!?/br> “感覺怎么樣?”他揣上手機,走近病床輕聲問。 江衍別過頭,輕輕“嗯”聲,不經(jīng)意瞥一眼程見渝殘留笑容,別過頭看著陽光晴朗的窗外,輕描淡寫地說:“我沒事?!?/br> “真沒事?” “不用叫醫(yī)生?!苯芪Q著眉頭有點窩火,不置可否的模樣,“你放心,死不了?!?/br> 程見渝不知他發(fā)什么火,拉把凳子,坐在病床前,端著水杯遞過去,“先喝點水,節(jié)目組大部分人在外面錄節(jié)目,躲過一劫,攝影組有兩個人重傷,其他人都是皮外傷,我們今天下午回國?!?/br> 江衍伸手接過水杯,才看到程見渝手心手背裹層薄薄紗布,程見渝正要抽回,他一把攥住手腕,低頭端詳,白凈修指的紙上沾著創(chuàng)可貼,偶能看到的皮膚細小血痕深深,破皮的水泡紅腫。 心底狠狠一抽,江衍心疼的緊,火氣消解大半,程見渝靠這雙手敲鍵盤,有多在乎這雙手他很了解,語氣緩和著說:“知道了,你的手怎么樣?” “已經(jīng)不疼了。” 程見渝用力抽回手臂,肩膀后收,放松身體仰在椅子上,注視著江衍,簡短清晰地問:“當時在埃塞救你舅舅的時候,你在想什么?” 沒想到他突然問這個,江衍眼神錯愕,低頭摸摸喉結(jié),吊兒郎當?shù)卣f:“想你唄。” 程見渝沒說話,就這么一絲不茍看著他,江衍抬頭瞥見他較真的神情,頗為無奈地嘆氣,“你想讓我說什么,他是我舅舅,我救他天經(jīng)地義,和你沒關(guān)系?!?/br> 頓了頓,他輕輕笑一下,“如果說有關(guān)系,有那么一瞬間我在想,如果他死了,你的心理狀況會更嚴重,我可能這輩子都比不上他,所以他不能死。” 程見渝視線盯著地板上陽光,心里涌上說不出的滋味,抿抿薄削嘴唇,動作牽扯臉頰擦傷蟄疼,“這次你又在想什么?” 江衍側(cè)頭,一眨不眨盯著他看幾秒,輕松地說:“什么都沒來得及想,再說在下面告訴你也沒用,省得你擔心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