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頁
今天早上他把自己的全部數(shù)據(jù)對應(yīng)著文獻整理好,打包發(fā)給了徐志遠, 徐志遠沒回。 “志遠跟我說, ”王浩捋了捋大腿, 最終撐住腿/根, 微微向他傾身,“你退出了項目,還插手項目實驗,甚至質(zhì)疑他實驗數(shù)據(jù)的真實性。他覺得這不合適?!?/br> 他抬眼看了看賀冰心的反應(yīng):“我也知道, 你呢,不是那種追名逐利的人, 手里握著那么多大文章,也不稀罕這點小成果。所以我也不會全信他說的, 我知道你的態(tài)度肯定是端正的。求真嘛,肯定是對的……” “他為什么不直接回復(fù)我?”賀冰心打斷他,直白地問。 “志遠呢,”王浩斟酌了一下措辭, “有些激動?!?/br> 他朝著賀冰心靠了靠:“你也得理解,他比你年長不少,到現(xiàn)在都還沒升上來,心里肯定是的比你要迫切一些的?!?/br> “我沒有不認可他的迫切,”賀冰心手搭在膝蓋上,正視著王浩,“但做學術(shù)這件事其實完全可以用更多的實驗和文獻閱讀量來彌補其他方面的不足?!?/br> “哎,”王浩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你這個話說得,完全就是聰明人的不體貼,又不是什么人都能靠努力得到成就的。在我看來,志遠也很努力了?!?/br> “所以他就可以通過偽造數(shù)據(jù)來獲得成果嗎?這對同樣在努力的學術(shù)人公平嗎?這對等待結(jié)果的患者公平嗎?”賀冰心理解不了,困惑地看著王浩。 “小賀啊,”王浩輕輕點點桌面,“我從前就跟你說過,當醫(yī)生,不能只會做手術(shù),很多時候,都要學習說話這門技術(shù)。比方說,你現(xiàn)在在沒有確切證據(jù)的前提下,這樣指責志遠學術(shù)不端,就是不夠公正的。哪怕你有理,別人也不會愛聽?!?/br> 賀冰心的目光冷了下來:“我的確不知道他的全部項目方案,但是他在科室匯報中的那些結(jié)論,都是他親口說出我親耳聽到,也是由我親手做的實驗推倒的?!?/br> “通過增大樣本量的方法排除了所有實驗人員、場地和實驗方法之間的微小差異,我仍然得不到和他相似的結(jié)論。如果連局部實驗都無法成功重復(fù),難道我還不能質(zhì)疑他實驗結(jié)果的真實性嗎?” 王浩不急不惱地看著他:“我很贊賞你這種嚴謹求實的學術(shù)態(tài)度,但或許再過個幾年,你經(jīng)歷得事情多了,看法也就改變了。你看現(xiàn)在《柳葉刀》、《自然》或者《科學》,都是頂流雜志,天天都有新文章上線。但是你說其中有多少實驗結(jié)果是能完美重現(xiàn)的?我可以用我的名字跟你打包票,肯定占不到三分之一?!?/br> 他看賀冰心不說話,又追了幾句:“所以說你重復(fù)不出志遠的實驗結(jié)果,其實并不意外,你也不能把這個當成是否定他的證據(jù)?!?/br> 賀冰心心里冒出一種古怪的猜想,他微微皺眉:“你贊同徐志遠的做法?哪怕他的數(shù)據(jù)都是捏造的?” 王浩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你看,我反復(fù)在說,你沒辦法證明徐志遠的數(shù)據(jù)是有問題的,只是‘你覺得’他有問題。而且,小賀吶,咱們科室又不是科研部,難得出一篇像樣的文章。你現(xiàn)在精力在臨床上,志遠搞科研和你是齊頭并進,并沒有利益沖突。這樣來說科室出科研成果對你來說是有益無害的呀。” 裝睡的人叫不醒,賀冰心不想陪著王浩在的這打太極了:“我明白了?!?/br> 王浩欣慰地笑了:“我一向覺得你是個聰明人,就是太專注太單純了,你要是能想通,咱們科室以后肯定是要大力栽培你的。” “不用了?!辟R冰心直接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出了主任辦公室。 憋著一肚子火,他一進科室就看見胡煜靠在自己的座位上聽薛鳳說話。 薛鳳正連比劃帶說地跟胡煜告狀:“……他今天上午可忙了,趕時間都不管杯子里的水熱不熱,我說給他倒杯新的,他一口就把涼水喝干……賀老師!” 胡煜正皺著眉頭聽,扭頭看見賀冰心,伸手把他撈進懷里,卻沒興師問罪,只是低聲問他:“辛苦了,餓不餓?” 賀冰心還想著王浩跟他說的那些話,抓著胡煜的手指頭有些心不在焉:“不餓?!?/br> “哪兒能不餓呢?剛做完一上午手術(shù)就讓王老頭拉過去談話了。”薛鳳在旁邊煽風點火,又強調(diào)了一遍,“還喝涼水了。” 賀冰心懶得理他,低著頭沒說話。 “走吧,跟我上樓了?!焙仙焓职奄R冰心牽住了,輕輕搓了搓他微涼的手指,“今天中午給你帶了麻醬小餛飩?!?/br> 被胡煜牽著手,賀冰心的注意力慢慢回到了他身上。 距離胡煜受傷都已經(jīng)過了一個多月了,賀冰心的心情有些復(fù)雜。他很希望胡煜身體好起來,但是他又不敢再給胡煜壓力,因為胡煜老是說頭暈。 賀冰心不好好吃飯他頭暈,賀冰心加班他頭暈,賀冰心鬧脾氣他頭暈。反正就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哥哥,我頭暈。” 賀冰心也沒有主動跟胡煜說過日記本的事,因為胡煜又不記得,要是他特意提起來總覺得有些奇怪。而且后來他一直跟著胡煜住他的臥室,沒再去住過主臥,也就更沒機會提起來這件事了。 不過在臥室里的時候,胡煜倒是很少頭暈。 賀冰心正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神游,胡煜就已經(jīng)把他抱到了自己腿上,正環(huán)著他把餛飩從保溫盒里拿出來:“是不是出什么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