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
謝秉宴闖進官驛前,禁軍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 邵塵獨坐院中靜等他前來。 子初時分,一聲竹哨橫空傳來,官驛里漆黑的環(huán)境里幾個黑衣人現(xiàn)了身,其中一個一瘸一拐,舉著短刀正向邵塵背后走去。 整個官驛靜的出奇,素日里巡防的禁軍都不見幾個,官驛外也也無燈籠照明,連番布旗子都看不清。 謝秉宴也管不了那么多,一心想著見王曼——三個時辰前,有人潛入他的住地將一錦盒扔給了他,打開一竟是半截斷指!看月牙下的一顆黑痣和保有光澤的蔻丹指甲,謝秉宴反應過來就是王曼的指頭。 只有不貞潔的婦人才會被斷指!他和王曼的關系謝家誰都不知道,除了那日撞破他二人的....... 謝秉宴被瓦片砸暈前深深記得就是那位白天來謝家的元大人的臉,再一問下人,王曼還真被叫來了官驛,這不是擺明的要挾。 管家婆房前的看門狗狂吠起來,凌空一陣碰響,謝秉宴手中的短刀應聲落地,禁軍和護衛(wèi)軍頃刻從前堂后院涌進來,四面墻上也布著弓箭手,火把將院子照的通亮,看清了預備攻擊邵塵的那五個人。 “二當家的這么晚才來赴約,真沒禮貌?!?/br> 沈盡歡從正門走出來,兩手交合放在腹前,懶懶看著黑衣人中最壯實的那一個。 謝秉宴知道中計,扯下面罩兇神惡煞地看著沈盡歡,“你奶奶的,斷老子一條腿今日要讓你換一條命來!” 沈盡歡以為謝秉宴要攻擊自己,沒想到對方手腕一轉(zhuǎn),從袖中飛出暗器直直打向邵塵。 這么大動靜,邵塵依舊坐在那里保持著姿勢不動,暗器狠扎進他衣衫里,卻沒有聽見一聲喊痛。 一個黑衣人上前抓著“邵塵”一把推在地上,這才發(fā)現(xiàn)是稻草扎成的假人。 沈盡歡輕笑,邵塵從后緩步過來,背手站在她身邊,“二當家怎么回事,本官似乎沒有得罪你啊?!?/br> 謝秉宴惱羞成怒:“少廢話,把王曼交出來!” “二當家這么著急作甚,她是我姑母,能苛待她不成?”沈盡歡道。 謝秉宴氣得兩頰通紅,從懷里掏出那個錦盒:“你叫人送了這斷指來是什么意思!你把王曼怎么了!” 沈盡歡笑意更深:“本官記得姑父是謝秉時啊,怎么姑父不著急,二當家的倒是火燒屁股的來了?!?/br> 謝秉宴個沒腦子的,這種情形之下還威風凜凜,一副帶了多少頂級刺客的樣子。 “給老子取了這小八臘子的人頭,給夫人壓驚!” 底下那四人也是不怕死的,舉了刀就沖過來。 沈盡歡居高臨下看著他可笑的樣子,抬手一揮,從四面放下來數(shù)十支冷箭,瞬間只留謝秉宴一人喘著氣兒。 “本官身居宮闈,沒想到這遭來,倒尋了個仇家要取我性命?!鄙虮M歡嘆了口氣看向邵塵,“元大人可要和陛下好好說說,給本官多派些護衛(wèi)。” 邵塵凝視著她,笑道:“少令不嫌棄,在下愿成盾甲護你周全?!?/br> 沈盡歡淺笑著轉(zhuǎn)過頭,只當他是配合說了句玩笑話。 謝秉宴看著地上的尸體,懵了一陣,回過神已是孤身一人。 姬坤提棍上前,奮力打向他那條好腿,謝秉宴一下沖在地上,惡狠狠朝他飛了暗器過去,姬坤甩頭躲過,一棍子打在謝秉宴下顎。 “就你個殘廢和老子打,沒點輕重!”姬坤反綁了謝秉宴的手,讓他跪伏在地上。 謝秉宴半生浪蕩,在西傾叱咤風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被一個小姑娘拿捏住,扯著喉嚨仰天吼了一聲。 沈盡歡步下臺階走到他面前:“你和我姑母什么關系,我不在乎,你只要說出那批糧草藏哪了,我就放了你們?!?/br> “你果然把她關起來了!” “她自己剁了手指以證忠心,我特地安排了屋子給她休息,二當家真是不識好人心。”沈盡歡侃侃道。 “王曼在哪!”謝秉宴盯著她道,“讓老子見她,否則別想知道!” 沈盡歡對之彤道:“去把姑母請出來?!?/br> 謝秉宴看沈盡歡動作,心中清楚并非騙他,混沌的腦子里仍想著怎么和外頭報信逃出生天。 “二當家別傷神了,你逃不出去的?!鄙虮M歡走過他,坐在石凳上。 謝秉宴嘴角一抽,“你倒是會揣摩人心?!?/br> 王曼被管事婆子和之彤二人架著出來,發(fā)髻凌亂掩著半個額頭,身上換了件深綠的衣裳,雙目無力地看著地上,左手小指已經(jīng)被包扎好套上了銀甲套。這法子是管事婆子說的,民間多有不貞潔的孀婦,被發(fā)現(xiàn)后要么浸豬籠要么斷指剃發(fā),凡是斷了指的,都會套上銀甲套,意思是改過自新。 在看到被綁住的謝秉宴時,王曼渾濁的眼睛通明起來,干到發(fā)白的雙唇上下張合。 之彤端了凳子讓王曼坐下,遠遠望著謝秉宴。 沈盡歡垂首道:“姑母一切安好,二當家可看清楚了?” 謝秉宴咬著牙回道:“自然?!?/br> “那就說說,你把糧草藏哪了?!?/br> 謝秉宴不回答,饒然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 “是說不得,還是不想說,還是還藏了更大的秘密?!鄙虮M歡起身道。 謝秉宴剛要回嘴之際,官驛外傳來打斗聲,墻上的弓箭手頃刻間被斃命,黑暗中飛竄出來五六個黑衣人,直直朝沈盡歡打來。 邵塵臉色大變,勾起腳邊的凳子踢了過去為她擋下一劍。阿肅護著沈盡歡預備進攻,卻不想被對方先發(fā)制人壓在下風。 禁軍和護衛(wèi)軍立刻包抄了刺客,邵塵和謝秉宴被護在外圍,沈盡歡和阿肅脫身不得只得正面迎敵。 而此刻沈盡歡身上只有一把短刀,難以抵抗多人進攻。 “姬坤,護住少令。” 澤宇拔劍飛撲到五人身后,與為首的一高個兒打了起來。 明明禁軍和護衛(wèi)軍的人數(shù)比刺客多上幾倍,卻無一人敢上前支援。黑衣人攻勢很猛,招數(shù)更是見所未見,要是莽撞上前,勢必打亂我方陣腳。 沈盡歡看出他們目標并非是自己,不管是對阿肅還是澤宇,他們都沒有往死處打,而是招招逼退,似乎是為某個人而來。 沈盡歡將這個想法落在了謝秉宴身上,飛快轉(zhuǎn)身鉗住他的下巴,“說,糧草在哪!” 謝秉宴狡猾一笑,“救大爺?shù)娜藖砹?,你別想知道?!?/br> 沈盡歡不怕他不說,今日一招就是請君入甕,請的自然不止謝秉宴一位君。 又是一把大力,將她拽進溫熱的懷里,下一秒結(jié)結(jié)實實撞上那人胸膛。 腦后劍風掠過,能感知到邵塵右臂一震,握劍的力道一輕。 連忙轉(zhuǎn)身望去,一支白羽箭不偏不倚射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 緊接著又有三支射來,目標卻不再是她,而是謝秉宴! 姬坤持棍上前打落了冷箭,立馬將其拖至盾后。 滅口? “這就是你說來救你的人!”沈盡歡道。 謝秉宴咋舌,怒目圓睜望著步步要殺他的那些人,“奶奶的。” 阿肅重傷了其中一人,和澤宇逐漸占了上風,前去支援的禁軍也多了起來,見勢不妙,一刺客打了聲哨響,沒一會又飛進來十幾人,這次直接朝著謝秉宴所在的方向殺去。 邵塵將她護在身邊,所以沈盡歡一點兒也不怕,腦子里就只想著如何保住謝秉宴的命。 所有禁軍和護衛(wèi)軍和刺客打斗起來,官驛內(nèi)火光沖天沒有一處安寧之地,謝秉宴周身更是兵矛不斷難以接近。 “別去!”邵塵固住意圖離開的沈盡歡,他知道沈盡歡想搶在謝秉宴歸天之前問到糧草下落,但是目前看來,他覺得沒有那個必要了。 沈盡歡抬頭望著邵塵,腰間那股溫熱的力道緊了緊,她無奈,“你松開,我不去?!?/br> 邵塵低眉愣了一下,隨即放下了一直固在她腰上的手,轉(zhuǎn)而隔著衣袖直接拿住了她的手腕。 沈盡歡被火光刺了眼,沒能將邵塵眼底閃過的畏懼看去。 王曼一聲慘叫,刺客的任務落下帷幕。 謝秉宴應聲倒地,半句話都沒有留下。 “追!” 沈盡歡一聲令下,潛伏在后方的暗衛(wèi)紛紛出動。曹龐帶著守衛(wèi)軍在驛站外早早設下了埋伏,十幾刺客剛逃出去,百支□□齊齊飛射,接連幾人跌落下來。有的為了掩護同伙不惜以身擋箭甘愿為捕,最后暗衛(wèi)追著剩下的七八人直奔東山關而去。 邵塵將謝秉宴翻轉(zhuǎn)過來,已經(jīng)確定斷了氣的人身上還存有一絲溫熱,王曼瘋了一樣撲過來,抓著謝秉宴的肩頭晃著。沈盡歡于心不忍,別過頭去。 “謝秉宴的死法,你可聽說過?”邵塵忽然發(fā)問。 “嗯?” 沈盡歡依著他的目光看去,謝秉宴是被冷箭從側(cè)喉而入,橫穿了喉管而死,像極了漁夫叉魚的手法。 “這,我還真沒見過?!?/br> 邵塵凝定心神,合眼想著——四十一年,尤衍尤太師落馬,那日在城郊廢院被禁軍帶走之際,便也是這個死法。當時沈盡歡昏迷,確實是沒見到。 “趙翼會來殺人滅口,那批官糧肯定和他有關系。”沈盡歡道。 邵塵道:“東山關?!?/br> 沈盡歡面色平和道:“曹龐的守衛(wèi)軍和部分禁軍都去追了,我和阿肅現(xiàn)在就過去?!?/br> 邵塵拿住她的手腕不放:“你在這待著?!?/br> 沈盡歡抬眸,兩目對視,二人心中都十分蕩然,暗生出了久違的默契,“要留一起留?!?/br> 沈盡歡怕他誤會,特意又補了一句,“大人要是出了事,我擔不起。” 王曼趴在謝秉宴的尸體上泣不成聲,還有什么婦道可言。 之彤上前問道:“姑娘,姑奶奶怎么辦?” 沈盡歡道:“讓謝秉時接回去,謝家的家事不必摻和。” “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