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麓間風霧沉沉，林間的光線剛剛好，對面的懸崖峭壁很陡，兩山之間是條湍流的河，依稀能聽到山間的回響。

    各班起始路線并非完全相同，不過四樓班級的第一個目標就是爬山，一群人浩浩蕩蕩往上走。

    “不得不說，小仙女這身材可真絕了。”趙觀良自上而下地晃了眼許昭意的側(cè)影，嘖了聲，“咱們學校的破校服，簡直是顏值與身材的封印符咒?！?/br>
    許昭意的身影纖瘦倩麗，肩頸線條優(yōu)美，窈窕的身段玲瓏有致，骨rou勻停的腿筆直而修長。

    “尤其是那條腿，整個是一腿——”總覺得說這話容易挨揍，趙觀良把“腿玩年”三個字咽了回去，轉(zhuǎn)了話鋒。

    “你就說吧，剛剛在客車上有沒有后悔過換位置？”

    “你沒完了？”梁靖川抬腿踹了他一腳，冷淡地睨著他，“抽個空把自己腦子里的黃色廢料倒一倒?！?/br>
    “怎么能叫黃色廢料呢？這叫欣賞美的水平。”趙觀良差點被踹地上，“我這是在勸你把握機會，靈活變通方法與手段?！?/br>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冠冕堂皇地繼續(xù)反駁道，“反正要我說啊，您可真是白瞎了一身頂配，打了個青銅局?！?/br>
    梁靖川朝他勾了勾手，“來，你過來跟我交流交流心得。”

    “您這架勢哪兒是交流戀愛心得啊，確定不是給我制造挨打心得？”趙觀良警覺地往后躲開，“您這可就不夠意思了，哥們我就說句實話，怎么老想讓我挨揍呢？”

    他都上了一百八十回當了，打死也不會湊上去送人頭。

    “反正聽兄弟一聲勸，機會就是靠搶、靠騙、靠制造。”

    說話間，前方有人爬到石頭上喊了句。

    “炫邁說了，為了鼓舞士氣，率先到達山頂插小紅旗的班級，本月量化分加十分，免三次課間cao。”

    “炫邁又出來忽悠人了，要免就免跑cao，課間cao有什么難度？”隔壁班有人不屑一顧道。

    “拉倒吧，你那是《舞動青春》嗎？你都快自創(chuàng)一套廣播體cao了，”宋野清了清嗓子，sao氣十足地模仿了遍隔壁班的動作和播音腔，“第四套廣播體cao《群魔亂舞》，現(xiàn)在開始。”

    “我cao，你們班宋野嘴怎么那么碎，他是不是欠揍？”

    “習慣習慣就好，這丫就是個嗶嗶機。”在前面領隊的體育委員揚了揚下巴，“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啊?！?/br>
    “你是真不怕挨抽?！辩婃脤@人有印象，挽著許昭意的手臂，偏頭晃了他一眼。

    “who care？哥的人生座右銘就是死亡如風，常伴吾身?！彼我肮戳讼麓?，無所謂地搖頭晃腦道，“妹子，想不想聽聽哥的傳說？”

    “有命回來再講吧。”鐘婷對著一臉茫然的宋野同情地笑了笑，“你再不跑，可能要被人揍成一個傳說了。”

    宋野扭過頭晃了眼，24班有幾個同學已經(jīng)不爽地挽袖子了，氣勢洶洶地往這邊走。

    他“我cao”了一聲，撒腿就跑。

    “我太難了，我他媽上輩子可能是道高數(shù)題?！?/br>
    嬉鬧間，爬山比賽就此開始。

    起初都走得飛快，爬到半山腰時，間距就漸漸拉開了。許昭意倒沒刻意博頭籌，她前面還有人，但也甩開了大部隊。

    鐘婷賴在飲品店懶得走，她便獨自上山。可能她選的路線有些偏，一路上也沒遇到熟人，倒是看到了梁靖川。

    沒刻意一起，還是撞上了。

    兩人一路前進，早已遠遠甩開大部隊。梁靖川不著急，卻也不曾停下等她，跟她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許昭意帶了單反，偶爾看到漂亮的風景或者走累了，就會停下來拍兩張照。

    等到查看時，許昭意才驚覺，有好幾張照片把他入了景。

    她認真地看著畫面里他的身影，抱著單反遲疑了會兒。

    “累了？”意識到她停了下來，梁靖川看了她一眼。

    “沒。”許昭意若無其事地將單反收了起來。

    她沒舍得刪除。

    不知不覺走到了吊橋，鐵索咯吱咯吱作響，人走上去就會劇烈的晃動。這是最近的一條路，隔遠一點還有看著更安全的石橋。

    許昭意有些猶豫，沒想好是否繞路。

    “不敢？”梁靖川在鐵索橋上站定，側(cè)身看了她一眼。

    聽得出他嗓音里勾著點笑，許昭意瞪了他一眼，毫無波瀾道。

    “燕京一中二十班小許同學提醒你，裝逼千萬種，安全第一條，不走尋常路，遲早兩行淚?！?/br>
    梁靖川笑笑，突然朝她這個方向走了過來，向她伸出手。

    “來。”

    許昭意抿了下唇，拍了下他的手，從他身側(cè)繞過去，“我自己能走?！?/br>
    梁靖川挑了下眉，也不勉強。

    逞強的后果就是，她還沒走出兩步，就因為鐵索的劇烈搖晃想要折返。

    “梁靖川你別動！”許昭意揚高了聲音。

    “……我沒動，剛剛是你在走?！绷壕复ǘㄔ谒砗?，無可奈何道，“你等等。”

    這次真的是他朝她走過去。

    腳下的橋面一晃，許昭意輕呼了聲，慌亂中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你故意的吧你！”

    “害怕你還上來？”梁靖川有些好笑地低眸，“你恐高？”

    “不是，”許昭意抿了下唇，有些煩躁地將手挪回了鎖鏈，“我平衡感不好，所以不太喜歡這種搖搖晃晃的東西。”

    換成攀巖滑索，絕大多數(shù)人不是她的對手，但是過獨木橋吊橋，真的讓她窒息。

    “而且，”許昭意抬眸，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我是個女孩子?！?/br>
    梁靖川短促地笑了聲。

    “過分了，笑什么笑？”許昭意咬了下牙，視線一瞬不瞬，“有病病是不是？”

    也不知道哪兒戳到他的笑點了，他就當著她的面，突然笑了。

    許昭意忍無可忍，伸手指了下山路邊緣，“看到那兒了嗎？”

    “嗯？”

    梁靖川懶懶散散地應了聲，嗓音里還勾著未散的笑意。

    “走兩步，沒病去懸崖邊走兩步?！痹S昭意面無表情。

    “良心不痛嗎？”梁靖川看著她緊緊抓著鏈條的手，似笑非笑地嚇唬她，“你不說兩句好聽的，我今天可能就把你扔這兒了?！?/br>
    事實證明，她的良心不僅不會痛，還活蹦亂跳。

    “您聽聽，自己是不是也沒好到哪兒去?！痹S昭意堆了滿臉假笑，反唇相譏，“您說得是人話嗎？”

    “回去吧?！?/br>
    “什么？”許昭意沒反應過來。

    “老徐看到了，估計會心肌梗塞，不著急走近路。”梁靖川淡聲道。

    這理由其實有點扯，偏偏他面上沒什么情緒。

    不過他給了個臺階下，許昭意也沒想不開非要挑戰(zhàn)自我。

    “我胳膊可以借你。”梁靖川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許昭意不想提剛剛丟人現(xiàn)眼的一幕，也沒矯情，抱住了他的手臂，口吻生硬，“快走?！?/br>
    繞了遠路，他們到達山頂?shù)臅r候，二十班的大部隊離這里還有段不短的距離。

    山頂有座寺廟。

    林間的空氣清新而潮濕，寺廟森嚴肅穆，檀香和木葉的清香交匯，渺渺梵音伴隨著沉悶的鐘聲散入風中，飄蕩在云霧繚繞的深處。

    閑著無聊，兩人往寺廟里逛了逛。

    梁靖川抽出三根檀香，點燃后上下輕擺幾下熄滅火頭，拇指與食指輕夾、三指張開伸直，輕抵香尾平舉至眉齊，平視佛像敬拜了三次，插香、禮佛。

    “你沒什么想求的，還是愿望短？”許昭意見他禮數(shù)做得這么細致周全，低念的步驟倒是省了，微微詫異。

    “我不信這些?！绷壕复ò霐恐暰€，懶懶散散道。

    他素來混慣了，不過老爺子喜歡鉆研佛法，小時候被帶在身邊耳濡目染，來這里時往日秉性也有所收斂。

    “那我就不一樣了，我常懷虔誠和敬畏?！?/br>
    上香禮佛后，許昭意跪在蒲團上，閉上眼睛抱著簽筒輕輕晃了晃。

    啪嗒一聲，一根簽文掉在了地上。

    許昭意撿起簽文，晃了眼最下端的“半吉”，連內(nèi)容都懶得掠過去，直接將它放回了簽筒。

    “不去解簽？”

    “我不喜歡半吉，解了不是平添煩惱嗎？”許昭意回答得理所當然，“再擲一次?！?/br>
    “你的虔誠和敬畏還挺另類?！绷壕复ㄌ袅讼旅迹瑳]料到她能把強盜邏輯說得這么理直氣壯。

    “沒聽人說嘛，牢牢掌握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包括命運?！痹S昭意跪在蒲團上偏頭看向他，彎了下唇角，“我命由我不由天，這是原則?！?/br>
    梁靖川輕笑了聲，有些意外。

    竹簽聲聲響動，重新?lián)u簽擲杯后，許昭意從地面上撿起一支新的簽文，上上簽：

    旭日升天，鸞鳳相會，名聞天下，隆昌至極。

    第23章 山而山而川

    群山在云霧繚繞間連綿不絕, 山巒疊翠, 山林間蟬蟲相合，鳥鳴聲悠長悅耳。從寺廟里出來, 其他人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趕過來了。

    寺廟外面有小女孩在放風箏，一手扯著線軸, 一邊倒退著撞進了許昭意懷里。

    “jiejie, 我的風箏漂亮嗎？”小女孩扯扯許昭意的衣角。

    許昭意彎下腰, 笑吟吟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漂亮?！?/br>
    “你也漂亮，”小女孩眨眨眼，“漂亮jiejie還有個帥氣的男朋友?！?/br>
    “他不是?！痹S昭意差點被嗆到, 解釋得語無倫次，“他不是我同學, 他是我男朋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