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田園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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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不愿意回來!” 韓呈驚了,從來沒人敢這樣對待他的旨意,有點怒氣。 小太監(jiān)把顧盡歡原話重復(fù)了一遍,韓呈這才噗嗤笑了出來: “哎呀,這個顧盡歡,年紀(jì)不大,脾氣不小。她這是在賭氣呢!” 小太監(jiān)說道:“圣上,她怎能與圣上賭氣呢,這是大逆不道啊。” 韓呈擺手:“不,你不知道,這人脾氣就這樣,你待她好,她就一個勁兒地捧著你、夸著你;可你要不待見她,她就撂挑子不干了。” “圣上要忍著這怪毛?。俊?/br> 韓呈笑道:“不忍不行??!朕為了一己之私、一時之怒將她罷免回家,此刻又召她回來,她這是不滿,要當(dāng)著天下人打朕的臉呢!順子!” 王心順應(yīng):“在?!?/br> “給朕備下行仗,朕要去三顧茅廬了?!?/br> 王心順愣住了,不敢動:“圣上,這?不太好罷……” 韓呈剛要責(zé)備他,外頭就通稟說沈大人到了。 沈扈還沒行禮,王心順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笑著說道: “沈大人來的真是時候,快勸勸圣上罷。” 沈扈懵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韓呈笑著說:“朕要去三顧茅廬,順子這廝不肯朕去?!?/br> “三什么顧什么茅什么廬?”沈扈嘴都瓢了。 “朕覺得之前的懲罰重了些,打算把顧盡歡召回來繼續(xù)做官,可這顧盡歡跟朕賭氣呢,不肯回朝!” 盡歡可不一定是為了韓呈賭氣噢,而這韓呈的自戀程度跟韓圣有的一拼,兄弟倆原來一脈相承。 沈扈不由自主地跟著笑了。 這女人,脾氣還是這樣古怪。 “這樣,圣上可否容臣提議?” “你說?!?/br> “圣上乃九五至尊,不能輕易離開京城,一路舟車勞頓,圣上哪里吃得消!臣與顧盡歡比較熟絡(luò),不如由臣代圣上去罷。” 跟顧盡歡混久了果真會變,連滿嘴好話這一套都學(xué)會了。 韓呈本想南下去游玩,半路殺出個沈扈,談不上掃興,可也得順勢加個條件才肯罷休,說: “你去能把人請回來么?若是她不給你這個面子,朕豈不是還得去一趟?” 沈扈打包票說:“那臣立軍令狀好了。” “什么軍令狀?要先說好了,省得你跟朕賴?!?/br> “臣一時想不出來。” 沈扈心內(nèi)有點焦急,只想韓呈快些同意,腦子迷糊得很,主意全無。 “若是請不回來,你就給朕與顧盡歡一同種田教書去?!?/br> “好!” 韓呈此刻說什么,都是能答應(yīng)的。去了再說。 韓呈無奈,放手讓他去了,轉(zhuǎn)而像看破了似的,憋住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之前冤枉人家貪污,此時倒上趕著要追回來了,是不是對人家有愧,要在朕面前討個人情去彌補啊? 哈哈,沈扈啊沈扈,你在打什么算盤呢? * 三日的快馬加鞭,沈扈就興沖沖地抵達(dá)靜海了。 正值桂花緣壟遍開,香盈秋野。金黃的稻谷不規(guī)則地鋪在田地上,東一塊西一塊地被收割,凹凸棋布。 馬蹄踏在新修的石板路上,格外清脆響亮。 路上很趕,將近盡歡住處時卻放慢了速度。 是有些小心思的。 沈扈也要面子,不愿意被她看到自己好像很心急的樣子,扎魯和折說他慫。 顧盡歡今日無課,正在田里幫著做農(nóng)活,毛巾就搭在肩頭,和老鄉(xiāng)聊得笑呵呵的。 “怎樣,苦罷?你們嬌生慣養(yǎng)的哪里會做農(nóng)活?!?/br> “胡叔,您就別嘲笑我了,您啊,就這件事情能笑話笑話我了!” 盡歡盡管開著玩笑,她知道胡叔左耳進(jìn)右耳出,不作數(shù)的。胡叔也笑得爽朗。 “咱秋天累是累,可一年四季都累,秋天能有個收成,再累也高興!” 盡歡不住地點頭:“是啊,就這個指望,過得倒叫個簡單快活!胡叔啊,去年收成怎樣?” “去年?去年好??!咱們靜海一直不旱不澇的,收成不曾差過。這是福氣呢!” “可你好了,人家也好,這樣哪來的錢掙吶?” “哎,你小丫頭這就想多了嘛,有了收成就是好事,有的吃,有的活,哪管人家!總比莊稼絕了來得好??!” “嗯,胡叔說得在理?!?/br> 二人正談著,遠(yuǎn)處傳來的馬蹄聲,漸漸聽得分明,莊稼地里的人紛紛直腰抬頭,只見一隊騎馬的朝這兒來了。 方老頭在壟那邊,沖盡歡喊: “顧丫頭,恐怕又是找你的,咱們這兒這兩天熱鬧都是因你!” 農(nóng)人們心照不宣地爽朗大笑。 盡歡扯著毛巾擦干額上的汗水,瞇著眼睛往路上望去。 為首的一人踩蹬下馬,后面人幫他牽住馬頭。 這人身形熟悉得很…… “請問老伯,顧盡歡是住在這里么?” 聲音遠(yuǎn)遠(yuǎn)地飄來,她將視覺、聽覺加上直覺拼湊起來,第一個聯(lián)想到了沈扈。 她下意識一蹲,藏在稻田里。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要藏起來。 老伯見是個彬彬有禮的俊后生,會意笑道:“你找顧丫頭,她就在田里呢!去罷!” “謝謝老伯?!?/br> 沈扈去田間尋她,卻怎么找不著她的身影。 方老頭、胡叔等人見盡歡剛剛反應(yīng),又見這年輕人尋她的模樣,皆以為是盡歡情郎來了,都笑著偷偷做手勢幫他引路。 沈扈會意,微笑著點點頭,抱拳感謝他們,朝著盡歡藏身的地方去了。 盡歡正納悶怎的沒了動靜,一轉(zhuǎn)頭就發(fā)現(xiàn)沈扈站在她身后,霎時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壓倒一小撮稻子桿。 沈扈伸出手要拉她起身,她哼了一聲自己爬起來拍拍土。 “你這人,怎么沒聲沒息的就站在人家身后?” 方老頭、胡叔等人竊笑,都很知趣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那你為什么要藏起來呢?” 盡歡道:“我以為是圣上派來的人嘛,又要帶我回去做官……等等,你不會也是這個目的罷?” 沈扈眼珠一轉(zhuǎn):“不會!怎么可能!” 盡歡才不信,其實是不愿信,她寧可沈扈說是來請她回去的,這樣她氣便能消了。 她盯著他:“真的么?那你說,你是來做什么的?” “當(dāng)然是來看你。” “你會這么好心?” 沈扈上前一步,盡歡趕忙退后。 “你還是離我遠(yuǎn)點罷,防止你一刀捅死我。” 沈扈嘆了口氣:“別對我有敵意嘛?!?/br> 盡歡冷笑:“哦豁,你還指望著我沒有敵意?我在你身上吃的虧,還少?” 沈扈聲音柔和地說道:“我聽先生說過你過去的事了……” 這語氣讓盡歡渾身不舒服,她眉毛一挑:“慢著,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少給我打溫情牌?!?/br> 沈扈真是拿她沒辦法,這個人軟硬不吃,能洞察他的一些心思。 平日里斗法歸斗法,可他這次是真心實意的,反倒變成“狼來了”。 老天捉弄人啊。 盡歡突然拿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瞧著他問: “說實話,你這次是不是來接我回去的?” 沈扈心下一動,脫口而出:“是。” 盡歡立馬換了副面孔,指著他:“哈,我說什么來著,你這個人信不得。還說什么來看我,盡是些騙人的鬼話!” 這時風(fēng)輕吹,桂花樹枝微微搖動,她轉(zhuǎn)身摸摸桂花樹:“桂花乖,不是說你,我說的是鬼話,不是桂花……” 沈扈看呆了,這清奇的腦回路,跳躍得跟不上。 既已說出實話,他干脆擺明態(tài)度說:“我這次來就是接你回去的?!?/br> “那我要是不回去呢?”她頭也不回,手還在摸桂花樹。 沈扈心一橫:“那我就賴著不走了,你種田,我跟著你種田去!” 哪有這般賴皮的! 盡歡倏地回頭,一臉嫌棄地看著他,宛如看著一塊巨大的狗皮膏藥。 盡歡噢了一聲,恍然大悟般,指著他說道: “我懂了!我不會上你的當(dāng)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是在想——哎呀,這個女魔頭還活著我就睡不安穩(wěn),她遲早有一天會殺回來。不如把她召回,下次抓足證據(jù),一舉拿下定成死罪,這樣才是斬草除根。想要我的命,沒門兒!哼!你以為你賴著不走我就能回去了?隨你的便,愛走不走!” 和折聽著主子與她周旋,感慨這個女人警惕性太強了,對扎魯吟道: “正所謂——一朝被蛇咬……” 扎魯接道: “我知道!處處聞啼鳥?!?/br> 和折白了他一眼。轉(zhuǎn)而念念,竟還挺順嘴兒的,又開始感慨中原文化博大精深。 * 接下來的幾天里。 書院里,孩子們正在讀《論語》,講桌上站著的卻是沈扈。 盡歡起床時就聽到朗朗的讀書聲,入耳竟是: “……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jié)用而愛人,使民以時……” 她揉揉眼睛,夾著書本飛快跑到書院,只見沈扈拿著本論語,在孩子們的書桌間踱步,一字一句地教導(dǎo)。 “孔子是說啊,統(tǒng)治千乘兵車的大國,不但要謹(jǐn)慎、要專一,也要守信用。以愛人為信念使用民力……” 一個孩子問:“沈哥哥,什么是愛人?” “愛人就是以仁愛之心對待他人?!?/br> 又一個問:“那,什么是仁愛之心呀?” 沈扈笑瞇瞇地反問:“你覺得什么是仁愛之心呢?” “就是對別人好,原諒別人的過失!” “就是分享!” 嘰嘰喳喳的聲音忽隨著門口一聲干咳戛然而止,眾人轉(zhuǎn)頭看去,盡歡靠在門框上一臉兇相。 “你在這里干什么?”沈扈問。 “你占著我的講桌,教著我的學(xué)生,還問我干什么?” 沈扈小虎牙笑出來,道:“我說了,你不回去我是不會走的,你干啥我就干啥。你要怪就怪自己起得晚?!?/br> 孩子們嘻嘻哈哈地跟著他一起笑。 “你走不走?” “不走!” “你不走也行,別打擾我教書?!?/br> “這個可以?!?/br> 沈扈坐在一個小孩子身邊,端端正正地做出學(xué)生的樣子,認(rèn)真聽講。 盡歡也無奈了,由得他。 * 盡歡提著鐮刀在田里割稻子,割著割著…… “呀!要死啊,你干什么呢躲這兒!我差點一鐮刀過去?!?/br> 沈扈蹲在她面前,托著下巴,說道: “你教學(xué)生,我就當(dāng)學(xué)生;你割稻子,我就當(dāng)?shù)咀訂h!” 盡歡被逗笑了,虛晃一刀: “從沒見過比你還賴的!你要當(dāng)?shù)咀邮橇T,我先割了你!” 沈扈脖子一伸,閉著眼睛等她來一刀: “你來,只要你跟我回去,你活剝了我都行!” 當(dāng)啷,鐮刀丟到了他腳邊,盡歡留下個白眼就離開了。 “哎哎,你去哪兒?” “跟你有關(guān)系么?閃開,別跟著我!” 沈扈避開一拳,又屁顛顛地貼上去。 * 這天晚上,盡歡捧了碗棒子面粥,就坐在秸稈堆上吹晚風(fēng),聞桂花。 沈扈從井里打了水洗了手,取了倆窩頭,看見她在這兒就擠過來坐。 “來了?” 這兩天他黏得狠了,盡歡有了免疫力,反而累了,便由著他。 “嗯吶,你在吃啥?” “玉米粥。” “噢——” 盡歡舔舔上唇沾著的粥,說道:“咱們也就這個時候能和諧點?!?/br> “怎么說?”沈扈聽她語氣溫和,趁勢追問。 盡歡眼神黯淡:“這里安安靜靜,快活逍遙,出出力氣不用動腦子。人與人之間沒那么多復(fù)雜的關(guān)系?!?/br> 她沒繼續(xù)說。 沈扈來做這個惡人,說破道:“你是在想,回到京城,咱們又得斗個你死我活?” 盡歡仍舊沉默。 沈扈故意緩和氣氛,開玩笑道:“但是咱倆不斗,日子哪里有樂趣嘛!哈哈哈……” 自己賠笑,略顯尷尬,只好看天,“這天不錯……” 盡歡想笑,無奈鬼機靈存了一肚子,偷看他,問道: “那我離了京,你是沒了樂趣才來找我的?” 他想都沒想沖口而出:“那當(dāng)然!” “噢,我就是個樂子哦?”盡歡白了他一眼。 沈扈連忙一本正經(jīng)地道:“不不不,你哪比得上樂子!” 盡歡笑著一腳踹翻他:“滾??!” 沈扈慢悠悠地摔滾在地上,笑得跟朵花似的,揉著屁股,岔了氣般笑得直抽抽。 盡歡伸出手拉他一把坐好,他拍拍窩頭:“臟了,可惜了了……” 盡歡拿過來咬了一口:“不干不凈,吃了沒病?!?/br> 沈扈笑著凝視著她。 “看我干什么?” “好看。” 盡歡是個不經(jīng)夸的——惡言惡語聽?wèi)T了,甜言蜜語自己說慣了,猛地被人一夸倒不習(xí)慣了。 她黑了臉:“瞎說?!?/br> “哎,顧姑娘,咱倆聊聊其他東西唄?” “什么其他東西?” “談?wù)勀?。?/br> “我又不是東西?!?/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