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川提醒自己再做幾個月人。

    午后兩個人在學(xué)校里逛了逛，四周熙熙攘攘，尤其開到校外街道販?zhǔn)坌∩唐返臄偽?，人來人往，特別熱鬧。

    許昭意看中了半張面具，白色底，紅色勾邊兒，日系畫風(fēng)的小狐貍。她將面具翻到頭頂，剛接過梁靖川手里的棉花糖，忽然被人拽了拽衣角。

    有個小男孩仰著臉，眼巴巴地看著她。

    許昭意瞬間會意，她半俯下身來，將棉花糖遞給他，“jiejie請你吃糖?！?/br>
    小男孩眼睛亮了亮，rou嘟嘟的小手抱了抱她，奶聲奶氣地說了句，“謝謝漂亮jiejie?！?/br>
    “太會說話了小朋友?！痹S昭意心情大好，看著小孩子搖搖晃晃地跑向家長，心里軟得一塌糊涂。

    “你對他還挺熱情?！绷壕复鏌o表情地晃了眼她，淡聲道。

    許昭意側(cè)過頭，有點無辜地眨了下眼，“沒辦法，小孩子比較招人愛。”

    “可你的零食是我買的。”梁靖川瞇著眼不爽。

    “你小不小氣啊？”許昭意啞然失笑，拽著他回學(xué)校，“走了哥，我愛誰都是最愛您?！?/br>
    藝術(shù)樓有畫展和攝影展，從cao場上的跳蚤市場過去，還要穿過一條鵝卵石小路。四周的樹木光禿禿的，不過在外面一圈的松柏郁郁常青。

    許昭意邊走路的邊沿石，邊抱怨了句，“我其實不太喜歡咱們學(xué)校這條路，特別的硌腳。就跟盲道似的。”

    話是這樣說，她低頭看著手機消息，走著走著就拐到鵝卵石道上了。

    梁靖川在她身后，懶懶散散地笑了聲，勾過她的肩膀，將她往旁邊帶了帶，“你還真是小瞎子？”

    許昭意順勢閉上了眼睛，手在空氣中一頓亂摸，“哎呀，我的拐杖呢？”

    摸索了兩下，她的手就戳到了他肩上。

    許昭意勾了勾唇，趁著周圍沒人，順勢抱住了梁靖川的胳膊，“先生，我看不見了，一個人無依無靠的，你要帶我回家嗎？”

    梁靖川微微瞇了下眼，沉默了幾秒，忽然低笑了聲，“當(dāng)然?！?/br>
    在她沒反應(yīng)過來時，他欺身上前，一手?jǐn)n過她的腰身，將她死死壓在樹干上，慢條斯理地擺弄，“只可惜我有女朋友了，得找個地方，好好把你藏起來?！?/br>
    他微熱的氣息貼著她的耳尖，撩得她耳垂發(fā)麻發(fā)燙，電流似的流竄向四肢百骸。

    “藏起來干嘛？”許昭意條件反射地縮了縮，睫毛微顫，“偷情嗎？”

    梁靖川微勾了下唇，修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抬了抬，曖昧又輕佻，“別說的這么難聽，哥哥只是幫你長大成人?！?/br>
    我cao，禽獸啊。

    許昭意有點聽不下去了。

    根本沒機會說什么，梁靖川低下頭，封住了她的唇。他單手扣住她的后脖，毫無空隙地占滿了她整個人。

    兩日的校園文化祭基本和假期無異，時間過得飛快，很快走到尾聲。

    大禮堂二樓的表演廳內(nèi)燈火通明，暖氣開得十足，窗玻璃上氤氳了層霧氣。舞臺周圍團(tuán)簇著新鮮花束，白中帶綠的雪山玫瑰。離晚會還有段時間，臺下在有條不紊地組織各班入場，臺上正在緊張地過最后一遍排練。

    許昭意排練完開場舞后，重新攏了攏凌亂的發(fā)絲，扎高了馬尾，晃了眼鐘婷，“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看戲的表情?！辩婃脫P了揚臉，示意她往身后看，“看到?jīng)]？小白蓮花正勾搭我們會長呢，就為了學(xué)校官網(wǎng)的宣傳mv?！?/br>
    她嗤之以鼻，“可惜小白蓮花生不逢時啊，學(xué)校不管有什么東西全內(nèi)定你了，學(xué)生會說了不算，你說氣不氣？”

    許昭意晃了眼何芊芊，笑了笑，“可我沒打算去，真要是通知到我，我就退出，周末耗在這兒太沒勁了，還不如學(xué)習(xí)約會?！?/br>
    話音剛落，何芊芊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大失所望，表情不怎么好。

    好巧不巧地，她也朝許昭意看過來，對視了兩秒。何芊芊冷淡又嘲諷地扯了扯唇角，扭頭就走，全然沒了平時做出來的友善。

    “呦，她瞪你呢。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被拒了，”鐘婷目睹好戲，心情愉悅了不少，“誰敢相信她平時柔柔弱弱的，私底下其實挺刻薄。”

    她不帶重樣地數(shù)落小白蓮花罪行，整整五分鐘。

    “少說她兩句吧，你懟她的時候，總讓我有種拿了惡毒女配劇本的錯覺?！痹S昭意忽然道，“畢竟按照傻白甜套路，前期一帆風(fēng)順的高光角色，都是后期被踩的墊腳石。而遭受打擊的小白蓮花，說不定是逆襲的灰姑娘?！?/br>
    “拉倒吧，傻白甜套路里的女主，可沒這么婊。”鐘婷翻了個白眼，完全不認(rèn)同，“你就是太善良了，你不知道她平時怎么詆毀你，換別人得罵死她。她怎么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么貨色？”

    許昭意其實不算善良，她真想罵人的時候，都是不吐臟字還戳人心窩的那種。不過背后挑三豁四、語人是非的行為實在太low，需要計較的她都懟明面上了，沒必要的她人前人后都懶得說。

    所以她整個人看上去，就很佛。

    不然鐘婷說完“她怎么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么貨色”的下一秒，許昭意就會懶洋洋補刀——

    “不自知的東西，照了鏡子也沒用?！?/br>
    許昭意不太在意，胡天海地地跟鐘婷扯了幾句，突然意識到梁靖川不在臺下。

    他似乎有事出去，到現(xiàn)在都沒見到人影。

    許昭意披著長款棉服，把自己從頭到腳裹好，繞開了喧鬧的交談和震耳欲聾的音樂，跑到露臺上。

    本來想找個僻靜點的地方打電話，結(jié)果沒打通。

    她翻了翻相冊，給梁靖川發(fā)了張表情包。一只特可愛的小貓，軟趴趴地裹著小被子，露出圓滾滾的腦袋。

    [理我，給你摸摸·jpg]

    沒收到回復(fù)，許昭意鍥而不舍地又發(fā)了張，還是剛才那只小貓，掛著委屈的表情，弱弱地抱著小枕頭。

    [還不回我，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別的貓了·jpg]

    等了幾分鐘，許昭意緊接著發(fā)掉了剩下兩張，兇巴巴的一只和眼淚汪汪的另一只。

    [你再不理我，我的小短腿就要帶我跑了·jpg]

    [離家出走嘍，今天也是個沒人要的小可憐·jpg]

    許昭意剛鎖屏，遲遲收不到回復(fù)的消息框彈出來一條。

    【怎么不發(fā)了？】

    許昭意低著頭又翻出一張表情包，是個灰頭土臉的小人，拖著麻袋，抱著破碗。

    [無家可歸的我出去要飯了.jpg]

    憑許昭意對梁靖川的了解，他肯定沒有這么多稀奇古怪的表情包，估計懶得回復(fù)了。

    她還真猜對了一半。

    聊天界面沒收到回復(fù)，只是彈出來一筆4位數(shù)的轉(zhuǎn)賬。附帶消息:“別要飯了，今晚帶你看日出?！?/br>
    許昭意反應(yīng)了好幾秒，才覺出這話不是邏輯錯誤，而是太污。她也沒點確認(rèn)收帳，琢磨著怎么拒絕。

    結(jié)果不等她回復(fù)，下一筆錢彈出來，從4位數(shù)變成了5位數(shù)，“這周日你有空嗎？”

    許昭意面無表情地打了幾個字:

    [醒醒大郎，別做夢了，該喝藥了。]

    梁靖川回得也快，附圖空食盒，小字贈予文若。

    [賞你的。]

    許昭意輕笑了聲，也不再繼續(xù)鬧他，當(dāng)機立斷表了個忠心。

    露臺上有些冷，凜冽的風(fēng)穿過耳側(cè)，有幾個人在旁邊閑聊，有說有笑。虛白的光線從大禮堂內(nèi)透出來，在地上拖出一道道長短不一的影子。

    忽然有人靠近。

    許昭意的反應(yīng)快過了思考一步，側(cè)了側(cè)身避開。

    對方顯然沒料到她就這么閃開了，驚呼了聲，就朝著欄桿上栽。

    “小心！”

    二樓露臺的金屬圍欄，頂端就是常見的尖銳箭頭，這要是把臉?biāo)ど先?，估計得毀容?/br>
    許昭意根本來不及多想，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在對方摔過去前拽住了對方手腕。她硬生生地克服慣性，拉著人朝里面倒，重重跌在了露臺水泥地上。

    她站過的位置，圍欄轟然倒塌。

    許昭意撐著水泥地起來，咝地倒吸了口氣，她輕輕蜷了下腿，腳踝處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痛。

    動靜鬧得太大，周圍的同學(xué)都圍攏過來了。

    “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出什么狀況了？”

    “快去底下看看有沒有砸傷人，我去喊老師和保安?！?/br>
    大禮堂二樓露臺上，瞬間人頭攢動。兩個班的同學(xué)扶人的扶人、喊老師的喊老師、還有去樓下查看的，各種聲音摻雜在一起，亂糟糟的一片。

    何芊芊狼狽地爬起來，大約是受了驚，剛被人攙扶住就尖叫了聲，

    許昭意看著砸到樓下的圍欄，同樣驚魂未定。

    一切都出于本能，如果不是她玩搏擊和散打后養(yǎng)出來的警惕和靈敏，現(xiàn)在可能就摔到樓下去了。

    “你沒流血吧？”鐘婷低頭看了眼，慢慢地把許昭意扶起來，“太危險了，這邊平時沒人過來，學(xué)校保安檢修可能疏忽了，怎么會這么巧，差點出事了?！?/br>
    一旁的何芊芊突然開口，“我不知道——”

    剛說了四個字，她的聲音就戛然而止，慌亂地挪開了視線。

    鐘婷才看到她在場，似乎跟這事脫不了干系，厭惡溢于言表，“怎么是你啊，又想找茬？”

    脫口而出的是“我不知道”，而非“我不是故意的”。何芊芊先前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

    許昭意猜都不用猜，就基本門清了，她看了眼鐘婷，“我記得平時不開的監(jiān)控，這兩天開著吧？”

    鐘婷雖然莫名，還是點點頭，“對，大型活動都有監(jiān)控，學(xué)生會有跟保安室提醒的?！?/br>
    何芊芊的臉色微變，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動了下。她像是沒緩過來神似的，將臉埋在陰影里，也不說話。

    旁邊的同學(xué)還在寬慰她。

    “都站在這里做什么？”匆匆趕到的老師看了眼情況，雖然略松了口氣，臉色還是有些凝重，“班長呢？我去處理下樓下，班長先帶著去醫(yī)務(wù)室看看，要是有什么問題，趕緊打120。”

    許昭意傷得并不嚴(yán)重，崴傷了腳，蹭破的地方沾了點灰塵，倒沒摔傷其他地方，就是不太敢走路。

    將近三分鐘，她才被攙扶著，緩慢挪下一層樓梯。

    出了大禮堂，周圍統(tǒng)共就幾個人，何芊芊突然推開扶著自己的同伴，擋住了許昭意的去路。