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崩项^說，“沒多久了?！彼Q飩的速度很快，幾下就包好了要用的，然后全部放進了被柴火燒滾的沸水中。

    沈霄坐在木制的長條凳上，凳子的質(zhì)量很不好，搖搖晃晃的，所以坐起來要很小心。他看著黎若森，“你之前來過這樣的店嗎？”

    “我很少在外面吃飯?！崩枞羯?，他把手臂放在了桌子上，桌子也是坑坑洼洼的，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的。

    老頭不愛說話，店里也只有他們兩人，外面整條巷子上都沒幾個人。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安靜。

    直到老頭把兩碗餛飩端過來，放到兩人面前。

    “我去外面買包煙。”老頭對沈霄說，看起來是想讓他幫忙照看一下的意思。

    “您就放心讓我們兩個陌生人待在你店里?！鄙蛳鲆灿X得不可思議，他來這家店的次數(shù)其實不算多，只有當時拍戲的時候，來過幾次罷了。

    “我看過你的電影?！崩项^指了下墻角懸掛著的電視，說完他就從罐子里掏了一些零錢，走出了餛飩店。

    “沒想到老板居然看過你的電影。”黎若森突然說。

    “這么多地方都沒人認識我，居然在這里被認出來了?！鄙蛳鍪?，然后把面前的餛飩推給了黎若森，“如果吃不慣就跟我說。”

    黎若森搖搖頭，他低頭吃了一口，“挺好吃的?！?/br>
    沈霄看著黎若森有些生疏的動作，“你不怎么吃餛飩？”

    “大哥不喜歡這些東西。”黎若森說，“王媽做菜之前，都要先把菜譜拿過去給他過目的，下個星期做什么，應(yīng)該吃什么，都是提前計劃好的?！彼⌒牡卮盗舜瞪鬃永锏酿Q飩，“所以我平時吃的東西也不多?！?/br>
    那活著也太可憐了。沈霄想，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前半生算是不幸福的，但是比起黎若森，他起碼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想吃的東西賺到錢了也能吃到。

    越看他越覺得，被黎錚英這么養(yǎng)了這些年，沒有被養(yǎng)成瘋子，真是黎若森心理素質(zhì)過人了。

    “我小時候，家附近也有這樣一家餛飩店?！鄙蛳鐾蝗徽f，他像是興起了對黎若森講述自己過去的興趣，“那家店也很小，只有住在附近的人去吃，老板是一對不會說話的夫婦，他們還有個女兒，當時在上小學(xué)?！?/br>
    “只賣餛飩不賺錢，所以老板家還賣油條和豆腐腦，我那會兒很喜歡他家的餛飩?！鄙蛳稣f，“其實那會兒我的想法挺簡單的，能吃飽肚子就行了。我想你應(yīng)該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挨餓是什么滋味。”

    沈霄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很坦然，畢竟他今年都已經(jīng)37歲了，雖然不到功成名就的地步，但也算是事業(yè)有成了。

    所以說起過去潦倒的歲月，也稍微從容了一些。

    “十幾年前，我是很討厭提起我的過去的，所幸那會兒也沒人感興趣?！鄙蛳稣f，“就像小吳跟你說過的那樣，基本只要給錢，打手的事情我沒少干，我仔細想了想，那會兒我也不能去賺什么錢，所以也只能干干這樣的事情?！?/br>
    “他其實說得沒錯，我不算是個好人?！鄙蛳鲆恢睕]覺得自己是個好人，真正的好人，起碼不會像他那樣，因為沒錢，就去干欺負人的事情。

    雖然他是沒有直接欺負人，但是收錢辦事，也算是差不多了。

    “……沈老師突然說這個，是想說什么呢？”黎若森問。

    “我只是覺得，你喜歡我，只是因為不夠了解我?！鄙蛳稣f。

    “我現(xiàn)在知道了?！崩枞羯粗蛳觯暗疫€是喜歡你?！彼恢辈幻靼咨蛳龅念檻]，如果說他是單純考慮性別，那黎若森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就沈霄的表現(xiàn)來看，其實他也不是很注重性別這件事。

    反而在意一些其他的事情。

    “你是覺得你比我大很多？”黎若森想了一會兒，拋出了一個問題。

    “我們差了十歲。”沈霄說。“我上高中的時候，你還在上小學(xué)?！碑斎唬@是個借口，畢竟如果按照這么算的話，世界上大多數(shù)人都別談戀愛了。

    沈霄只是覺得，黎若森還是見過的人太少了，自己在他青春期，猛地一下，出現(xiàn)在了他平穩(wěn)無波甚至有些壓抑的生活里。

    時間長了，當做精神寄托，也是很正常的。

    黎若森不管是樣貌還是家室，都是無可挑剔，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身體狀況。沈霄覺得，黎若森如果就這么喜歡上一個中年男人。

    那還是他吃虧了。

    “沈老師?！崩枞羯p聲說，“如果你那會兒不點出來多好啊，現(xiàn)在我還能只是當個你的影迷，你也不用困擾這些事情?！?/br>
    其實沈霄當時直接點出來，也有讓黎若森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的意思，只是他沒想到，黎若森居然這么執(zhí)著。

    “你看，如果當時你什么都不說，我也不說，現(xiàn)在我依然只是崇拜你的影迷，你不會覺得不自在，我也不會表現(xiàn)出什么。”

    “你演技沒那么好。”沈霄說，他吃了一口已經(jīng)快冷掉的餛飩。因為黎若森的演技沒那么好，所以他能清楚看見黎若森眼底的喜歡。

    也就是因為看見了，才不想耽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